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青春埋单》吃货恒久远

1、第 1 章

　　夜已深，可这座小城却无眠，有多少人清醒而又紧张的等待着。高考，这个被老师、家长和社会宣扬得神圣又万能的词，今晚，将是高考成绩公布于网上的日子。楚曼君很早便吃了晚饭跑网吧来守着，看看这座无虚席的架势，楚曼君真是庆幸来得早抢了个位置。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忐忑的心情无以言表，爸妈都在家等着她的好消息。楚曼君从小便是爸妈的骄傲，成绩还可以，长得又乖巧，反应快，伶牙俐齿的，谁想说得过她那可得费点功夫。一直以来，楚曼君都没让爸妈失望过，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依然让父母为自己自豪。
　　整个网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窒息。每个人都各怀心事，脸上掩盖不住的紧张和焦虑，刚从校园走出来的孩子就是单纯，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可以查了可以查了。”不知道谁激动地吼了一声，瞬间激起千层浪。
　　“YES！”
　　“喂，妈妈，我考了501，只超一本线两三分。”
　　“爸，我超一本30多分，可以上我理想中的大学了，哈哈。”
　　……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可楚曼君还没登进去，登的人太多了，网络卡得要死。噼里啪啦不停地敲键盘输考号，重复了这么多遍都能背住了，可还没查到成绩。楚曼君机械的敲击着，都没抱希望能登进去，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数字，还有一个名字——399！楚曼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闭上双眼定了定神，缓缓睁开，399，还是这个数字这个名字，什么都没改变。
　　楚曼君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渐渐的，她感觉屏幕远了，周围的声音也远了，只剩一片漆黑，黑暗中那个数字却是那么明亮，那么刺眼。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她拉了回来，手机上闪动着一串再熟悉不过得号码，那是家里的座机号，可此时，这个熟悉的号码却让她不知所措。电话不知疲惫的响着，楚曼君慢慢拿起它，按了接听键，“喂？”“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查到了吗？”“查到了。”“多少啊？”“399。”电话那头迟疑了几秒钟，说：“在哪儿？我去接你，这么晚了不安全。”
　　闷热了一天终于还是下雨了，夏季的雨永远来得那么匆忙，那么势不可挡，好像天空烂了一个大洞似的。雨水肆无忌惮的冲刷着街道，尽情的宣泄着，似乎要用尽全力洗掉这一世的浮华。
　　楚曼君出门没带伞，一个人在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周围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跑过，对这突如其来的雨躲闪不及。楚曼君不跑，她只是缓缓的走，走得异常沉重，走得万念俱灰，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虽然考下来没感觉太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劲啊，连个三本都没上。爸妈一直认为她是可以上一本的，至少二本是完全没问题的，可如今，这样的结果要怎么跟爸妈交代。
　　往昔的一切楚曼君始终没有忘记过，小学四年级开始，为了她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爸妈把她送到了县城爷爷奶奶家，就读县城的小学。那时候她只有10岁，可是不管冬天夏天，衣服都要自己洗，夏天还好，冬天衣服厚重，打湿了水更加拧不起来，但是没有人帮她，她只能地洗干净了，再把衣服摊在地上用手压。
　　奶奶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不乖，而是在爸爸他们那一辈的兄弟姐妹中，爸爸算最穷的一个。爸爸是老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哥哥会说甜言蜜语，把爷爷奶奶哄得很高兴，妹妹会拍马屁，也因为奶奶本来就喜欢女儿，所以当年就把他们俩的户口从农村转到了县城，还帮他们安排了工作。爸爸被留在了老家，奶奶说老家不能没人，万一哪天国家政策对农村有什么优惠补助，也得有户口在啊。就这样，爸爸只能自力更生，白手起家。
　　妈妈是个贤惠之至的人，周围的人无不夸赞，可是奶奶依然不喜欢她，百般挑剔。妈妈给奶奶洗衣做饭，可是却不及姑姑的几句话，不感谢也就罢了，还说妈妈这里不是那里不是。
　　在奶奶家楚曼君不能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也不能像在爸妈面前一样撒娇，她必须时时事事小心翼翼，就连说句话也要斟酌能不能说，会不会得罪谁。想吃水果了也不能提，只得每天偷偷的去翻盆里的苹果，看到有坏的就拿出来说：“奶奶，这个苹果开始坏了。”然后奶奶接过去看看，说：“那就拿出来吃了吧，还有其他坏的没，一起拿出来。”楚曼君便兴高采烈的进去找，可是苹果很顽强，只有那一个是坏的。
　　妈妈为了能让L在奶奶家生活得好点，经常从家里让人带鸡、鸭、土鸡蛋之类的，可是每次带到奶奶便打电话让姑姑和大伯他们过来吃，吃完了还要拿走一大半，楚曼君根本没吃上多少。
　　那时候小表弟和堂姐中午也会到奶奶家吃饭，下午放学了姑姑和大伯他们才会过来吃晚饭，然后把各自的孩子接走。小表弟是他们家的小皇帝，被宠上了天，大伯家有钱，自然堂姐也是备受喜爱的。所以楚曼君从来不敢跟小表弟抢东西，他调皮的时候也不敢吼他，凡事都让着忍着。堂姐就不同了，从来不甘示弱，只要她觉得有理，管你是不是小皇帝，必须争回来。奶奶他们也不会当面说堂姐，只敢背后说说也就罢了。
　　看着表弟和堂姐都有爸妈疼，自己却要处处小心的生活，楚曼君的心理年龄渐渐变得比实际年龄成熟很多。她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少说话多做事，学会了用笑来代替而不发表意见。可再成熟，她也始终只是个10岁出头的孩子，每当夜晚降临她便更加想念爸爸妈妈，一个人都在被子里偷偷流泪。
　　有一次，她趁爷爷奶奶出去了，拿起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座机，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喂？”楚曼君的眼泪夺眶而出：“妈妈，我想你！呜呜……”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宝贝，没事，要不了多久就放假了，放假就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不哭了。”明显，妈妈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清脆了。楚曼君怕爷爷奶奶回来看见，便挂了电话洗了脸，她知道以后不能这样给妈妈打电话了，会惹得妈妈流泪的。
　　班上的同学每逢周末都会很雀跃，可楚曼君不会，她不喜欢周末这种不长的假期。周末不能回爸妈家，只能待在爷爷奶奶家不知所措，与其这样，她宁肯在学校，自由些，随意些。
　　爸妈这些年也不容易，楚曼君初中的时候还是寄住在爷爷奶奶家，爸妈为了挣钱去了另一个城市，在那里租了一间小房子，煮饭是在阳台的蜂窝煤灶，厕所是几户人家公用的，那么小的一间房要吃饭、睡觉，还要放置各种生活用品，多去几个人都转不过身来。因为房租问题爸妈换了好几次住所，可都是这样小的房间。爸妈没有抱怨过，说一切为了女儿，他们愿意。
　　楚曼君上初二的时候爸妈来这座小城了，终于一家三口可以住在一起了。为了方便楚曼君上学，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算不上好，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住哪里都是好的。楚曼君总算是过上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过的正常生活，她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爱笑爱说的性情。
　　高中后，课业越来越紧张，一向爱吃鱼的楚曼君突然不吃了，她说鱼有刺，耽误时间。那天她回家，桌上放了盆刚煮好的汤，妈妈让她尝尝，猜猜是什么。她细细的尝了一口，汤里还有丸子，她夹了一个放进嘴里，说：“有鱼的味道，可是不对啊，怎么没有刺呢？”妈妈笑了：“当然没刺啦，我把刺挑了，然后做成丸子的，免得你又说耽误你时间了。”楚曼君心里一阵阵暖流，此后，什么核桃啊瓜子啊，都是妈妈剥好了她直接吃。每次时新水果出来了，妈妈都会买回家，还记得有一次买的枇杷，楚曼君说剥枇杷会把指甲弄得跟枇杷一样黄，等放学回家，桌上便放了一碟剥好的枇杷。
　　楚曼君不止一次发誓一定不辜负爸妈的期望考上大学，也不止一次地想象自己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全家人的喜悦。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楚曼君走累了，她不想走了，也走不动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掉一样，瘫坐在地上，任泪水和雨水交织，分不清谁是谁。
　　远处，是爸妈打着伞跑过来，看着眼前的女儿，他们的心都碎了。慢慢搀扶起这个受伤的孩子，拖着她回到家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