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煞》雨琳琅

4、第三章

　　卫国。郦。
　　况世轩。
　　静谧的室内，约莫一丈高的三足金鼎散出袅袅清香，竹炭燃烧的劈啪声在这样暖热的屋内听来，更平白添了一抹窒闷。
　　墙上栩栩如生的飞禽宽大舒展的羽翼下，身着雪白裘氅的男子侧卧在榻上，一手支额，眼睛微阖。妖异的红发蜿蜒在身下，与雪白相互交映，绮丽而又妖娆。
　　塌下，只不过裹了一身轻纱的鲛族美人跪在男子脚侧，柔若无骨的双手在男子腿上按捏着。眉目低顺，却掩不去一身倾城光容。
　　空夙桓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绮丽却不香艳。因为身畔的美人即便再美，在邪肆轻狂的卫国三皇子面前也是徒然无色的。自问美人虽倾城，赏者无心，也失却了颜色。
　　“能得虚摩崖宫主亲临，笙不胜荣幸。”几乎是空夙桓进来的同一刻，慕云笙抬起了眼眸。
　　那双眼眸，即使是这样平淡的注视，也让人从心底里觉得狠绝颤栗。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
　　空夙桓动也不动。
　　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只金鼎便在原处碎了一地。
　　慕云笙仰首长笑：“素闻虚摩崖美人儿众多，今日笙本以为会做个风流鬼，倒也满足，没想到来的竟是宫主，失策，失策呀——”说着，随意抓起榻上的一壶酒，就朝嘴里倒。
　　空夙桓平静的弯了弯嘴角，竟也不动手。
　　“不如宫主也试一试这酒如何？”慕云笙手腕轻甩，酒壶便冲空夙桓射来，如闪电般迅疾，却在空夙桓身前一尺外停下，便这样悬在空中晃了晃。
　　“桓不擅。”雪白的袍袖轻挥，那上好的汉白玉做的酒壶便又是稳稳的，轻缓的落回到了慕云笙榻上。
　　慕云笙瞅着那玉壶笑了笑，抬起眸：“看来宫主今日并不想要笙的性命。”顿了顿，没有等到空夙桓的回应，“既如此，宫主请自便，桓今日与美人儿嬉闹，累的狠了，便先歇下了。”说着，竟翻个身便躺下了。
　　雪衣男子皱了皱眉。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那只好这样了。
　　只见他轻抬右手，整个房中气压一沉，榻边的鲛族美人一口鲜血吐出软倒在地，已然没了声息。然而慕云笙却似乎真的睡着一般动也未动。
　　只听一声“吱呀”，支撑屋室的四根玄铁柱竟开始呈扭曲之态，“嗤”的一声响，慕云笙翻身而起，刺眼的赤光逼成一线直直穿过空夙桓胸肺，生生将他逼退一寸，屋中压力方才一轻。
　　而慕云笙身下的百年暖玉榻也即将四分五裂。
　　赤色的眸子怒意隐然：“宫主莫真以为笙是个好欺的？”
　　空夙桓不答，右手雪光盛放，竟凭空开出一朵白莲。慕云笙瞳孔微缩，赤色眼眸中红光乍泄，身体紧绷。然而，未等他有所动作，空夙桓身体一震，向后踉跄一步，手中雪光暗淡，白莲也消逝。
　　只听他扬声道：“三殿下原是韬光养晦，桓某心服口服。”一室璀璨的华光里，雪衣男子冷淡清俊，只是嘴角一丝血线，在他苍白的容颜下妖异美丽，哪里有丝毫败状。
　　慕云笙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可是为何，为何赌上虚摩崖宫主的声名，却不杀他，还要做出败状。
　　未等他明了，空夙桓却是破窗而出，消失在袅袅夜色里。
　　几乎是空夙桓在夜色里消逝身形的同时，况世轩外各个不同角落里的五道身影同时奔往皇城的各处。
　　可是即便他们动作在迅捷，也没能逃过慕云笙灵敏的感知力。
　　红发男子脸色难看的看着雪衣男子逃掉的破窗。
　　好。好一个虚摩崖。好一个空夙桓。
　　慕云笙单手一扬，紧紧裹着的雪白裘氅便落在地上，露出一身轻甲。乌黑的战靴停在美人的尸体边，蹲下身，轻轻阖上美人已然没有生机的美目。溢出淡淡的叹息。
　　往后，便更难走了。
　　“主上。”
　　偌大的暖阁里，热气蒸腾，却看不到一座火鼎亦没有地龙，一室暖意融融，丝毫不觉憋闷和窒热。
　　四根雕龙画凤的金柱将一座三层玉台围住，玉台之上凌空悬着五面银镜。只见淡薄的银光闪过，一面镜子中竟走下一个人影。
　　冷淡清俊，雪衣风华。
　　正是空夙桓。
　　“往后只要他委托虚摩崖办的事情你都可以尽力办，筹码不变。”
　　“是。”
　　金柱外，九尺悬空的瑶台之上，一男子黑发披散仰首而望。头顶,是整片绚烂璀璨的星空。
　　“帝王将相,王侯霸业,从来就已生而注定。争与不争,都在命数之中。”
　　清润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寂寞,而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