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洺周崇光]光》岸青青

13、—13—

　　我请了一星期病假。我从没请过假，我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助理，第一次惊慌地问我，宫先生，我能为您做什么。
　　帮我稳住他。我说。
　　她直接受雇于我的父亲，这在我们之间早就不是秘密了，但我这么直白的请求，她不会拒绝。
　　我想带崇光去那座让我看到不一样的星空的城市，但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忍受长途旅行。所以当我为坐在车里的我弟弟系好安全带，又在他身上盖上毛毯的时候，我只说了两个字，回家。
　　我们的父母常年旅居国外。那座伴随我和崇光长大的宫家旧宅，因为我执意要保留原样，仍然每天有人打扫房间和修剪花木，并没有荒芜。
　　当我的车停在那座宅子的大门前，崇光向窗外看过去，我看见车窗反光里，他像初来时一样，有点兴奋，有点好奇，他在笑，他说，哥。
　　我抱了抱他，让他在附近等我。
　　崇光当然不会等我，这是他的领地，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能让他任性妄为了。我停好车回来，根本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我穿过庭院，来到半开着的门口，可以闻到旧日时光的气息，我走进宅子，像许多年前，读大学的时候，每个周末回家一样。我说，崇光，我回来了。
　　我知道他能听见，无论他有没有回答我。以前每一次我回家，他总是先躲起来，竖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然后出其不意地给我来个突袭。
　　我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沿着悠长，悠长的走廊，小心地找他，总觉得，不知在哪一扇房门后面，还会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崇光，忽然冲出来，扑进我怀里。
　　最后，我在阁楼找到了他。
　　中午的阳光照进来，他蹲在一扇木格子窗边，摸着已经很旧的窗框，听见我来了，也没有回头。
　　窗框上有许多刻痕，是我刻的。
　　从崇光成为我弟弟的那一年开始，每个圣诞假期，我都带他到阁楼上，和他比个子，在窗框上刻我们的身高，左边是我的，右边是他的。这样一年一年，刻了很多，到现在，哪一道痕迹，属于哪一年，都算不清了。
　　我走到窗边，崇光就站起来，他站在我面前，扶着我的肩，轻轻踮起脚，他对我说，哥，我比你高了。
　　我把他搂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说，崇光，我很想你。
　　我很想他，我很想念少年的时候，站在这扇窗前的我们。我更想念现在的他，我想把他永远留在这里，把我永远留在他身边。
　　崇光低着头，没回应我。我抬起他的脸，他不肯看我，却在渐渐地，绽开一个微笑，我很小心地向他吻过去，在我们的唇相碰的一刹那，他推开我，转身就跑。
　　这座沉寂很久的宅子，又回荡起了我和我弟弟的追逐和喧闹声。
　　像小时候捉迷藏一样，他怕我捉到他，更怕我捉不到他。每跑到一个楼梯口，就回头看我一眼，等我追上来，又一溜烟地不见了。我说崇光，崇光你当心点。他根本不听。
　　他跑不动了，就在一条走廊中间停下来，弯着腰，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我追过去，从身后逮住他，把他抱进了我的房间。
　　我的床，是崇光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一张床。我把他放在上面，和他安静地拥抱了一会，等他的呼吸平复了，我说去把他的书和CD拿上来。
　　他不放我走，伸手搂住我的脖子，浅浅地亲在我的嘴角，像是弥补刚才欠我的那个吻。我没怎么认真回应，他于是翻身，像一只小猫扑住老鼠一样，把我扑倒在他的爪子下面。
　　我家的小朋友嚣张惯了，还不知道我的厉害，我欠身吻住他，把他压回床上，那一瞬间吓到了他，也吓到了我自己，因为我们都知道，这已经远远不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之间的游戏。
　　在这种微妙的空气蔓延开之前，我结束了这个吻。我比了个□□手势，对着我弟弟说，周崇光小朋友，别闹了！
　　他噗的一声就笑出来，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红润。
　　虽然我心里明白，但并不能感觉到的是，在我们所有的嬉闹中，崇光的胃疼一直没有停止。我给他盖好毛毯，走出房门之前看了他一会，他也在看我，还是笑着的。
　　我知道，关上门之后，那样的笑容，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