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姑娘请留步》悠雨

27、027 生死之间

　　被判死刑的办法？暖冬等人陷入沉默。
　　如果劫刑场的人稍有差池，那便真要掉脑袋了。
　　听苏高阳刚才话中的意思，他们早就在计划越狱，如果不随他们一同逃出，那便只有继续被困在这里。
　　即便苏高阳他们成功逃脱，肯定还会返回青州解救靖安王的儿女，那便又再次暴露在危险之中。
　　思前想后，再三权衡之下，暖冬等人都觉得「要逃一起逃，要死一起死」是最好的办法。反正从此以后他们过日子都要把脑袋悬在刀口上，如果连这点胆色都没有还是趁早放弃报仇吧。
　　统一意见后，他们又开始商量如何让百里青天下令处斩。
　　寒城说：「现在他们以为我们只是一伙贪图财宝的窃贼，只要把我们的真实身份说出来，百里青天肯定会斩草除根。」
　　「不行。」焦怀恩立即反对，「这样做风险太大，你是靖安王唯一的儿子，身负复国重任，不能这么早就暴露身份。」
　　暖冬却说：「我听说青州纳入北燕版图之后每年都要缴纳沉重的赋税。为了不让青州人有机会造反，青壮年大多服徭役去了，城内剩下的多是老弱病残。在沉重的压迫之下，百姓大多心向昭明，隐有造反之意。这时候靖安王的后代横空出世，只要不真被斩首，那就可以凝聚人心，日后自有人主动投靠。」
　　不愧是在青州城多住一个月的暖冬，对这里的社会情况了解得果然比其他人更加透彻。从暖冬的发言中可以听出她赞成寒城的意见，主张公布他们的身份。哪怕冒险，但却有冒险的价值。
　　然而焦怀恩护主心切，依旧严肃地否决道：「不行。」
　　暖冬和寒城对视一眼，都拿焦怀恩没有办法。通常焦怀恩用坚决的态度说出「不行」两个字的时候，那便真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就在这时，狗蛋的声音突然打破紧张的气氛。他机灵地转动了一下眼珠，说：「我看这个办法很好。既然青州人心不稳，百里青天听说靖安王后代出现，先不管是真是假，他肯定会下令斩首示众以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而只要百里青天下令斩首寒城，我们这些属下就可以借机纷纷求死殉主。届时百里青天极有可能会下令把我们所有人押送刑场，一并斩首——正好符合计划。」
　　狗蛋喋喋不休地讲了一通，然而焦怀恩依旧用那严肃得近乎冷漠的口气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狗蛋坏笑道：「焦老大，你先别急着否决，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虽然要让靖安王之子露面求死，但是却不必让寒城露面。」
　　狗蛋的话令所有人都露出不解的神色，三双眼睛同时汇聚到他的脸上。他颇为得意地翘起拇指，指了自己的鼻子一下，说：「这不是还有我么？我与寒城年龄相仿，就让我假扮寒城吧。这样就算计划落空，寒城也不会丧命了……」
　　「不行！」这次不是焦怀恩，而是寒城与暖冬两人的声音。他们不等狗蛋把话说完就严厉的把话截断。
　　「我怎么能让你替我冒险呢！」寒城决不答应。
　　狗蛋道：「这只是保险起见的计划，又不一定会死。」说着拍了拍寒城的肩膀。「从现在开始，我叫寒城，你叫狗蛋。我早就羡慕你这文绉绉的名字了，不介意借我用一用吧？」
　　「狗蛋……」暖冬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笑嘻嘻的狗蛋。从小到大，除了哥哥寒城之外，就是狗蛋与她关系最好。三个人就像亲兄妹一样，失去他与失去寒城的悲痛对暖冬来说是一样的。
　　寒城虽然坚决反对，然而焦怀恩在冷静地分析了狗蛋刚才的那些话后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现在最好的办法。暖冬相信狗蛋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最后在焦怀恩和暖冬共同的劝说下，寒城终于答应与狗蛋调换身份。
　　计划很快拟定下来。三天后的晚上，焦怀恩与苏高阳的「秘密」对话被狱卒听见。狱卒急忙把靖安王之子被关在地牢的消息上报百里青天。百里青天立即下令把狗蛋带出去连夜审问。
　　第二天黎明时分，狗蛋才被狱卒送回地牢。一夜没有合眼的暖冬等人都用带着血丝的眼睛担忧地盯着他。疲惫的狗蛋趁狱卒不注意，对他们眨了一下眼睛，这时大家才知道计划成功了。
　　短暂的欣慰之后，暖冬很快就被新的不安包围。因为他们能做的仅此而已，百里青天会不会处死狗蛋却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经过一天的等待，翌日正午，狱卒终于宣布了三日后在位于闹市的刑场当众处死狗蛋的判决。听到这个消息后，暖冬等人急忙按照预定计划要求要与狗蛋一起赴死。地牢深处的苏高阳等人也都喧哗起来。地牢中一时混乱至极，狱卒匆匆赶去禀报上级。
　　不多时，百里青天便赶到地牢。他现身后一声严厉的大喝令地牢立即恢复安静。然而短暂的安静之后，喧哗声反弹似的变本加厉。苏高阳一伙更是骂声连天，问候了百里青天的八辈祖宗。
　　百里青天终于被激怒，愤然下令道：「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就一起去阎王殿报道吧！苏高阳，等我斩首了靖安王之子，就赐你们这群疯狗每人一杯毒酒上路！」说完后甩袖离去。
　　地牢再次恢复寂静。这次的寂静仿佛泥水慢慢地淹没了每个人的眼耳口鼻，令所有人都感到喘不上气，犹如溺水般痛苦。
　　百里青天的话一半在计划之中，然而另一半却在计划之外。
　　暖冬、寒城、狗蛋和焦怀恩三日后会被押上刑场处斩，然而苏高阳及其部下却只能得到一杯鸩酒。上刑场的人有机会获救，然而被鸩酒毒死的人，却连唯一的活路都被堵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做出决定后的焦怀恩低声对地牢深处说：「逃离刑场后我们直赴地牢，救出你们之后一同逃离青州。」
　　然而苏高阳却豪爽地大笑一声，说：「别管我们了。」那淡然的语气并非是自暴自弃，而是舍身取义的豪情。对于他来说，能在最后关头牺牲自己帮助靖安王儿女逃离青州也不算枉死。
　　不久前大家还憧憬着可以一起逃出生天，然而此时却陷入生离死别的哀思之中。人算不如天算，一切果然不可能尽如计划。
　　就在这时，寒城突然冲到牢门处，抓紧铁栏向地牢深处低喊道：「副帅，你必须活下来，没有你我们也难成大事。我只继承了靖安王的血脉，然而你却与靖安王南征北战，继承了靖安王的精髓呀——我俩之中，你更有资格和能力完成靖安王的遗愿。」
　　一席话慷慨激昂，连暖冬都听得既心痛又振奋。
　　没错，她与哥哥寒城从小到大都在贫民区长大，虽然学过武功，但是连金丝燕都打不赢。夺回青州需要的并非他俩这样的精神领袖，而是苏高阳这样可以真正率兵打仗的将帅。如果真要面临生死二选一的抉择，暖冬赞成寒城让苏高阳活下来的看法。
　　寒城的一席话后，地牢深处迟迟没有回应。
　　凝重的寂静之中，暖冬连身边三人沉重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过了一会儿，地牢深处终于传来苏高阳的回答。
　　「少主，请受高阳一拜。」激昂的声音中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暖冬几乎可以想象出苏高阳此时双眼饱含热泪的悲壮表情。
　　苏高阳发话后，地牢深处的其他人也都跟着说：「少主，请受属下一拜。」接下来便听见里面接连响起「咚咚」跪地声。
　　虽然看不见，但是却可以感受到他们忠诚。
　　如果说此前寒城只是一个虚有其名的「靖安王之子」，那么当他说出刚才那番话后，他才真正变成苏高阳等残兵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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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行刑的日子。
　　处斩靖安王之子的消息早在三日前就在青州城内传开了。正如暖冬打听到的情报一样，青州城内依然有不少人反对北燕，所以当众处死靖安王之子便是对这些人最好的威慑。
　　生平第一次坐在囚车中的暖冬蓬头垢面，望着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没有人拥挤，没有人喧哗，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悲哀和恐惧。靖安王这个消失了六年的称谓把他们拉回了曾经的战乱之中。从他们哀痛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们对复国的渴望。
　　在车轮缓缓转动的响声中，暖冬平静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六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再次回到故乡，看到这群生活在压迫中的故人，心中被深深触动。
　　如果可能的话，她也希望可以拯救他们。
　　暖冬以为救兵会突然从人群中出现，拿刀把囚车砍破，放他们自由。然而直到被押上刑场，计划中的救兵依旧没有出现。
　　狗蛋作为靖安王之子，留到最后一个被斩。第一个被提到刽子手刀下的人正是寒城。看到刽子手举起明晃晃的砍头刀，暖冬全身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眼看那一刀就要砍下——
　　暖冬突然直起上半身，大喊道：「住、住手——」
　　刽子手回头看了暖冬一眼。
　　暖冬哆哆嗦嗦地说：「要、要杀……先杀我……」
　　哥哥的命比自己更加重要，既然救兵没有及时出现，那就用自己这条命尽可能地多争取一点时间吧。
　　刽子手毫不客气地把暖冬从后排提了出去。
　　暖冬跪在寒城身边，看到眼前地面落下刽子手高举斩头刀的影子，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短暂的等待后，她感觉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凉风。
　　紧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响动——奇怪的是，脖子居然不痛。
　　暖冬还没有反应过来，刽子手就一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咦？」暖冬只觉得眼前一花，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被刽子手打横抱在怀中。
　　就在这时，刽子手刷的一下撕掉脸皮，露出熟悉的面孔。
　　暖冬情不自禁地大叫道：「金丝燕——」

作者有话说

　　毫不意外地是金丝燕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