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风景》水陌陌

4、第四章

　　果然，被秦优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班主任说，座位表当时是随机抽的，由于身高的问题，之后找个时间还会再调一下。
　　我每天都在祈祷老师把这话忘了，忘了。

　　凭借着具有绝对优势的地理位置，我很快就跟赵逸轻比较熟络了。在这期间，我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厚脸皮这一技能上也是很有潜力的。课本上的知识，一有不懂就戳戳前面那人的后背请教，即便全懂了，也要死磕个问题出来，而他，每次都会耐心地跟我讲解。
　　他思考的时候，习惯用笔头撑着脸，眉头微皱，好几次都让我觉得快要忍不住伸手替他抚平。想到答案的时候，会有一个眼睛发亮的瞬间，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经此多次，我对赵逸轻的好感有又上升了好几层。
　　一个月后，老师终于记起了要给我们调座位，幸好我跟赵逸轻没太大变动，只是前后掉了个个。以后要问问题直接一转身就可以了。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很不习惯，甚至很自恋地想着，我以后的一举一动都被收于他眼皮底下了，终日紧张到惶恐，简直真有种芒刺在背之感。

　　很久之后，回想起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所思所感，都会忍不住心酸到不得不对自己自嘲地笑笑。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变得很卑微，各种小心翼翼，那些自恋的错觉，是黑暗的自卑世界里透进的一丝阳光，是易碎的希望，支撑着自己坚持以及变得更加勇敢。

　　后来，我还傻傻地统计他上学是在哪个时间段，然后自己也在那个时间段走回教室，路上装偶遇。不过他常常是跟其他男同学一起三三两两走，我只能默默跟在背后，看他们一路说笑打闹。
　　我去打水的时候，会问一声赵逸轻，说顺便可以帮他打。久而久之，看到他桌上水瓶空了我就自发拿去给他满上。有一次碰上了秦优，他咋咋呼呼地抱怨我偏心，为了堵他的嘴，以后他俩的水瓶都归我管了。
　　有时候被秦优拉上去看他们打球，我站在球场边上，为他们打气，给他们送水递毛巾，然后又被他拉着跟着他俩一起吃饭。秦优美其名曰，要坚决巩固老乡情谊毫不动摇。
　　每个月，我们会回家一趟，都是秦优的爸爸负责当车夫接送我们，车厢里，是我们恣意飞扬的青春年华。小小的少女怀揣小小的心思，心底里藏着与另一个人有关的小小秘密。
　　平时周末不回家，他们去外面玩，也不忘叫上我，秦优对我说，我答应满叔要罩着你的，以后你就是我跟逸轻的好哥们了，吃香喝辣少不了你啊！我会骂秦优，谁跟你们是兄弟。没说出口的是，我一点也不想跟赵逸轻做兄弟。可是也很感谢他，全靠他，我才得以多了这么多跟赵逸轻的相处时间。
　　赵逸轻有时候会去他姑姑家吃饭，回来时总是给我跟秦优带很多好吃的，我最喜欢吃他带回来的椰奶马蹄糕，有一次无意中提到，他之后每次去姑姑家都会给我带一些回来。那些马蹄糕能甜到心里去。
　　相处下来，我完全掌握了赵逸轻的基本情况，家庭的，个人的。比如，他最喜欢吃饭堂的糖醋排骨，一天至少要吃上一顿。喜欢摇滚小天后艾薇儿，家里有她的每一张唱片。也很喜欢深情款款的陈奕迅，曾经装病不上学就为了连夜排队抢他的演唱会门票。最喜欢的球星是科比，最喜欢数学，混熟后，喜欢逗得你跳脚临近崩溃边缘然后哄得你花枝乱颤……
　　赵逸轻跟秦优，即便来到了这里，也俱是学校里出色的人物。成绩靠前，样貌姣好，性格开朗，多的是后面追着来的女fans。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跟他们在一起，我这个老乡脸上太有光了。

　　一个学期很快过去了，秦优爸爸又来当我们三个人的车夫了。
　　回到家，爸妈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子丰盛的晚餐等着我了。
　　我跟他们讲新学校的事情，讲新老师，讲新同学们，讲我跟秦优和赵逸轻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不知道是爸妈的眼神太厉害，还是我得意忘形流露得太多，爸妈开始猜测了，只是他们猜错了对象。
　　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爸爸悄悄向妈妈使眼色，不过还是被我发现了，我问：“爸妈，你们想说什么？”
　　妈妈坐到我身边来，犹豫了一下，说：“闺女啊，赵逸轻我们没见过，不过既然跟秦优一起长大的，又是咱们县中考第一的，想来也是很优秀的。秦优那孩子也确实很好，爸妈也很喜欢他，可是，高考可是大事啊，咱们要先分清主次，可不能把学习落下了，其他事先放放……”
　　“妈，你说什么呢。你们就是想太多了，我跟秦优真的只是朋友，什么都没有的。”
　　“闺女，爸妈也不是封建的人，但是呢，你当前的要务还是以学习为重。”
　　“爸，你们都想到哪里去呢。我保证，我是绝对不会跟秦优有超越一般友谊的事情发生的，永远，OK？”
　　“呵呵，”爸妈两个相视一笑，才算是相信了我，“不说这个了，在新环境要更努力了，学习千万不能掉下去，当然，也别太有压力，有什么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这次回程的时候，还是秦优的爸爸送我们，不过这次爸妈不再提请秦优照顾我，反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好好学习。
　　看来那天晚上的解释根本毫不起作用啊，算了。

　　我一直以为，我在他心里多少是特别点的，起码到目前为止没看到有另一个女生比我跟他更熟了。
　　一直到许静妍的出现。
　　一个周一的班会上，老师带来了一个新同学。
　　她身材较高挑，有一头柔顺的长直发，大概还没领到校服，穿着一条粉色的短裙。作为女生，也不得不承认，起码在我们班上，她也算是极漂亮的。说话的声音还娇滴滴。
　　最后，这位漂亮的新同学安排到了我的旁边，跟我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也跟赵逸轻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
　　从此之后，课余时间，我不再去问赵逸轻问题，因为他一直顾着跟许静妍聊天了。
　　我才发现，原来除了篮球之外，他还会对其他东西表现如此热切的。

　　从此之后，他的水瓶收归自己管，因为他要把许静妍的顺带上。
　　秦优发现我最近很少去打水了，跑来问我：“你小子怎么最近不帮我打水啦？”
　　我刚看到赵逸轻跟许静妍双双拿着水瓶出去了，心里正难受，于是吼他：“凭什么老让我伺候你，你是我什么人？！”
　　秦优大概也没想到他一句玩笑话会惹得我如此生气，把他那欠揍的笑脸贴过来，讨好道：“我们不是哥俩好么，是小的不对，不该使唤您老，以后换我给你打水！”
　　我其实吼完就后悔了，不该把火撒到他身上，可是又拉不下脸皮跟他道歉，只好低垂着脸不理他。
　　秦优以为我还生气，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别生气了，我错了。来，大爷给你表演变脸赔礼。”
　　说完，还真表演起来了，学着京剧的变脸，捋一下脸换一个鬼脸。
　　“噗嗤……”我还是没忍住被他逗笑了。
　　“哈哈，笑了笑了，我当你接受道歉咯！小爷，不，小的我这就给您倒水去。”

　　之前，我一直庆幸老师没有把我跟赵逸轻调开，那时候居然奢望着，明月高高挂，我是近水楼台，时间久了总是会有希望的。现在明月依然在，奈何我只是地上的楼台，注定了只有仰望的权利。月亮里有月宫，他的嫦娥姗姗来迟，总也是为时未晚。

　　当初听到那声音，看到那笑容，心生激荡；现在那声音，那笑容每时每刻都朝向的都是另一个方向，多坐在这里一分钟，都是煎熬。
　　期待着老师再次调配座位，然而，心底的不舍是骗不过自己的。
　　有时候，也会宽慰自己，你看，他们两个多般配，男俊女俏，郎才女貌，那是他的幸福，我满怀祝福才对。可是，为什么做起来做这么难呢？

　　曾经的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吃饭、看球，赵逸轻都会拉上许静妍，一路上他们俩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我跟秦优对他们俩而言就是透明的。
　　我跟秦优两个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说个不停，我的心情却愈发低落。幸好秦优是个缺心眼的，他没看出来什么，像往常一样跟我东扯西扯，我不怎么搭理他，他就越发说得起劲，非得我给他个反应他才稍稍消停。

　　我的小心思藏得很好，没被发现，我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渐渐地，赵逸轻跟许静妍开始旁若无人地出双入对，我跟秦优在他眼里彻底沦落为路人甲乙。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对面的秦优正专注地帮我把碗里的胡萝卜挑出来，好像曾经那段三人行的时光从没有出现过，一直就只有我们俩，我很好奇，为什么他就对现在这种状况毫无感觉呢？最后没忍住，我还是问了，只是，故意含糊其辞：“赵逸轻这家伙，就是重色轻友，有了美女在身边就把咱俩忘光光了，没义气！“
　　秦优手上动作不停，依然专注地对付我碗里的胡萝卜，阴阳怪气地说：“唉，男大不中留啊！”
　　然后呢？我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下文。结果，然后是：“我觉得我每天吃正常摄入量两倍的红萝卜迟早会变异成兔子的。”他夹走最后一条胡萝卜丝，向我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
　　我甩了他一个白眼，拿过我的饭开吃：“又没逼着你帮我吃！而且，被生物老师听到肯定抓你回去补课，基因变异是这样教你的？”
　　“喂喂，你个小白眼狼，真不知感恩，浪费粮食是折福的，我牺牲自己是为了谁？”他用筷子敲得我的铁盘子嘭嘭响。
　　“噗……你怎么跟个老人家似的，哈哈，原来你是个老古董！”我笑得差点把饭都喷出去了。
　　“小子，你找打！”说完，还真拿筷子就敲我脑袋。
　　“哎哟，你个死老头！”我以牙还牙，回敲！
　　可能是我俩动静太大了，周围的同学们纷纷都过来怪异的眼光，我脸一热，赶紧低头认真吃饭。秦优也不闹了，就是一直边吃饭边傻笑。
　　真是个傻子！
　　也全靠这个傻子，被他这么一闹，刚刚的低落早就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第一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赵逸轻跟许静妍正式确立了关系，但并不是由他们亲口说出来的，得知此事源于某一天他们俩手牵手逛街恰好被我跟秦优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