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久

2、第 2 章

　　一

　　推开铜琐门, 采薇有些紧张, 提了裙裾, 跨进春日殿. 一个荒芜的院落.碧草荒菲, 野花错落,异卉奇香.翠微延着鹅卵石径一路向前, 一路小心翼翼.

　　春日殿是宫中的一个禁忌,隐隐的传闻,这里居住了个女子. 今天采薇才知道,这里住着一位叫子雨的姑娘.一片邻近养心殿的荒芜,与当今圣上所居朝夕相对,真是够怪异的.

　　采薇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受太后差遣,她是无论如何不想进来的,当年慧妃的不知怎么沾惹上春日殿,一朝荣宠,竟落成那样的下场.

　　采薇收敛心神,暗自嘲笑自己,在这个若大的宫里,应当对所有的禁忌有所敬畏吧.好奇心足以杀死任何一只猫.

　　一只猫,黑色油亮的狸猫静静地立地石径中,竖立着双耳带着警惕的神色看着她. 采薇睁大了眼,吓了一跳.才想到猫,就来一只,宫里可是很难见着猫的.轻脚蹑声地上去,蹲下,看着它冰晶蓝色的双眼,柔声问”小家伙,你怎么在这里?”

　　黑猫翻了一下眼,采薇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了子雨.若干年后采薇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她就站在那里,一袭单衣质软,春光明媚, 眉目之间浅浅地微笑.

　　“我,我”采薇失去了往日的伶俐,不经懊恼刚为了一只猫失去了仪态,也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这个女子.

　　忽然才惊觉,立马跪下,”奴婢.,奴婢奉太后之命,请子雨姑娘到仪华宫.”决不可轻待,自然是没有错的.

　　“它叫小白” 采薇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才知道她所指的是刚才那只猫.

　　“噢”不知如何答应, 只愣愣地答应了一声.

　　“你带路,我随你去”采薇听到后,不经脸又红了.起身低头小心翼翼地领着路.

　　立誓回去后,要把今天的一切忘记.可又不经担心起,太后像是对这位姑娘很不利 ,那圣上的怒气只好由自己这样的奴才承担了吧.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进了仪华宫,珠帘下垂,太后隔帘而卧.采薇作安,告退时,转身担忧地看了子雨姑娘一眼,也似在担心自己的命运.

　　远远地伺候着, 这位姑娘倒底又是什么人呢?她见了太后竟不下跪行礼.难道,采薇忽然心里打了一人冷颤,像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不应该让自己知道的秘密.

　　不久远远地看见门外的仪帐,皇上驾到,采薇竟有地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随着传令,随人跪下.还是跪着好,这样天倒塌了,也不会由自己这样的人扛着.采薇用眼睛余光看了一下子雨姑娘笔直的身影,不经同情起来.

　　今天竟然这样过去了,自己被太后派给子雨姑娘差遣,住进了春日殿这种伺候着原是两头不讨好的事,还好子雨姑娘的脾气甚好,没有计较.

　　今天的事自己隐隐知道一点,太子想娶子雨姑娘为侧皇妃,太后不答应,皇上不答应,子雨姑娘也不答应.那有什么好争的呢? 采薇想不通的.

　　采薇立在案前,研墨镇纸.婺源的歙砚啊,越西的白绢.更不用说屋内的陈设,就连小姐凉亭的冰簟都是整块岫烟暖玉切作条状用乌丝编成的.哪一样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自己在太后身边多年,这些自然是认识的.

　　采薇把灯火调亮了一些, 小姐总是睡得很晚,每夜都会到凉亭去听箫,然后每夜都会画一幅兰花,兰花形态各异,自己看不懂画,只觉得有些花似伤心,有的高昂,有的失意...

　　小姐怕不像表面,这般明净,至少不是这么平淡似水吧.她的心里藏着什么呢?从养心殿传来的箫声停了,采薇抹平了绢纸,带了件薄棉披衣,挑了盏灯笼,走向凉亭迎向小姐.更深夜露.春夜总还是瑟瑟的.

　　小姐这般聪明应是知道自己夜夜传书的,自己竟是个作细.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想到晚上还要给太后写传书,都觉得好累.本就是天意难窥,难不成自己敢写,皇上今夜的箫很寂落?写子雨小姐的昨夜的画很刺目,像是欲破纸而出的咬人的兰花?算了,自己还是安安份份地写道表面,记录着每个时辰的事,记录题画的诗.关于兰花的形态也只字不提.

　　“你不需要聪明,只要记得本份.”采薇时时记得刚入宫时,母亲一再嘱咐自己的话.太后也是看上自己的本份,这些年才一直把自己放在身边的吧.

　　母亲还好么, 去年的雪很薄,今年的庄稼收成会好么?弟弟今年有十岁了,还像以前那么爱哭鼻子么,以前总是爱绕着自己,那憨憨红红的小脸,挂着鼻涕,他还会记得自己么?宫墙外,还有好远好远的路才是自己的家呀. 自己这样每个月的月钱,年底全寄回去,日子应该会比以前好过很多. 想到这里才稍稍宽了些眉.

　　“想什么呢” 采薇抬头,才发现子雨小姐的兰花画成了,画得极是大气沉然,花中君子,落落而成, 一时觉得像极了子雨小姐本人.画边题道:”兰舟欲去真无渡,从此箫郎是路人.” 只是觉得很是怪异,这诗与画的气质绝对不相配.

　　每夜小姐的画不是和每夜的箫境暗暗吻合的么?今日为什么除了这句诗,整个画境是截然相反的呢.

　　采薇抬头看了,一眼子雨,目光明彻,竟一时觉得她似一个人.惊得差点跪下,是皇上,为什么看着子雨小姐竟觉得,她会像皇上呢.明明,明明太子的眉目之间更像当今圣上,可自己却从没有这么想过.

　　子雨小姐像是有些累了,吩咐明天把画拿去装裱一下,倦倦地休息去了.

　　明天要到到司礼监去,采薇把今日的行程一点点得记下后,放入竹筒,小心地放入宫墙.

　　“喵呜”一个黑影掠过,吓得她一惊,明明是在玩大家心照不明的游戏,竟也这么胆小,采薇吓得瞪了小白一眼,匆匆转身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