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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幕十三:想之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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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荣华一期花
卷之三:近江风云之章
幕十三:想之川
[这孩子生在极阴之红月夜,出生即带着鬼气,杀戮天下无情无义,可谓鬼之子,乃大凶之人啊!]
头发灰白的阴阳师在那年仅五六岁的孩子额前画着五芒星,刚想说些什么,手指却突然停住,好端端的指尖竟莫名流出血丝。
[太凶恶了,这个命数实在是太凶恶了,老夫无能为力。]
阴阳师捂着手指,颓然坐了下去。
[三河处于今川与织田家的夹缝中,左右为难。无论投靠哪一边都只能是任凭差遣的狗罢了。]孩子身畔的冷酷男人皱眉沉思[我侍奈川家好歹是三河的谱代豪族,为主公效死理所应当,只是带这么个凶兆在身畔,只怕于武运有碍。大师可否收留流枫在贵社,让他从小出家修行,或者可以化解暴戾之气也说不定。]
[不可。并非老夫畏惧这修罗之子,实则他与方外无缘。无论阴阳道或者佛道,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阴阳师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开。
自那以后,父亲将年仅六岁的孩童弃在荒山寺庙,有不少无后的善男信女闻讯而来,领这仪表堂堂且四体完好的孩子回家抚养,但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凶相而再度遗弃。就这样一晃四年,辗转于各家,仿佛流浪的野狗般在不同的饲主家中乞食,本就沉默寡言的个性逐渐更加孤僻。
最后一次因为仓库无故失火而被视为凶星扫地出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他说已经忘记了。所谓忘记,大概只是不愿意想起吧。只记得小小少年独自在荒野中求存,直到遇见那个风流倜傥的贵族。
他披散着直达腰际的黑色长发,过分年轻俊美的容貌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与别不同的是,他虽然穿着公家最流行的服饰,腰畔却别了两把刀。通常武士的配刀都是一长一短插在同一边的,但他的刀却都是长太刀,分别插在左右腰畔。看他的样子,与其说他是剑豪,不如说是公卿。可是即使是公卿,却更像是冷眼下瞰俯视众生的神明。
[都落到这个田地了,就算我是在拐卖你,也只得相信我跟我走了吧。]那个人眉眼具笑,说话的语气轻柔缓慢,上挑的尾音很是骄贵[不愿意吗?]
[我是修罗之子。大家都惧怕我。因为有我在,周围就会莫名发生灾祸。我是会将鲜血染红全身的恶鬼,我……]少年看着自己的双手。武家华贵的服饰就算耐穿,四年来也终究磨损的不成样子,破烂不堪的袖子露出满是血痕与泥泞的胳膊。这幅样子连叫花子都不如,可面前偏偏站着一位无论打扮还是举止都高雅无比的贵族,这让他连跟对方说话都觉得很难为情。
这个人身上弥漫着好闻的熏衣香味,这个人干净而雅致。他喜欢这个人,第一眼就有了好感,所以如果跟着他会害了他的话,那么宁愿死在寂寞的荒山之中。这样就不会麻烦任何人了,反正也没有谁会伤心不是吗?
[鬼之子吗?]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轻轻笑了出来。他重新将眼前这凌乱野性的少年打量了一遍,那眼神中没有那熟悉的恐惧,反而是——怎么说好呢——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是觉得很有趣的光芒。[那不是正好吗?]
[什么?]
不可思议的看着这离谱的男人,后者优雅的做派突然变了,居然带着凛凛的气势[剑是杀人的工具,剑客是使用凶器的人。阻碍我的人不论是神魔或者恶鬼,我都会毫不犹豫的一刀劈散。仅此而已。杀戮是那么可怕的事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了下来,落在脸上,却感觉那么灼热。
男人半蹲在他的面前,笑容好像冬日里最后一抹骄阳。
[没有双亲可以侍奉,没有主公可以追随,人生好像寂寞的荒野,你我都是流浪的野兽。我也没有人之子的资格。如果这样就放弃自己的话,又有什么嘲笑命运的机会呢?]
[我是真宫寺信雅,这个世上最强的男人!]
“师父……”
猛地坐起身来,侍奈川流枫捂住发疼的额头。
“梦到什么不好,偏偏梦到这段发霉的事……那个嚣张的没有一点人性的男人……”
他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的按住腰畔,他是个连睡觉都带着无道的剑豪。身为天下杀人最多的人斩,仇家已经不是用记忆可以算清的了。如果不小心一点的话……
刀不在身边。
流枫顺着腰畔往下看,一时间无语石化。
女子蜷着身子半侧在自己旁边,长发凌乱的散落在洁白的皮肤上,隐隐约约露出光滑的胴体。她的颈很好看,有种让人忍不住吻下去的曲线,或许是梦到什么不舒服的东西,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浑浑噩噩的流枫迅速整理头绪。这是京都、影之里的道场、自己的房间。就算自己自从被水奈飞身旁那个清秀男子所持的奇怪武器所击晕后一直精神有些萎靡,但师父和师弟妹都没有外出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毫无动静的潜入且这么光明正大的睡到自己的被窝里。
——自己应该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喂。”
流枫轻轻摇着女孩的肩膀,对方似乎很累,一点没有醒来的迹象。
要叫贪睡的人起床最快的办法是什么?流枫看了这美人半晌,抬脚将她踹了下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影之里回荡。
“影之快刃你这个无情的男人!!!!!!!”被踹醒的女子迅速捂住身体披上衣服,指着坐在被窝里面无表情的流枫:“你都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女人吗?”
“我没有女人。”流枫冷冷的道:“不知火燕,你来做什么?”
几乎瞬间将忍者服穿好的不知火燕闻言蹭的窜到他面前,挑起的眉毛不断抽筋:“都这样睡在一起了,你是男人的话就负起责任。”
“我不记得除了委托还与你有什么责任好言。何况委托应该已经结束了。”侍奈川流枫难得开口说了这么多字:“如果是委托金,直接给师父就好。”
“我要的是罗刹贵族的命,不是让他重伤!”不知火燕本就很不小的眼睛瞪得滚圆:“怎么能算这么结束?”
“影之里的规定,收一次的钱,出一次的手,银货两讫。”流枫眼睛眨也不眨的任她盯着:“客户不满意的话去找花翎申诉,她负责‘善后’。”他看着不知火燕越来越黑的脸孔,很好心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她处理投诉的方式比较粗暴而已。”
不知火燕大叹口气:“那么第二次的订金你已经收到,水奈飞的命我要了。”
“订金?你给了师父吗?”流枫诧异的看着她:“昨天你来的时候,应该是道场的人把你放进来的吧?”
“没错,”不知火燕脸上的红晕一闪而过:“我见到了信雅卿,他已经首肯了这次委托。”
“不过上次你应该说过那是不知火道场全部的财产。”流枫道:“这么短的时间从哪里弄来委托金?”
“谁说是钱了?”不知火燕看他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索性解释的一清二楚:“我的订金是我自己,你昨晚不是已经收到了么?”
“……”侍奈川流枫纠结的看着她,终于迅速披件衣服就往外走。
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师父那个财迷居然会收金钱之外的订金!
更重要的是,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一大早起来就满腹怒火的流枫一反往常冷酷淡漠的作风,提着无道直接踹门而进,“真宫寺信雅,天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