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次的逆袭(一触即发之假如阿次可以重生)》洛小仙

31、执念

　　听着病房里杨慕次毫不掩饰的痛哭声，门外的三个人谁都没有勇气去打开那扇门，人生百态，最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可是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植物人能活过来的几率是多少？似乎全世界至今都没有一例吧。荣初现在的情况在医学上称之为“脑死亡”，说穿了也只不过是具会呼吸的尸体而已。这是比死亡更残酷的事实，是对活人最残忍的折磨。杨慕次会怎么做？
　　其实杨慕次此时心里非常的清楚，想当初大哥知道自己已死的消息，可以忍住悲痛活下去，就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尸体。而如今，他要怎样将大哥这个噩耗通知姐姐，通知雅淑？
　　杨慕次缓缓掏出了自己的枪，颤抖的双手却怎么也勾不住扳机。他看着大哥犹如睡着的容颜，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多想就在这一瞬间大哥会突然睁开双眼，告诉他这只是一个玩笑，或者，他突然一觉醒来，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梦？可是，没有奇迹，也没有幻想，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大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兄弟，似乎注定无缘。
　　大哥，只要能够这么静静的守着你，哪怕是要看着你慢慢的枯萎、慢慢的失去生命力，阿次也狠不下心、下不去手。我不能让你以最美好的形态死在我的枪下，虽然你极度的爱美、极度的注意形象，虽然你并不想让姐姐和雅淑看到你失去光彩、形同槁木的样子，但是阿次真的下不去手，哪怕给她们一丝希望也好啊。杨慕次哭着，无力的放下手中的枪。
　　杨慕次跪坐在地，哭的泪眼模糊。突然，他似乎看到大哥动了一下，心下一惊，立即停止了哭泣，擦干眼泪使劲的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大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错过了。等了好长时间，等到杨慕次以为自己刚才只是眼花，几乎绝望了的时候，荣初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杨慕次吓了一跳，随即便是大喜，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快要跳起来的喜悦，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回并没有让他等多长时间，也就是一分钟左右，荣初的手指又动了一下，接着眉毛也抖动了一下，似乎是要醒来的样子。杨慕次雀跃的蹦起来，开心的大叫道：“大哥，大哥，你醒了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阿次啊，大哥！”
　　门外三人骤然听到这一声大呼，立即对望一眼，俱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随即一脸喜悦的争先恐后的便冲了进来，正看到荣初费力的睁开眼，迷茫的眼神从床前四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想事情，然后还没等众人问候他便突然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四个人被震的满头黑线，直接傻掉了。
　　还是杨慕次先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握住荣初的手，着急的问道：“大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哇——”荣初继续闭着眼张大嘴哀嚎，让夏跃春不禁然的想起自家那个不懂事的小家伙，额上一头黑线。
　　杨慕次继续问道：“大哥，你很疼吗？”
　　“呜呜——”荣初瘪着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发音都不清楚的回道：“我好疼，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妈妈！”
　　众人彻底僵住，齐齐的打了个冷战。夏跃春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阿初，你还认得我吗？”
　　荣初止住哭，从指缝里露出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即捂住眼睛哭得更大声，“哇——你是坏人，你是坏人，我要妈妈——”
　　夏跃春接着问道：“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若是说出来，我们就送你回家，怎么样？”
　　“呜呜——我叫阿初，我家在——我不记得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哇——”
　　几人见状立即回头望向夏跃春，等待他解释，夏跃春面色沉重的说道：“阿初是胸部中枪，倒地后撞伤后脑勺，造成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他的脑部有淤血，压迫了脑神经，令他的智力出现问题，换句话说，就是他现在的智商应该只有几岁。”
　　众人都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病床上依旧哭闹不止的荣初，心下唏嘘不已。杨慕次却心疼的坐上床抱住荣初，柔声安慰道：“阿初，你乖乖的别再哭了，你看哭花了脸可就不漂亮了，没有女孩子喜欢哦，她们都会笑话你的。”
　　荣初半信半疑的放下手，抬头看着杨慕次，问道：“真的吗？那阿初不哭了，我要洗脸，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嗯，这才乖嘛。我这就帮你擦脸啊。”杨慕次说着转身要去找毛巾，一旁的俞晓江却立即取了条毛巾来浸湿了水，默默的递给他。杨慕次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很复杂，然后没有说一句话，接过毛巾便继续哄荣初去了。俞晓江一眼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支枪，脸色刹那间是一片死灰。夏跃春见状拉着俞晓江走出了病房。而刘阿四却站在原地，含着泪看着床上的兄弟俩，久久没有动弹。
　　杨慕次哄住了荣初，带他去做了检查，等到好不容易哄他睡着，才有时间去找夏跃春问明情况。
　　“夏院长，我大哥的病严不严重？能不能好起来？还是一直这个样子？”杨慕次十分担忧的看着夏跃春，夏跃春在翻阅着会诊记录，良久才抬起头，回道：“阿次，我请了全上海所有有名的大夫来给阿初会诊，得出的结论是喜忧参半。他目前的状态是因为脑袋里的淤血，致使他的记忆力丧失，他目前退回到了5岁那年，也就是你们家出事之前的时间。那块淤血所在的位置太危险，如果贸然开刀做手术，恐怕，只有百分之几成功的几率，希望非常渺茫。所以我们的建议是，顺其自然，就让阿初保持现在的状态，等到将来医学发达的那一天，或者，等到淤血自动化开的那一天，他会好起来的。”
　　“夏院长，你和我说实话吧，我承受的住。如果不做手术，这块淤血对他有什么影响？会不会——会不会导致其他的问题？或者，影响性命？”
　　夏跃春犹豫了，没有回答。杨慕次却急了，“夏院长，你告诉我吧。我虽然不懂医，但是也知道常识，人的脑袋里怎么可以有淤血，那是最危险的地方啊。你告诉我，这件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阿次，你说的对，是会有危险。”夏跃春长叹一声，说道：“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作，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我们无从计算，也无法避免。最好的结果是淤血自动散开，最坏的结果，也许是重新昏迷不醒，也许，直接猝死。”
　　杨慕次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差点没有站住脚，他茫然的看着前方，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然后退出了院长办公室，夏跃春想唤住他，却没有张开口，目送着他失魂似的离去，就让他一个人静一下吧。
　　再见杨慕次的时候，他正在病房里拿着玩具和荣初玩的不亦说乎，脸上灿烂的笑容，丝毫也看不出内心的悲伤。夏跃春叹口气，走进去帮荣初换药。杨慕次看着他，却突然说道：“夏院长，我已经通知姐姐，他们会把大哥接到国外去，也许那边会有治疗的希望也说不定。”
　　夏跃春还没有说话，荣初却先抬起头，惊恐的问道：“你不要我了吗？你要赶我走吗？呜呜——我不要离开，我要和你在一起，哇——”荣初张嘴便哭，手脚并用像八爪章鱼似的死死的抱住杨慕次不撒手了，夏跃春刚把他头上的绷带拆下来，还没来得及重新包扎呢，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上演。无奈的瞪了眼杨慕次，夏跃春说道：“你的事情，我会向组织汇报的，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说完再看了眼差点哭断气的荣初，摇头叹息着走了出去。
　　杨慕次心下五味复杂的哄着荣初，“阿初乖，不哭，我不离开你了啊，你永远跟着我。”
　　侦缉处。
　　俞晓江将春和医院的会诊记录汇报给杜旅宁，杜旅宁沉默了半响，抬起头说道：“这样的荣初已成废人，对军统不会有丝毫的威胁，俞秘书，把这里的情况上报上去，撤销荣初的格杀令。说的严重点，就说荣初时日无多。”
　　“是，处座。另外，戴老板的调令——”
　　杜旅宁叹了口气，“等我见过阿次再说。”
　　俞晓江却下了决心，认真的说道：“处座，我申请留下。”
　　杜旅宁倏然抬起头看着她，“俞秘书，你——”
　　“处座，阿次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代替他潜伏下来。”
　　“俞秘书，你一个女子，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吗？”
　　“处座，请您答应。”
　　杜旅宁不忍，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杨慕次的声音，“处座，杨慕次报到！”
　　“进来！”
　　俞晓江却深深看了眼杨慕次，然后转身退出去了。杨慕次始终没有看她一眼，走进来立正朝杜旅宁见礼，“处座！”
　　“阿次，”杜旅宁敏锐的感觉到了阿次与他之间淡淡的隔阂，于是叹了口气，说道：“阿次，你可以怨我，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但是，我不想解释，我也不想奢求你的谅解。我只希望，你能够坚强。”
　　杨慕次依旧站着并没有说话，杜旅宁转身从桌子上拿过来一份文件递给他，说道：“戴老板亲自下的调令，侦缉处少校杨慕次，调任重庆侦缉队队长，升中校衔。”
　　杨慕次终于有了反应，疑惑的接过调令，不清楚为什么又要把自己调到重庆去？戴老板既然将自己要到身边去，不应该是在南京吗？仿佛看出他的疑虑，杜旅宁解释道：“如今国难当前，日寇猖獗，攻占上海之后南京必然不可避免，政府早就有意将国都迁往重庆，戴老板的意思是让你先去做前锋。你此次去到重庆，首先要做的就是整顿侦缉队，务求内部绝对纯净，拔除可能存在的叛徒和共-党内线，然后，和重庆各大势力保持良好关系，摸清城内状况，这可以说是戴老板对你的考验，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阿次，这将是你人生的一个重大机遇，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把握。”
　　听出杜旅宁语气中浓浓的爱护之情、教导之意，杨慕次有些感慨，“老师，您的意思是让我离开上海？”
　　听到这一声“老师”，杜旅宁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情流露的说道：“阿次，不管怎样，老师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你明白吗？”
　　杨慕次想问，那上海怎么办？谁留下？但是他明白，自己一旦选择听从调令，便不可能再知道侦缉处的动向了，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这是对所有人的保护。杨慕次犹豫不决，脑子里不停的闪现出前世大哥一个人站在雨中孤独哭泣的样子，上海被日寇占领惨绝人寰的样子，和现在大哥傻傻的抱着自己笑的样子，他无法抉择。痛苦的捏住手中仿佛重愈千斤的一纸调令，回道：“老师，请给阿次一点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