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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恨痴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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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如此说,到底在走出林亭的那一刹那间,鱼玄机还是忍不住痛哭失声。她的婚姻,彻头彻尾沦为一个错误!她那几个月,过得像一场梦般,沉浸在自己编织的那份旖旎温柔的甜蜜中。如今,梦醒了,人去楼空。
李亿在暗地里却派人在曲江一带找到一处咸宜观,出资予以修茸,又捐出香油钱。他将鱼玄机悄悄送进观中,要她暂时在此隐忍。咸宜观的观主为其改名为玄机,从此之后,这里就成了鱼玄机的栖身之所。
鱼玄机终究还是对李亿抱有幻想的,她一个人长伴青灯古佛,心并未死。身边有一个叫做绿翘的丫鬟同她作伴,日子倒也没那么难打发。不料,三年的时光匆匆而逝,道观里的观主逝世,观友同别的男人私奔;而且她朝思暮想的李郎,早已经携带娇妻裴氏出了京,赶往扬州赴任去了。
在他脑海里,似乎根本就没一个叫做鱼玄机的小妾。
“幼薇,你等我!”誓言犹在耳,可是人心已变。
接连着被两个男人抛弃,鱼玄机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她凭什么还要洁身自好,她凭什么还要守身如玉,她彻底被伤到了,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温庭筠,这个一直心心念念的男子,终是无情的将她推给了别人,自己离开了长安。李亿,这个朝思暮想的夫君,终是为了原配而狠心抛弃了她,去扬州迎接自己的大好前程去了。他们两人,到底还记不记得,在他们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叫做鱼幼薇的女子?
或许,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罢了。
鱼玄机开始放纵自己,她夜夜笙歌,觥筹交错,游走于各个男人身边。她在他们那里找到了久违的快感,她用酒来麻痹自己,她以为这就是她想过的日子。但是,午夜梦回,她拥被坐起,静静地看向窗棂之外那一皎洁的银轮。还是有泪,从她的眼眶中簌簌而落。
左名扬,一个落魄书生。只因他容貌酷似李亿,所以便成了鱼玄机的入幕之宾。
李近仁,一个丝绸商人。故意对鱼玄机冷淡,从而激起她的兴趣。
陈韪,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乐师。行为举止颇有风度,温文尔雅,有温庭筠的风范,成了鱼玄机的新宠。
这日,鱼玄机受邀去参加一个春游聚会,临出门前嘱咐绿翘说:“不要出去,如有客人来,可告诉我的去向。”绿翘于是就应下了。鱼玄机这才放心大胆的外出,一直玩到暮色渐沉方归。一回来,鱼玄机便去寻了绿翘,开口问道:“今日可有人来找?”
“陈乐师午后来找,我告知了您的去处,他于是就走了。”绿翘故作镇定的回答道。
“是么?”鱼玄机暗暗纳罕,素来陈韪都是在咸宜观等她,怎么今日这么爽快地就走了?再一看绿翘,星眸氤氲,粉面微赤,她顿时就明白了些许,冷声道,“只怕,是你招待了陈乐师罢。”
绿翘闻言,连忙涨红了脸分辨道:“哪有,小婢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话,并无别的过分之举……”
鱼玄机没心情听她在这里兀自强辩,她一把攥住绿翘的手腕,拖着她进了屋。不顾绿翘的极力反对,鱼玄机还是将她浑身上下给剥了个精光。她的身子有些泛红,身上明显有些抓咬痕迹。这一刻,铁证如山,鱼玄机原本存有的一丝侥幸此刻也化作烟消云散。她一想到一个酷似温庭筠的人和绿翘发生了关系,她就感到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双目赤红,心头的怒火几乎都要冲破了青天,不由得扬手给了绿翘一巴掌,打得她浑身直颤,唇角血意漫延。
绿翘气不忿,只许你州官放火,就不许我百姓点灯了。她冲了过来,一边骂一边和鱼玄机扭打在一起。双方都是卯足了劲,丝毫不肯落在下风。不多时,二人的鬓发散乱,脸上都多了几道红印子。鱼玄机此时的理智全被愤怒所代替,她拼命抓着绿翘的脖子往地下掼去,一直到那人再无一丝一毫的气息,她才慌乱的松了手。
杀人了?她杀人了?
鱼玄机顿时觉得自己如坠冰窖,浑身一丝温度都没了,牙齿“咯咯”的打颤。她抱膝而坐,不停的发着抖,然而此时,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过来温暖她的身心了。
陈韪过了几日又来,没有见到绿翘,于是便试探性的问道:“绿翘呢?”
“和人私奔了。”鱼玄机不冷不热的吐出这几个字,便下了逐客令。
后来,有前往道观的客人而来,酒喝多了,便去紫藤花藤下小解,却见有一大群苍蝇聚集在花下浮土上。无论怎么驱赶,却又复聚过来。那人心生疑窦,便去报了官。衙门之人前来审查,果然在紫藤花架子下挖出一具女尸,经检验,正是鱼玄机失踪多日的婢女绿翘。
鱼玄机此时心如死灰,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她现在只求一死,或许死了,倒是一种解脱罢。
她只希望,下辈子,不要再托世为人了。
公元871年(咸通十二年),鱼玄机被处死!临死前,刑场之上,她高声吟诵着自己所作的那首《赠邻女》,一字一句,皆是泣血染就——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是呵,难得有心郎……
刑场台下挤满了众多闻讯赶来的老百姓,在这其中,有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默默地注视着台上的那个风华绝代的才情女子,心头一股钝痛漫延,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冲出眼眶……他的记忆倏地回到了那年暮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仿佛仍旧站在飘满柳絮的江边,笑意深深的望着他,开口道:“温先生直接唤我幼薇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