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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王子与乞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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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前进
我知道他回来了,门房小路惊讶地说,“少爷,你怎么又回来一次,咦,我这不是活见鬼,啊,呸呸!可。。。。。。可我刚才明明看见你发型不是这个样子滴,哎,哎,少爷,您不坐小电车进去啊!李管家,少爷的脾气怎么又凶起来了,我说了不吉利的话,你说他会不会生我的气炒我鱿鱼啊!。。。”
不知为何,双生子的感应我第一次感觉到。
我在大路上隔着那个波光粼粼地游泳池,他们三个在游泳池的那边拥有着整个世界一般。
果然,我一直是那个多余的人。
我将车熄火停下,贪婪地看着他们。
我的心跟着车的熄火一般熄灭下来,油尽灯枯,灵魂似已经从身体里抽离。
老太爷,敏语——还有另外一个我。
敏语走后,总有个美丽的场景在我睡梦里来回出现,初秋的傍晚,暮色自焦黄的树叶间隙里倾泄下来,我跟敏语蹲坐在爷爷的轮椅边上,草地已经枯黄。可萧瑟的黄昏却孕育着春天的气息,敏语不知在说着什么,时而明媚,时而俏皮可爱,眉飞色舞,灵动而神气,她详装生气的时候微微地撅嘴,瞪着眼睛却又说不出地叫人心动。
爷爷听她说话听地忘记了自己的伤痛,时而哈哈大笑,那样开怀。
而我,默默,痴痴地看她,又如痴如醉。
一直以来,为着这个梦境,我尽力做她说应该做的,累极了的时候,郁闷的时候,无人可以倾诉的时候,想做逃兵的时候,我便闭上眼睛,细细密密地咀嚼回味这个可以让我付出一切的幸福场景。
越来越近,触手可及。
仿佛已经触摸到她的指尖,看见她的娇羞,听见她的笑声,让她将阳光充满到我生命的每个角落。
可是,十二点钟声响起,打回原形的不止灰姑娘一个。
场景是对的,只是那个我不是我。
隔着跨越不过的池水,咫尺天涯。
我见过她哀伤的时候,见过她飞扬跋扈的时候,见过她坚韧不拔的时候,可是我几时见过她的娇羞?
对着他,她竟有这样令人心醉的神情。
而我,不过是让她心痛,让她头痛,让她烦恼的那个替代品。
一切,她是为了他。
我的哥哥,谁说我可以鱼目混珠,他是闪亮的发光体,而我遍体肮脏,穿着意大利手工缝制的西装也掩饰不了内里的污垢。
小路说的不对,那样暴戾偏激的我早已经给她改造掉,她一刀一个痕迹地将我刻画,就象那几个星期,在背上刻那条龙,一刀一着,鬼使神工。
以前那个会希望对岸的人都死掉,而现在的这个,我希望自己此时此刻彻底消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人世,或者又是我是别人黄梁一梦中的人物,可随别人醒来而从不存在。
敏语
老太爷将后一个前进的事告诉了我们。
我原本能猜个七八分,哪里晓得他的身世这样孤苦,一时心头凉凉的,很是替他委屈。
这个孩子,在他小时候要受多大的痛苦?
师父曾经给我们讲过乞孩帮,那些孩子大多数都非先天残疾,缺手少足的多是乞头迫害,或有幸运的乞孩长大则心如冷铁绝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将其软化。
孤儿,弃儿都是一样。
可他其实一直是好孩子,或者一开始他的眼神有一点愤弃世俗,可是他就是对自己也是那样的,总带一些残忍的,慢慢地他体谅别人,会得真心的微笑,笑到眼底。
在那个孤儿院里,他善良纯真地让我自惭形秽。
其实,我多少知道他对我是不一样的,不过那时我蠢笨如牛。我把他当作前进,我要的排山倒海的爱恋,对那种隐讳艰涩的感情视为失败。
原本是我招惹他的,我隐隐地担心。
对小师兄我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错话,对他却有过死缠烂打,有过无声的乞求,有过宠溺地照顾,有过形影不离的苦苦爱恋。
不能轻飘飘一句我认错人了,就狠狠再伤他一次吧。
鬼使神差地我回头看对岸。
他长身靠在对岸的汽车边,身后是落下的余辉,双眼绝望地看着我,四目相对,隔着树林,隔着游泳池我都能感觉他的悲哀。
那个悲哀将我的心慢慢揪起来,不得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