《白昼中的守护人》幻幻青莲

2、被掩盖的真实

　　门哐地关上，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阴暗的房间里，无力地倚靠在柜边的的少年拼命喘气。身边有不少陶瓷碎片，还有零乱的几朵红得刺眼的杜鹃花。
　　头上的伤口不停涌出鲜血，流到眼前，模糊了少年本已迷茫散乱的视线。但当少年的视线扫到桌上的一样东西时，又缓缓集中起来。摸索着，竭尽全力向桌子挪过去——
　　“……不能……就这样……”

　　“叮铃铃——”铃声打断了少女的沉思，打开书包拈出手机：“我是杨琪子。哪位？”
　　“我是小雅。”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和中带着急切，“你现在在G区附近吧？去7号班车点等学文和亚雯小姐，然后一起去机械研究社，那边发生案件了！”
　　“好，我马上去！”手机一关，少女提了书包就跑出了花园。

　　机械研究社位于G区，在社团联合会附属建筑群里占了一栋三层楼的二楼。聚集的是一些对这方面有兴趣有才华，却不足以加入科学院的学园生。虽然及不上院生的专精专研，但是由于这些学生多半兴趣广泛不循旧例不拘一格，也有不少成果问世。现在是上课时间，大部分社员都不在场。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的事，等亚雯、琪子和学文到的时候，除了闻讯丢下课程赶回社团的社长韦素秋以外，就只有当时和被害者同样在社团内的另外三个社员。被害者本人在发现时还没有断气，自然是第一时间送到医学院抢救了。

　　事件是发生在实验室里。这间实验室的布置和这层楼其他实验室一样，周围围着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了许多各种各样的机器，甚至学文还在其中发现了一台小型车床。两头各放两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仪器，桌子下面的右侧都有只废料桶。左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台似乎是半成品的机器，但就算学文也看不出来那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右边的桌子上面靠右些有一部电话。在这张桌子上，白色粉末撒出一个人的上半身的形状。一只手伸得很前，搭在电话话筒上，五道血痕从电话右上方拖到了指尖位置。下半个身子洒在桌边的地上，旁边丢着一只手机。桌上还有不少血迹，显得触目惊心。亚雯伸手捏起了几粒白色粉末，觉得湿热涩软。
　　一边的社长韦素秋会意开口：“这个是楼下药剂社最近弄出来的感应药粉。感受到较高温度会自动凝结变色。刚才我回来送琼桓天——今天被袭击这个人就是琼桓天——去医学院的时候，一着急忘了先把当时的示意图画下来，就下去借了点这东西。”
　　点点头，决定回头去药剂社要点这东西，亚雯开始观察现场。
　　视线盯在了只距这张桌子几步远的仪器柜——血迹。大概是从一人高到半人高的那一段，一道长长的血迹抹下来，现在已经变得有些发黑了。另外，地上还有很多陶瓷花瓶的碎片，混杂着几支将凋的杜鹃，和那几片碎片上的血迹一起，红艳艳的让人心悸。

　　“那里应该才是袭击发生地点吧……对吧，琪……你在干什么啊，琪子？”亚雯叫了几声，从进门开始就站在那里似乎全神贯注观察那架半成品机器的琪子终于回了神。
　　“什么？”
　　“……还什么呢，琪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啊？”
　　“对不起……”琪子开始观察周围，没一会儿就有了结论。
　　“应该是在柜子那边被袭击的。然后在袭击者离开后，为了打电话求援而挪到桌子旁……但也可能是袭击者为了给我们造成错觉，故意把他拖过去的……大概是什么时候被袭击的？”
　　“下午三点四十四分。”有个声音斩钉截铁的回答。琪子还没在意，继续提问：“第一个发现的是谁？”
　　“我。”

　　两双大眼睛一起惊讶地望着苦笑着这样回答的韦素秋，她顺手打开了一直提在手里的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台手机（……）：“就是这个。小琼——就是琼桓天，大概4点差一刻时候给我打手机，说他快死了。所以我才会赶回来的。”
　　“……”
　　“我回来的时候，社团里加小琼四个人，还没人发现他出事了呢。”
　　“……你们社团真特别。”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学文的招呼声，叫他们出去听嫌疑人的口供。往出走的时候，亚雯忽然拉了琪子一只手：“琪子，你是不是知道那个机器到底干什么的啊？看得那么认真。”
　　“啊？……我也不懂啊，看看好玩而已。”琪子笑着这样回答。眼眸中的翠绿却依旧浓烈的掩去了一切的心情。即使一向善于观人的亚雯，也没法从那其中看出对方的心思，她只能姑且相信。

　　G区的建筑形式是每层楼各自独立的。甚至连出入口，也是一层一个绝不共用。因此方学文很轻松地就把当时在社团内的三个人写上了怀疑名单。然后，想了想又加上了韦素秋的名字。于是，五份资料，四个人一起摆在了推理部的三人组面前。
　　被袭击者——琼桓天，社团的副社长，英俊潇洒的十七岁学部生。经常做出不少精细的小仪器——比如他最近做的那个，就是种小型的芯片刻写器。这个人是个很会和人相处的家伙。社团的大部分外联任务都可以交给他，几乎没一个人讨厌他——表面上。不然的话，他现在就不会在医学院被抢救了。
　　“——院生们说，他不会有问题的。”琪子放下电话，神色有些怪异。
　　“真的？他们说什么？”亚雯总觉得琪子语带保留……
　　“……他们说，虽然他颅骨重度碎裂，碎片刺入脑部造成积水，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思维能力与运动能力，但不过是小菜一碟，意识已经快恢复了。他们保证让他一个月后出院……”
　　听着这些描述，脸色发白的可不仅仅是琪子、亚雯和学文了。机械研究社的一班人的表情更加难看。
　　那是当然了。毕竟他们跟“琼桓天”这个人也更熟悉，听着这些足以马上让一个正常人魂归九泉的状况发生在他身上更让他们毛骨悚然，更何况，把他伤成那样的凶手，多半还在他们中间呢……
　　学文有点失望地收回了审视的目光。本来她试图通过这个消息让凶手失措现形的，但是所有人的反应都一样……这可是没办法了。

　　嫌疑人1号：机械研究社社长韦素秋——应该是个美人吧。但是如果从来都不好好打扮的话，再美的脸也看不出来。十九岁的学部女生。喜好的是机械修理，所以手上常带副手套，拎个工具箱。和琼桓天的关系听说处得不错，但也有人说，有些社员们有意让琼桓天取代她社长的位置，她很不满……
　　“开玩笑啊？要是他来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一堆事情，麻烦死我了……反正我本来就基本全推给他干了。”韦素秋耸耸肩，甩甩手，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今天下午，她正在数学课上打瞌睡时，手机忽然唱起了歌——她发誓她不是故意不关机的。当她灰溜溜地跑出教室接电话时，就听到了小琼依旧戏谑，却虚弱得有气无力的声音——
　　“……社长？你在哪儿？……我在实验室……我大概快死了……”
　　然后，不管她怎么喊，那边也再没传出声音来。
　　以为社团里只有琼桓天一个人，韦素秋急匆匆地跑回来。但是进了社团门后，却发现还有3个人在。当时她还以为是琼桓天一时兴起玩恶作剧，但是冲进了那间实验室后，她才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当时你在哪里上数学课？”学文提问。
　　“高中教学本部。我是坐班车回来的。”
　　“……他是用手机打给你的？”琪子检查韦素秋手机的通讯记录时惊讶地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又拿过作为证物放在一边的在现场发现的那个手机，隔着密封袋摁了几下：“……的确是这支手机打出去的……”
　　“……既然都已经用手机打过了，何必还往电话那边挪？”几个人一头雾水地互相看。
　　学文犹豫着提出了猜想——“是不是要联系的地方手机打不过去呢？”然后马上摇头，“先不说学园内没有这样的地方，就算真是这样，手机上也该有尝试拨号的记录啊。”
　　“……真是的，韦社长，韦素秋——为什么你们这里不安个摄像头呢？”亚雯抱怨着，如果有摄像头就简单了……
　　“……虽然个人隐私权无所谓，但是我们研究的保密权呢？”
　　——这就是怪异的学园生啊……

　　嫌疑人2号，凯瑟琳·温德列尔——十七岁的黑人美女。她一向很注重打扮，脸上的妆不说，头上夹子是五颜六色千姿百态，有副人人称羡的好身材。特长是测量……不要觉得这个不像特长，如果目测的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一厘米那就算特长了吧？不过这并不是她加入这个社团的原因。据说，她加入的原因就是为了追琼桓天……
　　但是琼桓天虽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感情问题上却出奇的认真。基本上迎接热情的凯瑟琳的永远是两个大字“婉拒”。有很多人猜测，也许凯瑟琳求爱不成，爱极生恨……
　　“No~No~~琼那么可爱的人，就算抱不到看看也好啊~~那笑容多诱人啊~~~”见凯瑟琳一脸迷醉地诉说她对“琼”的热爱，推理部的三人组只能三脸黑线。“更何况，你们华族不是说什么金什么石开的吗（金石为开）？只要我坚持下去，琼总有一天是我的！”凯瑟琳说的兴起，用猫一般优雅的步子趋前，戴手套的手托住不幸站在她前面，因为种族原因略低她几厘米的韦素秋的下巴，眼睛示威似的看着机械研究社里最后那个女生，
　　“听见了吗，社长，还有那边那个发育不良的小鬼~~~琼是我的哦，不要和我抢~~~”
　　“我不跟你抢，所以放开我，你身上那么浓的香水味好呛……”
　　“~说起来，如果琼真的变成呆子，就不会拒绝我了吧？~~~这个好像不错~~~”
　　“……亚雯，你不觉得有点冷吗？……”
　　“……别说了，我也冷啊……”

　　今天中午，凯瑟琳想把她做的那个气压调节器再弄一下，就跷课跑到了社团。先是在大厅里遇到了正值班的紫渺渺，两个人斗了半天嘴。正吵得热火朝天，就看到琼桓天拎着包走了进来。想去缠他，却又被他以“做实验”的的借口推出了实验室。无聊的凯瑟琳只好回自己实验室完成原定目标。折腾了还没两个小时，门就被韦素秋一脚踹开——“琼桓天呢！！”
　　“琼桓天大概是几点进实验室的？”学文又在她的事件时间表上加了一条，追问着。
　　“……大概是一点半左右。我记得我把实验工具都拿出来的时候听到两点的钟声了。”凯瑟琳迟疑着，拼命回忆。
　　“那以后你出来过吗？”
　　“没有了。”
　　“有没有听见外面有什么异常声音？或者有没有人给你打电话，打手机什么的？”
　　“……记忆中完全没有。”
　　“你的实验室在哪儿？”
　　“三号间，就在门厅旁边，离琼的实验室中间还有五间屋子。”

　　“……如果在实验室里大叫，外面的人能不能听见呢？”亚雯忽然想起了这一点。
　　“当然能~要不是这样，就没什么有效的安全措施了……你看着。”
　　凯瑟琳深吸了一口气。亚雯没来得及阻止，一身尖叫就从她口中发出，震得在场的几个人头晕——这女人真是人吗！！
　　声音刚落，就听到磅的一声，楼上一扇窗户猛然打开，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子怒吼声：“温德列斯！！你别吵了！！！”
　　学文的头凑到了亚雯耳朵边：“……楼上是清净修炼同好会……”
　　“……”

　　嫌疑人3号，青咏章——孤僻冷漠的十七岁学部生。他有张清冷淡漠的脸，按理说应该是受人欢迎，但事实上由于他孤僻的性格，除了在加入学院前就一直跟他交好的琼桓天外就没什么朋友了。擅长精密仪器制作，但他是那种思虑成熟了才动手的类型。有人传言，因为琼桓天的兴趣领域与他相近，好多灵感都被琼桓天抢先运用，所以他一直郁郁寡欢。要说终于无法忍受，似乎也有可能……
　　“……那又怎么样？”出乎意外地，他面不改色地承认了这一传言，“我们俩总在一起，灵感也来得差不多——他能先做成实物是他的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他脸上没有笑意，但是话语中的讥嘲意味是人都听得出来。另外的几个社团成员都没有惊讶，看样子是早就知道这个人的个性了。
　　“……”这两个人间如果真有友情存在，一定是琼桓天拼命维持的。琪子这样想。
　　“那你讨厌他吗？”步步进逼。毕竟难得在嫌疑人中找出个似乎和琼桓天有些嫌隙的。
　　“……”青咏章往外面望了一会，淡淡地回答了学文，“……一半一半吧。”
　　亚雯和琪子对望一眼，会意地点点头。
　　青咏章是二点过十分到社团的。原因是要给他正准备开始着手制作的项目做最后准备顺便交申请书。准备完成后，他拿了申请书正准备出去去找社长或者副社签批，门刚刚推开，人还没出去，就听见从大厅那边传来的韦素秋的叫声和脚步声，以及踹开凯瑟琳实验室门的声音——然后就冲到了他面前。连手套都没来得及摘，他就被凯瑟琳拉了出来。
　　“中间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吗？”
　　“……”青咏章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你在哪间实验室？”
　　“……在他和凯瑟琳实验室的正中间。”
　　“在实验室里能听到外边的声音吗？”
　　“……关上门的话，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仪器掉到地上摔碎了，当时走廊上的人完全没听到……大概不喊就听不见了吧。”

　　嫌疑人4号，紫渺渺——十五岁娇艳可爱的学部女生。上个月才加入的活泼可爱的新成员。但是推理部的三人组总觉得这姑娘身上有种诡异气息……完全无机械方面特长，因此至今还是个打杂生。本人还加入了其他社团，加入这个社团的原因——似乎也是琼桓天（……）因此一天到晚一有空就跟在琼桓天后面，拿着个笔记本记呀记不知是什么东西；时不时地跟凯瑟琳闹得热火朝天。琼桓天对这两人的态度倒是公平——高挂两副免事牌。女孩子打杂很辛苦，情敌就在身边很头疼，心上人又不被感动，恼羞成怒倒也有可能……
　　“不是啊——”紫渺渺否决地干净果断，把正念资料的学文结结实实地堵了一下：“……什么不是？”
　　“我的确是为了追琼副社来这里的，可是我没爱上他啊~”
　　“胡说！”还没等推理部的几个人说话，凯瑟琳先喊起来了。紫渺渺毫不犹豫地回击：“我什么时候说我爱他的？”
　　“你总说喜欢他！”
　　“我喜欢的人多了去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那你为什么要追着他过来呢？”琪子觉得好累……
　　“——”紫渺渺好像有点为难，畏怯怯地看看周围几个人，一下子又笑了出来，紫色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向往的神采，“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都是女生耶~~~”
　　“……我们应该知道什么？”亚雯有了很强的不祥预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琼桓天和青咏章是上个月的《学院周报》月末八卦特刊的头条阿~~~”
　　“哐！”亚雯一下子定在了那里。正喝茶的琪子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学文手上的笔直接跌到了地上，还弹起来一下。
　　韦素秋的工具箱掉到地上摔开，工具噼里啪啦滚了一地。凯瑟琳当场石化。
　　　荣幸地成为当事人之一的青咏章——很干脆地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倒。坐起身来，他脸色一会发青，一会又发白。
　　“对了，你们没订副刊，当然拿不到~~~小琼和青青（青咏章：别叫我青青！！）的关系可是我们大家（亚雯：这个‘大家’包括多少人？汗…）这个月来最感兴趣的了，所以我才会舍身卧底的啊，结果这件事把我们的计划全弄乱了……青·青·啊，如果你动手的话，我不保证下周的报纸上会写什么哦~~”看着青咏章一脸黑线地收回手，紫渺渺笑得更开心了。
　　“……亚雯小姐，她的另一个社团是……神秘事务研究社。”
　　“……原来那个家伙这么可怜啊……”

　　中午十二点吃完饭后，今天值班的紫渺渺就早早来了社团，坐在门厅里写同人（……）。写了大概半个小时，凯瑟琳就来了，两人一直吵到一点一刻琼桓天来的时候，于是那两个人都去了实验室，留下她继续写她的。二点多些青咏章来了以后也直接去了他自己的实验室。三点钟过了些，门忽然一下子拉开，韦素秋慌张地冲进来：“你在啊？琼桓天呢！！”
　　“你离开过大厅吗？”紫渺渺摇头。
　　“中间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吗？”紫渺渺再摇头。

　　“怎么样？”问讯结束后，亚雯问其他两个人。
　　“理论上而言，除了韦素秋谁都有机会。因为在走廊上走过，实验室里根本听不见，也不担心被发现……”学文忽然又开始摇头否决这个猜想，“不对，这边墙壁的构造是比较尖锐的声音容易穿透。如果琼桓天呼救的话，应该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可是他没有呼救啊。如果是被威胁，后来他给韦素秋打电话的时候似乎很平静，应该是犯人已经离开了。那时候他为什么不呼救？联系的话也应该先联系凯瑟琳，青咏章或者紫渺渺，至少他们离得比较近不是吗？”琪子手里还在摆弄现场发现的那个手机，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鬓边的长发中缠来绕去。亚雯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的时候似乎略微失了失神，琪子没注意到，接着说下去，“而且，你们看，韦素秋的号码在他手机上设的快捷键是三，如果随手按的话，并不容易按到。所以他应该是特意要联系韦素秋的……为什么不喊不叫，不找离得近的同伴，却非要联系离得比较远的人呢？”
　　“还有，既然他打了手机，那为什么还要往电话这边挪？有什么事一定要用电话表示吗？”亚雯扇子斜点了一下那架斜划过五道干涸血痕的电话机。看得出来，那只手最终也没能拿起话筒。学院中最普遍的制式电话，空无一物的录音记录，空空荡荡的存储器——“我怀疑，他往这边挪，……恐怕根本就不是想联系什么人……”
　　“……医学院的人说琼桓天的意识很快就会恢复了。”翠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道了然的光，“既然很快他就会醒来，凶手百般掩饰还有什么意义？”
　　“你的意思是……凶手不在这四个人中吗？”学文锁紧了眉头。如果真这样，就得漫天撒网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亚雯笑着看琪子，“她是说，凶手知道，即使琼桓天恢复意识，他仍然很安全。”
　　琪子点点头：“没错。……把前几个结论总结一下，我们就会发现——学文，看看你的笔记，有一样东西不见了……”
　　学文又扫了几眼笔记，镜片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叮铃铃——”电话响了。韦素秋看了大家一眼，犹豫着点了免提键。“这里是机械研究社，您找哪位？”
　　“……社长？”听到了虽有点虚弱，但是仍旧带着淡淡地玩世不恭的熟悉语气，机械研究社的成员都呆住了，“……我是琼桓天啊……”
　　“小琼？你没事了？”“琼？你还好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一下子几个人都围上了电话，七嘴八舌的问着。最后琼桓天只得告饶：“大家饶了我吧……你们吵得我头更昏了……”
　　“琼桓天同学？我是推理部的。你当时看见了偷袭你的人吗？”亚雯闻出了这个大家都很在意却又不敢问的问题，刚才还吵吵闹闹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嗯……那个……”那边人有点尴尬地支吾其词，当别人都忍不住要插话的时候才听到了回答，“……没有人袭击我啦……”
　　“……”全场默然。但李亚雯却好像早有准备地接着问：“那你怎么会受伤的呢？”
　　“那个……其实是我去拿仪器的时候一头晕撞到了柜子上……然后柜子顶上的花瓶就掉下来了……”
　　“那你为什么没呼救呢？或者打就在社团内的人的手机……”琪子面不改色，继续追问。
　　“……被砸得忘了……”那边的人犹豫一下，作出了非常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又要往电话方向挪呢？”学文非常冷静地接了棒。
　　“……嗯……嗯……”又开始支吾其词了。“我也不太记得了……”

　　“小琼你这是在干什么啊！”韦素秋先听不下去了，“别的不说，你……”亚雯顺手堵上了韦素秋的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何必一定要弄成恶性事件呢。”
　　“咦？可是……”韦素秋正想反驳，亚雯拉着她，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关键是不会有下次就可以……你不希望好端端的一个人毁在这里吧。”
　　韦素秋怔了一下，点点头，不说话了。

　　四点钟的钟声响起了。同时，整个楼都响起了风扇启动的声音。扭头回去，凯瑟琳正对着电话倾诉她的深情：“……总之，我这就去看你～～～”
　　“那就算了……一周后才能会客呢……哎呀，电话要被拿走了。下周见吧。帮我跟咏章打个招呼……”总觉得这种结尾像是在急忙逃窜……“怎么没听见他和渺渺的声音？”
　　“……他好像正在从紫渺渺手中挽救你们的名誉……”琪子抬头看看那边一脸黑线地指着紫渺渺手里的速记本抗议的青咏章的样子，无奈地回答。然后，她露出了笑容，饶富兴味地低了头，靠近收话筒，轻轻地说了下句——
　　“你……好自为之吧。”

　　“你们有么感想？”推理部里，小雅已经值完班，被小琴接走了。留下亚雯、琪子和学文为今天的事件作结尾。这个时候，亚雯忽然笑咪咪地这样问了。
　　琪子和学文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回答了：“——连个谎都说不圆啊！”然后三个人一起笑开了花。
　　“‘撞在柜子上所以花瓶倒下来’？柜子里的仪器一点都没动，只有上面的花瓶先掉下来？他到底是怎么撞的啊！”琪子说笑着，手底下却不停笔地画着什么。似乎是画错了，她扫一眼便笺纸，把最上面的一张嚓地撕下来扔进衣兜。
　　“打手机给韦素秋，不是因为什么‘砸忘了’，而是根本就因为她离得足够远，可以让‘某个人’做好准备。他根本就是怕那个人不小心暴露了啊。……难怪人缘好，被人差点打死还肯这么做的的确不多。其实唯一的证据已经被他自己毁了……”顺手一展扇子轻轻拍打着桌子。亚雯咨嗟不已：“……他可不是为了那个电话才拼命移过去的……”
　　“好了~”学文终于大功告成，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张好不容易才由一大堆碎片拼成的纸。“我把电话下面那个废料箱里面的纸片拼出来了。果然是青咏章那份申请……内容的确和琼桓天的研究差不多，撕得这么碎，还沾了不少血……能取到的几处完整指纹，全都是琼桓天自己的。”
　　“那是当然，当时社团内除了他，别人都是习惯带着手套的。而且那张纸本来就是琼桓天撕碎扔到废料箱——只不过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没法把手收回来，才会正好搭在电话上。……倒是个好办法。每天下午四点，G区卫生处理系统启动，废料箱里一切废物自动进到地下处理池销毁，证据当然随之消失——”李亚雯边说边点头。
　　琪子也插了话：“所以他一醒来就往社团里打电话了。一是想给青咏章撇清关系，二就是因为四点还没到，急着确定我们有没有发现这些纸片。四点钟响的时候，他不是就马上压了嘛。……老实说，我还真难想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友谊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冲突怎么回事，不过，我大概可以想明白青咏章那句‘一半一半’的意思。”学文若有所思地回答，“他不讨厌琼桓天，但是他没法喜欢琼桓天总是早他一步动手的才能……”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同行却又成了冤家。在学部生中，心情时刻在这两个极端间游弋的“朋友”绝对不在少数。一旦被“讨厌”的那部分冲昏了头，那么会作出的事情……
　　按理说，学院生在这方面的冲突应该更强，但是由于他们对自己的专业太过沉迷，什么成果，什么先后都没了意义。只过着“躲进XX成一统，管他春夏秋冬世事变换”的日子，即使要交朋友，也和专业、方向无干。反而安静得多……

　　等学文也走了，琪子在离开前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去问亚雯：“……就这样不管，可以吗？”
　　“……可以了。既然受害者都给了对方后悔的机会，我们何必做恶人紧追不放呢？”亚雯这样说着，低着头，把学文刚刚粘好的申请又撕得粉碎，“而且，你也看得出来，如果不是意识到琼桓天在帮他掩饰，青咏章根本控制不住实话实说……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可能还有下次了。这次的结果也不算太坏，顺着他们说也无所谓。”
　　说到底，学园中的一般学生——这些如果在外面，应该是被众人向往追捧的天才的学生，人际交往都不太及格，出这种事也不算是意外……

　　琪子点点头，开门离去。她刚一走，亚雯马上拿过来刚才琪子写写画画的笔记本。看了看，从笔筒里拿支铅笔，用笔芯侧面把整张纸都涂了黑，刚才琪子在上一页纸上画的形状逐渐泛白呈现出来——亚雯的表情有些难看，好半天，才有声音悠悠回荡——
　　　“……我不想怀疑你，杨琪子……”
　　此刻，室外，应该已经离开的褐发少女回眸望向身后的活动室，眼睛已经又变成了那种晦暗的灰绿色，那其中传达出的眼神，是踟蹰……

　　“很明显是骗人的。”紫渺渺对面的男生毫不犹豫地回答。
　　“咦？为什么啊？”
　　“你上次不是偷拍了那边的照片吗？”这里又是一间社团活动室。不过和占了一整层楼的机械研究社不同，它只占了一间房间，光线晦暗大概是地下室，门框上有个“神研会”的牌子晃来晃去。说话的男生面貌平常，气质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混在人群里就找不到了，“那些柜子全都定在地上了，他怎么把花瓶撞下来？……他是大象吗？”
　　“……是欧，那是谁干的呢？”
　　“——既然花瓶不是被撞下来的，那就是被人拿下来的。那花瓶多重？”
　　“连上里面的水……大概十来公斤吧，他们从来不让我们几个女生换水的。”
　　“这不就是了。十来公斤你也好那两个女生也好举得动吗？”
　　“很难……那就是说，应该是那个能拎得动的人喽？”
　　“是啦。还有，渺渺……你别去搞什么卧底了，也别总帮那个副刊打工，回来好好忙咱们社团的事吧。……就算人少，可是已经有一个人几乎从不出现了啊……”

　　“咏章？是我。”
　　“……嗯。”
　　“原来我的研究又和你冲了啊……准备了很久吗？”
　　“……大概四个多月吧。”
　　“……我是不是该说抱歉？”
　　“……要说也该是我说吧。”
　　“……那下次怎么办？……你还是别想好再作了……四个月的话，一边做一边想可以差不多完成了……”
　　“……”
　　“或者下次我先告诉你我准备做什么……唔，头好疼……”
　　“……对不起，当时我本来只想给花换个水的……”
　　“……”
　　“……然后就看到那个半成品……最后又实在吓得很厉害，头一发晕就跑出去了……”
　　“……算了，一个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