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若梦》萧紫竹

11、十一章 难以割舍

　　第二天早上，婉然借口胃不舒服去下医院，拜托敏儿帮忙请个假。敏儿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看她，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婉然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下，她深呼了一口气。只要敏儿不起疑心就好……
　　一路寻找来到前几天偷偷从报纸上抄下地址的诊所。诊所规模不大，位置也比较的偏僻。
　　进去看看吧……如果消毒设备还行……就在这里解决……
　　她怯生生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黑影从街道的另一角走出来，见她走进了诊所，马上拿出手机开始拨号码。
　　在入口处挂了号，婉然抱着手提包艰难地走进去。诊所里狭窄的走廊上坐着两排人，左边多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右边坐着几个大肚子的孕妇，但更多的是面带忧色的女子。
　　婉然不知道自己该排哪边，只能迷茫地站着，看到几个人瞟过来的眼光，她又怕又羞，双腿微微发抖。
　　“你是来做人流的么？”一个看上去年纪比她还小的女孩闪着一双大眼睛，大方地问道。
　　婉然左右看了看，确定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恩……”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唉……来这边吧。”女孩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
　　她鼓起勇气走过去，刚坐下，女孩就开始发问。
　　“你几岁了？”
　　“23。”
　　“23？不小啦，都到结婚年龄了。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他不想要？怎么也不陪你来？唉……天下乌鸦都一般黑，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女孩的怔怔有词，听得婉然一愣一愣的。看她年龄不大，怎么说出的话……
　　“你……多大了？”婉然沉默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
　　“18了”果然还是个初经世道的小姑娘……
　　也许是看出了婉然眼中的惊讶，她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我男朋友听说我怀孕了，就连夜出国了。呵……”笑中带着苦涩，还有一丝嘲讽。
　　“慕容小雪。”护士冷冰冰的眼神在人群中瞟了一眼，喊出了一个名字。
　　只见女孩站了起来，像是安慰婉然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我先进去了……”说着，对她灿烂地一笑。
　　女孩的背挺得直直的，感觉一脸的无所谓。
　　但是，婉然知道，她也是害怕的。
　　刚才她覆在自己手上的那一只手，是那么的冰凉，且微微颤抖。她不仅仅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对面的墙上贴着孕妇基本手册和一幅宝宝图片。图中的宝宝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对着她甜甜地笑。她的心好象被什么狠狠揪了一把，很痛，很痛……
　　婉然从来不知道，将一个小小的生命从人的体内去除掉只要短短的半个小时。
　　见小雪脸色苍白地扶着墙走出来，脸上的五官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皱成了一团。
　　婉然起身要去扶她，伸出的手却被她挡了回来。对着她虚弱地笑了笑。
　　“林婉然！”护士冷冰冰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婉然慌张地看过去，知道是轮到她了。但她不放心小雪，又回头担心地看了看正在向门口挪去的那个娇小的身影。
　　“林婉然有没有啊？”护士明显不耐烦了。
　　婉然已经顾不上她，匆匆向就诊室走去。
　　带着眼睛的中年女医生仔细地打量了她，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姑娘，你真的想好了吗？”
　　婉然突然犹豫了，但还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中渐渐渗出了泪水。
　　女医生看在眼里，有些不忍，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孩子……你刚进来时，有看到右边的那队人吗？很多都是来看不孕不育的……你再考虑考虑，搞不好，下次你可能就要去对面就诊了。”
　　婉然手脚渐渐冰冷，她用了最后一丝力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吧……交了手术费后马上开始……”

　　躺着手术台洁白的床单上，婉然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
　　医生在一边“乒乒乓乓”整理着手术用具。
　　冰冷的手术台，冰冷的仪器，同样冰冷的是，是她的心……
　　转过脸，眼见医生带上口罩向这边走来，婉然突然慌了。
　　门口那副宝宝的图片快速在脑海中闪现。她仿佛也看见了自己的宝宝，张开双手笑着向着她跑来，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
　　要留留不得，要舍舍不得……
　　她完全崩溃了，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小姑娘，不要怕，忍一忍就过去了，很快。”女医生以为她是因为害怕而哭了，柔声安慰道。
　　看着医生站在手术台边拿起了用具，婉然猛地坐起来推开她，快速整理好穿着，拿过一边的手提包就跑了出去。身后传来医生不高不低的喊声：“哎——姑娘，手术费可不退啊……”

　　卓辰站在诊所对面的人行道上，他的视线始终目不转睛地落在诊所的大门上。他在等，他在等她出来。
　　其实，从接到电话后，他就赶到了这里，但并没有进去，就这样站在外面等。他很想很想马上冲进去摇醒她，狠狠地责备她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但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双脚就好象在地表扎了跟，再也挪不开。
　　你不能逼她，你根本没有权利逼她……不是吗……
　　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但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藏了多少份心痛，多少份紧张。刚刚看到一个女孩脸色苍白地出来，他以为是她，心跳差点停止。待发现不是她的时候，他不免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看到一向自信的他背影竟会如此的孤独、无力。
　　敏研站在离卓辰两米远的地方，看着他的眼中露出一抹无奈。同时，他的眼神飘向那个紧闭的大门，紧缩的眉宇间显露出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担忧。
　　只有短短半个多小时的等待，却长得好象有一生那么久……
　　他们就是这样看着婉然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出来。
　　看着她无力的身体，卓辰的眼角危险得眯着。她竟然……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心口好象有块大石头压着，压得他好痛好痛，呼吸渐渐急促。他一手捂住了胸口，痛得差点呻吟出声。
　　婉然与其说是推门出来，还不如说她整个人是摔出来的。因为就在她走下第二个台阶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敏研再也站不住了，他快速跑上前扶起她，将她半靠在自己怀里，轻摇她的肩膀：“婉然你醒醒……醒醒……”
　　他托起她的腰想把她抱起来，一双快过他的手伸过来，从他的怀里将婉然抱走。
　　那一瞬间，敏研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前是那么的空虚，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将它填满。
　　垂下仍旧保持着刚才动作的双手，敏研缓缓站起来，抬头向前方看去，停在不远处的白色林肯房车已经开走。
　　他，被自己的哥哥给遗忘了……
　　慕容宇从宝马车上下来，扔掉手中的烟，向他喊道：“敏研，你在那发什么呆啊，快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