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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幕二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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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荣华一期花
卷之三:近江风云之章
幕二四:心
浅井家的军队在佐和山城集结已经是翌日黄昏,两军对阵中,因为不晓得浅井家会采用何种攻势,六角方面也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阵型,并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在浅井长政的大帐中,各营负责人齐聚一堂听候命令。
这时,先头派出的细作已经返回,正在与浅井公低声禀告着什么,长政听完后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展开了行军图。
“这里是我们的位置,”浅井公的军配指在了地图的一个点上,然后下滑:“这里是六角的军队。从地理上来看,硬拼的话会有严重损伤,尽管佐和山方面配合我们杀出来的话,如果不能全歼对手,将给对方造成可乘之机。”
一席话说的大家暗暗点头,只听浅井公坐下后又是一叹。
“虽然我的意见是如果暗杀对方的大将,或者能让战局变得有利一些,但是一来不知火全族被灭,我们暗部极缺人才,而且据探子回报,六角义治从小收了一名番将,黄发碧眼,身长九尺有余,全身披异甲,力大无穷且刀枪不入。正是因为此人生猛,才导致佐和山城毫无办法,只得死守。”
大家听他说得奇异,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提案。
“虽然听说这番将是只大鬼,要喝人血吃人肉,但只是谣传罢了,如果任用鬼怪做将领,六角家早就该造天谴了。”
本来就听长政说的奇骇,如今又听说这人是鬼怪现世,众将脸上难免露出惊慌神色。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其实大家不必惊疑,若真是鬼怪,我等此行正是替天讨之,必有八幡大菩萨保佑,何惧之有?”
光秀的话让大家犹如吃了定心丸一样,逐渐安定了神色。明智礼坐在众将之中不发一言,心中却是盛赞:虽然鬼怪之说终究飘渺,但这个时代的人害怕鬼怪乃是人之常情,没想到殿下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这种情形,真是厉害呀……
“那么公之意,是我等率先发动攻势还是静观其变?”终于,赤尾清冈站起来大声问道。
“这个嘛……”浅井长政有些为难的眼神掠过身边的光秀,光秀请他但讲无妨。
“本来,本公的意思是,最好能够派人先将此人暗杀,之后再行进攻能够减少伤亡,但是如今……”他有些无奈的看向水奈飞,水奈飞被黑衣侍奈川所伤,刚有些起色,前日又被骏府人斩重创,如今他的手下可真没有什么能够执行这个任务的高手了。
“如果这样做能够对战局有利,飞愿意前往。”
水奈飞微笑着站了起来,因为牵动伤口而一阵晕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你坐下。”
毫不犹豫的使用了命令口吻,长政的关心可见一斑。谁都看出现在的水奈飞绝对不能挥刀了,强行让他做这件事就跟派他去送死没有什么两样。
“明智家的人可以做这件事。”
水奈飞苦笑着坐下后,明智光秀瞥了身旁的秀满一眼,用眼神制止了秀满的反对意见,接着道:“秀满与礼两个人加起来,大抵应该能够与水奈卿并论。”
“殿!”
虽然反对意见还没出口就被制止,但秀满仍是有些不满的唤了一声——谁都知道,秀满是担任光秀的警卫的,如果他去行刺,而光秀身边没有人的话……
长政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过明智家的两人,实在不好开口请他们去做这件事。
“已经开战了,浅井公。”
光秀静静的道:“既然明智家加入了战局,那么一切都要以胜利为目的,顾不上分得那么清楚了。若然此次浅井家失败,明智家难道还能撇的清干系么?”
“的确是这样。秀满殿下,礼姬样。”
长政的眼神扫过他们,终于下了决心:“请你们在今夜潜入六角军中,务必一击成功。”
“是。”
本家主公与浅井长政都开了口,礼姬与秀满便毫不犹豫的起身应承下来。之后大略布置了一下刺杀任务之后各营的任务,第一次军议算是告一段落。
秀满离开大帐,与礼姬一起来到五营,等待天黑动手。这时一直与他不太合的水奈飞也没有平日消遣人的闲情逸致,反而抓紧时间向他们传授着暗杀的诀窍。
“不是那个骏府人斩在我们这里吗?”礼姬突然想起清雅还在这里,眼睛亮了起来:“如果请他出手的话,应该是十拿九稳吧!”
“你还好意思说。”水奈飞无奈的用扇子拍拍额头:“你这个言而无信的人啊,一旦给那位骏府人斩松绑,恐怕他那把花神首先就会把你砍了吧。”
礼姬被唬的噤声,秀满则还不知道这件事,刚想问为什么大名鼎鼎的骏府人斩会被你们绑了时,便听门外有人大喊有要事上报,水奈飞请他进来后,一看原来是天野三八郎,他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请恕小的们看守不慎,骏府人斩……不知怎么的,让他逃了!”
“什么!”
礼姬与水奈飞双双起身,彼此相视的眼里,都满是担忧。
——身为一流的杀手,却被三番两次如此折辱,恐怕跟这位骏府人斩结下的仇恨,很难化解了……
清雅被捆的结结实实扔在冷清的帐中,因为所有军士都在忙着备战,而主将又去大营参加军议,一时还真没有人顾得上管他。浑身被绳子捆的生疼,清雅不禁暗暗咒骂着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不该忘了这丫头向来不是表面上那样无害,内里十分‘美好’……
“李礼你这个臭丫头……要不是看在前世的交情上,这次如果脱身一定会先砍了你……”
他能怎么样呢?除了骂两声还能怎么样呢?他对礼既有歉意也有内疚,对着她根本就没办法生气。如果在不会挂的情况下,就算给她砍两刀都是心甘情愿的,何况只是被绑了而已。
礼貌似没认出来是自己呢……还想尽办法招揽自己去明智家。
明智家,李礼为什么这么执着?只不过是一堆在我们的时代早就化成灰的人名而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不是又劈一道雷穿回去了,为什么这么努力呢?认识了朋友、为主家卖命的礼姬,一点也不像是2078年的人,反而有一刹那让自己恍惚着以为,她就是战国时代明智家的姬样。
礼,你难道还没有这个觉悟么?我们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啊……
清雅刚叹了一口气,就发现帐帘似被风吹过,一个人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飙了进来,站在自己的面前。
“红、红毛?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雅实在是太惊讶了,佐佐木苍炎居然会来,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血发一言不发的拔刀,那表情让清雅差点误会他是要杀掉自己的,但是下一秒,那刀却划过捆绑自己的绳索,他也重新自由了。
“你搞什么?”
清雅狐疑的把手按在了刀柄之上,得到佐佐木一个大白眼:“你搞没搞清状况?这么做的原因,除了救你还能是什么?”
“救我?为什么?”
他不认为自己与影之里有什么过命的交情,能让这帮只会杀人的疯子居然也做起了救人的事情。
“骏府人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似乎能让清雅欠个人请,佐佐木的心情无比之好,居然说话的神情很是温柔。
温柔……
这样的词汇用在这个家伙身上,怎么想都觉得味道不对。
清雅承认佐佐木说的没错,于是点头表示赞成。
两个功夫一流的人斩要离开没什么人注意的帐子实在不算很困难的事。直到隐入不远处的丛林里时,清雅才反手揪住了佐佐木的前襟,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杀掉水奈飞的请托,由于不知火燕已经取消了,所以这个任务没有必要继续下去。并且,由于你肯出手相助,流枫他很承你的情。”苍炎任由领子被揪着,说不上什么表情:“前段时间影之里对你的骚扰也承蒙你没有计较,师傅说,随时欢迎贵殿来影之里道场喝茶。”
“信雅卿他,不再提让我出仕近江和你们做邻居的事情了么?”
清雅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感谢。习惯了和这帮疯子纠缠,一旦他们说要罢手,当时觉得很是麻烦的他,居然有一刹那的失落。
没错,是失落,就好像一群寂寞的疯子在互相寻找着生存的意义,就算互砍都觉得爽快,但是现在听佐佐木的口气,好像他们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纠缠。
“是,师傅说很对你不起,一厢情愿的迫你做这做那,有辱他的格调。”苍炎轻轻拂开清雅的手,向他鞠躬:“总之,流枫让我代谢你的帮忙,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指教吗?我•会•的!”我踹飞你个指教啊!清雅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到了这天下人斩之首的腰上,后者因为完全没有想到这人会突然出脚而倒了下去,下一刻,那把名动天下的花神就连刀带鞘的竖在了自己耳边,清雅蹲下身子恶狠狠的看着他,这样狰狞的表情配上他绝美的容颜,徒生一种别样的妖冶。
“红毛,客气话一点不适合你来说,你记住了。”
清雅看了他半晌,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生气,但是我就是很生气。你们影之里是不是太过自以为是了?觉得我合胃口就三番五次来强行邀人,如今却说扔就扔到一边,你家信雅卿以为我是谁?玩具吗?以为这么玩弄我,当真我不会杀人了吗?”
“你不会。”
苍炎虽然被他暗算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愉快。他笑着扶着清雅的刀站了起来,将激怒的美人几乎是强行的揽到了怀里。清雅越是挣扎,他就抱得越紧,直到两人的呼吸一并急促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想要和人撇清的样子,你的眼神里没有任何人,这也许就是你拒绝师傅的理由,但是我不想让你当我不存在,”佐佐木突然放手,清雅肩上的温度一点点的消失着。
“本来流枫是要走这一趟,告诉你取消任务的,但是我来了。上次在桶狭间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被你羞辱之后,却还是救了你,如今我明白了,就算是人斩,就算不配拥有什么幸福,也是希望在意的人好好活着的。在我们人斩看来,就算活的不幸福,只要活着,总会有机会的。因为无论如何也希望你能活下去,所以我想,大概是在意你了。”
佐佐木苍炎的血发被风吹了起来,萧索的表情和空虚的眼神,清雅能够体会他的意思。不久前,水奈飞对不知火说了类似的话,只要活下去,总会有转机的,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可是他从来没想到,这个被自己三番五次欺负的人斩,居然这样坦白的告诉他,在意了他。
没有用‘喜欢’,大概这就是身为刽子手的觉悟吧,不配拥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不配拥有‘幸福’,但是即使如此,也希望在意的人能够活下去,这对于人斩来说,已经是最高的祝福了吧。
清雅没有回答他,转身迅速的离开。苍炎就这么看着他走,没有出声挽留。
他必须走,心已经被搅乱,没有办法再留下来。清雅匆匆的大步行路,不管有什么阻挡都是一刀劈开。
刚才明明还在想劝礼说,这个时代是不属于自己的,所以不要在意这里的人和事,因为都是早就化成灰的符号而已,但是现在他自己都不确定到底这种想法是正确的还是自以为是。
当听到影之里放弃与自己的纠缠时,那种被抛弃的愤怒让人记忆犹新。他本来不是不想与任何人牵扯的吗?不是不在乎这个时代的吗?为什么感觉这么失落?
苍炎的怀抱那么紧那么温暖,真真实实的将自己揽住,甚至能感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一切都是在自己身边实际存在的,到底自己回到几百年前是见证历史,还是来改变历史?
这让人无法回答。
与数百年前的人物发生纠葛,陷入这种漩涡中的话,万一哪天突然又回去了,自己该如何面对?
不知不觉间,想要在这个别人的时代里寻找一席之地,这种想法是否太过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