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总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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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亚纪子到死仍十分喜欢京都。
喜欢京都类似于唐代的格式布局，
喜欢京都人们的忙碌身影，
喜欢夜晚京都的神秘感。
那实木质地的窗台轩榭，那错综复杂的小巷，那商贩们吆喝叫卖的声音……
她都很喜欢，就像是一种依恋感。
对于她这样的芸者来讲，金迷纸醉的京都就是赚钱的好地方，就是她一生的家。
【一】
亚纪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繁华的岛原角屋【注①】里，灯火通明，即使这时已是深夜，客人依旧很多。
不，应该是正因为是在深夜，她们这种地方的客人才会多吧。
“哟，亚纪子你还真是闲散啊。”听到这又尖又细的嗓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趴在二楼的栏杆往下望的亚纪子皱起了黛眉。
“啊啦，也是啊，亚纪子可是我们角屋的红人，芸者里最受欢迎的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立即搭了上来，令亚纪子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红艳的唇角挑起冷笑的弧度，亚纪子斜睨着那些女人冷嘲热讽道：“知道不如我便好，你们这些个游女【注②】就是说太多，还是只能当暖床的贱【】货，何必给自己的心里添堵呢？”
那些女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糟，但是碍于身份有不敢说什么太过的话。
“你们够了吧，身为游女，就该知道自己的立场，别太惹人眼。”另一位优雅的女人从楼梯口走下来，轻抚着自己的妆容，脸色有几分不悦，“快去服侍客人们，难不成你们还想去做酌妇【注③】？”无变的懒散语调，却让在场的人变了脸色。
游女们的脸色一阵发白，然后向女子打过招呼后，便立即下了楼。
毕竟身为游女，还可以和达官贵人接触，迟早会脱离苦海的；可是若是成了酌妇，那就真的没什么盼头儿了。
女人目送游女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就扭头看向亚纪子：“你也是，干什么不去接客人呢？还嫌我们角屋不够忙吗？”虽然同样是在训斥，那语气却是软下来了不少。
亚纪子挑了下眉，看着女人窃笑道：“几松你才是吧？还嫌角屋不够忙，竟然又去和那个木户孝允幽会？”
几松的脸色大变，向两旁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便作出嗔怒状低声呵斥：“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说出他的名字，不然的话，被政敌听到了怎么办啊？”
“是是是。”亚纪子散漫的语调，让几松着实担忧。
她叹息着摇头：“早知道就该快些把你落籍【注④】出去，你这样不知遮拦，迟早会为自己惹上祸患的。”
对于几松的无奈忧叹，亚纪子却是冷哼了一声：“你是担心我把你男人的事说出去吧，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没脑子。”
“得了吧，”一声哼笑从楼梯道上传来，一身火红的妖艳女子走来下来，眉眼轻佻，“亚纪子你这辈子就只能当个没脑子的蠢女人，还说什么别担心。几松你也是，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和那个路边救来的男人你不能付出真心。不过你那句话我倒是认同，是该给这个蠢女人找个人家了。”女子走近亚纪子，伸出手轻轻地揪着亚纪子的耳朵。
亚纪子顿时一脸痛苦：“哎呦喂，我的红翎姐，我又怎么招惹您了呢，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啊？我可是决心一辈子待在这角屋了呢。”说着，她已经打开了红翎的手，轻柔着自己的耳垂儿，“竟然真的下手。我这耳朵天天戴着耳坠儿已经很柔弱了，你竟然还蹂躏它，真是可怜啊。”
几松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教育亚纪子：“亚纪子，这里并不是你可以长留的地方，等你年纪大了，美貌逝去，那些个混蛋男人怕早就去寻觅新欢了吧。还是快些找个男人嫁了，安个家的好。”
听了几松的话，亚纪子笑了起来：“几松姐啊，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就算是想找个好人家，角屋落籍的费用也不是一般人支付得起的啊！对了，你瞧你这般惆怅，该不是木户孝允那家伙还没有筹集好钱，为你落籍吧？”亚纪子看着几松忧愁的脸色，摸着下巴猜测道。
“你不是说了吗？那费用可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啊，更何况是他这样落魄的男子啊……”几松轻叹着，“但是我还是很幸福，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他。”说着，几松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完了完了，”亚纪子摇头叹息，“真是完了，竟然完全陷了进去了……确实，木户孝允是个好男人，可是那也不是我的好男人，而是你几松的啊。”
“那么那个，会不会是你的呢？”红翎靠在栏杆处，瞅着刚走进来的一个男人，轻笑道。
“嗯？”那二人向外探出头。
深紫色的长发被扎成了斜辫，搭在肩上，白皙的皮肤，眼睑微阖，一身墨黑色的美丽男子。
“……”亚纪子看着那个男子，漆黑的眸子里不带任何情感。
【二】
日野亚纪子，岛原角屋有名的芸者，凡是看过她的桃扇舞的男子皆成了角屋的回头客。特别是她眉宇间的那抹不屑与轻佻，令所有男子欲罢不能。男人征服欲越大，对她就越是着迷。
用亚纪子的话来说，这种男人就是纯粹的欠揍！
看着楼下那个黑衣男子，亚纪子挑了下眉。
男子皱着眉头四处看来看去，仿佛对这里的气氛很不喜欢。
甚至可以说是憎恶了。
不喜欢这里，却还是进来了……
‘有趣的男人。’亚纪子索性就坐在了那里，眼睛随着男子的身影动来动去。
剩余两个女子相视一笑，然后一起离开。
打破这份安静的，是一个男子的怒吼。
“我再说一次！她可不是你们这里的艺伎！”亚纪子将视线移向另一边，只见一个淡紫色和服的男子怀抱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冲看守的小吏怒吼着。
亚纪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今天还真是有趣啊！遇到那么多好玩的人……’
不过，看那女孩儿的深情与姿态，应该不是这里的芸者吧。她的脚还崴到了呢……亚纪子看到女孩的左脚腕微微往外撇着，不禁想起自己刚做芸者的记忆了。
这么说起来，今天下午，馆里的艺伎——君菊和自己要了件和服，不就是这件吗？
记得君菊姐说，是要借给新选组的人用呢。这样的话，那女孩应该是新选组的人咯？在都是男人的新选组里竟然会有个少女，真是好玩！
亚纪子一脸兴奋地趴在木栏杆上看好戏。
“我说多少次了！她可不像你们这里的艺伎那么脏！”男子的这句话使亚纪子看好戏的心态消失了。
她白芷的手紧紧抓着木栏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说我们芸者……脏？还真敢说啊！他应该是……那个新选组的什么高官吧！’
“这位大爷，您说奴家这种芸者脏，可真是不敬啊！”亚纪子微微眯着眼睛，将声音提高了上去，使得全场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她虽不是多么喜欢被人注目，可是对于这种对芸者说出大不敬的话的家伙，她向来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奴家，还有奴家的姐妹们，可都是牺牲一切来陪大爷们呢，最后却落了个‘脏’的评价，还真是令奴家伤心啊！”亚纪子一脸受伤的表情，用振袖【注⑤】遮住了自己一大半的脸，倒真让人觉得她是在伤心了。
那厢，土方的脸色变得很尴尬，眉头皱得很厉害。
——他实在想不到会出现这么个女人来搅局。
“嘛，看门的小哥，放过他们吧，那女孩儿确实不是这里的芸者，穿木屐连脚都会崴到，还不能出来陪客呢！更何况，有这么一位爷在，这女孩儿应该不可能沦落到来角屋的地步吧！别为难他们了。”亚纪子看到男子脸色难看，心里不禁暗爽，脸上的伤心难过快要不能再演下去了，于是便想着快些结束这场闹剧。
“是是是，亚纪子小姐！”小吏连连点头，然后请土方他们走出角屋的大门。
【三】
亚纪子总是喜欢这样。
快速地把对方奚落一番，然后快速解决麻烦，免得惹祸上身。
事后，亚纪子老老实实地坐在房间里喝茶，等着老【】鸨来训斥。
不料，开门进入的却是适才在外面看到的黑衣男子。
“哟，奴家可不记得今晚有客要来啊！”亚纪子放下茶杯，轻笑着，扭头看向男子。
男子的脸色有些尴尬：“我是来替土方先生道谢的。”
“土方？”亚纪子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然后了悟，“难道就是刚才那个闹事的男人？嘛，奴家就受了这声谢了。那么还有事吗？”
“没了。”男子很诚实地回答。
亚纪子的脸上闪过失落，然后微笑着送男子出去：“那就请您一路走好了，奴家还要休息呢。”
“啊。”男子颔首，转身离去。
亚纪子看着纸门被拉上，脸色有些落寞：“还以为又有有趣的事发生呢……”
第二天，有趣的事情的确发生了。
亚纪子轻声叹息着走出角屋，臂弯拐着一个木篮子，里面装满了药物。
清早，君菊小姐因为有事在身，所以拜托自己去一趟新选组，说是帮昨晚那个女孩看看脚腕。虽是不大情愿，但是亚纪子更不愿和角屋里那些女人谈些无聊的事。
而至于为什么要请她去，而不是别人。很简单，因为亚纪子崴脚经历最丰富，所以最擅长治疗这个了。
路过一家药店时，亚纪子还很细心地买了些草药。
新选组，一年前出现在京都的杀人组织，受尽了京都人的唾骂。亚纪子对于新选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既不讨厌，亦不喜欢。因为她明白自己这种人，不知何日就会失去活着的意义，所以，对这些身外事又何必太在意呢？更何况，她也实在懒得去管。
在把守的队士带领下，亚纪子进了新选组。
刚进到那个女孩的房间，亚纪子便开始皱眉头。
‘太挤了吧！’
不错，就是太挤了。
那些个男人全部挤在这个房间了。
‘不至于如此吧。’亚纪子叹了口气，‘真是羡慕啊，能被人这么保护着。不过，却是新选组的男人们，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是很不幸的啊。
亚纪子放下东西，走近女孩：“你们可以让一下地方吗？挡着很碍事啊！”
“呐，千鹤的脚会好起来吗？”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子一脸着急地问。
亚纪子看了看女孩的脚腕，都已经肿起来，不过还好不是特别严重。亚纪子微微一笑：“放心，还不算太严重，能治好的。”
“都肿成这样了，还说不严重啊？！”男子惊叫道，一脸不满地瞪着亚纪子。
亚纪子瞟了一眼男子，然后开始为少女按摩脚腕：“是不严重哦，我们芸者的训练可是很难哦，没有多么轻松就可以成为芸者的，大家都受过伤。可是呢，即使如此，昨晚还是有人骂我们芸者脏呢！是吧，土方大爷？”亚纪子笑着看了眼一旁的土方。
土方脸色一阵尴尬，轻咳一声，别过头。
“就是啊，土方先生，要理解别人难处。”冲田还不嫌土方够尴尬地添油加醋，直到土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才挑着眉头窝到了一旁。
成功打击过土方后，亚纪子便不再理会屋里的情况，安心地为少女按摩着脚腕。
【四】
从新选组回来时，土方派那个黑衣男子来送亚纪子。
说起来，这个男子还真是够沉默的，直到土方喊“斋藤”时，亚纪子才注意到这个男子的存在。
明明长了张那么引人注目的脸蛋，却可以让所有人注意不到他，还真是够厉害的啊。
亚纪子暗笑着，跟在男子身后。
男子的步子不算大，但是却很快，使得跟在后面的亚纪子很吃力。
正欲开口喊住男子，亚纪子却被旁边两个个流里流气的浪士抓住了手：“哟，这不是岛原角屋的日野亚纪子吗？果然不出所料，是个大美人啊！”
亚纪子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放开我。”
“竟然还生气了呢！脾气果然很大呢！”男子紧紧抓着亚纪子的手，笑得一脸猥琐。
拳头紧握着，亚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插入：“你们若是再这样纠缠，我以闹事为理由就把你们带去新选组。”男子冷冷地看着那两个浪士，直至把对方瞪得冷汗直流，松开了手，狼狈地离去。
愣愣地看着浪士离开，亚纪子忽然笑了起来：“呵呵呵……”她侧着身子，脸颊因为在憋笑而有些发红，那副模样，令斋藤不禁红了脸:“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也没。”亚纪子回头对他笑了笑，用手指揩去了眼角的泪水，“只是觉得很有趣而已……”
“有趣？”斋藤冰蓝色的眸里闪过不解。
亚纪子点点头：“嗯，真的很有趣。”
“……”斋藤沉默地看着女子，然后不解地歪了下头，“这样啊……”
【五】
从那之后，斋藤常常会应亚纪子的邀请，去角屋喝酒，看亚纪子跳舞。
对于斋藤的到来，亚纪子可以说就像每天该回家的丈夫一般。
几松和红翎却总是拿这来开亚纪子的玩笑。
现如今，因为和斋藤走得太近，所以男人们对移向矜持的亚纪子也没有了趣儿。这一点从某些方面来说，是很糟糕的。
自己的技艺不能吸引男人了，就只能破身了。
这天，角屋的妈妈来到亚纪子的屋里，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没有用的废话。
亚纪子安然的喝着自己的茶，最后只抛出了一句：“所以，妈妈是想说什么呢？”亚纪子一如往日的懒散激怒了角屋的妈妈。
“自然是让你去卖【】身了啊！不如你认为你现在还能干什么呢？”角屋妈妈说话终于毫不顾忌了起来，“我已经帮你预定好了今晚的客人，你务必要穿得妖艳些，至于其他的，你应该明白的吧？”
亚纪子依旧很淡然地喝着自己的茶，仿佛与自己无关。
‘真是无趣啊……’亚纪子抿着茶杯，眸光清冷。
角屋妈妈刚离开，其他的游女便进来嘲笑亚纪子了。
“你终于沦落到我们这种地位了吧！再骄傲，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女人们尖锐的声音令亚纪子心里很不舒服。
拿起茶壶，一把甩了过去，亚纪子闷闷地撇着脸，丝毫不顾外面的女人过分激动的尖叫。
‘真的很无趣呢……’
傍晚沐浴后，亚纪子开始梳妆。
她的发很黑很亮，天然的直，不加任何修饰便很美了。
木梳的齿楞在她的发间划过，长发被梳理得很整齐。
她一向讨厌别人为自己梳理头发，甚至有些厌恶别人碰自己的头发。
将妆容梳理好后，亚纪子终于走出了房门。
其实，对于她来说，她早知道这么一天会来临。因为这里的女子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这几乎成了角屋的惯例。只要没有男人为自己落籍，这一天迟早哦要来的。亚纪子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只是觉得很无趣罢了。
亚纪子这一生可以说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可是当她看到斋藤一刀把那个客人斩杀时，她整个人都被吓到了。
不等她说什么，斋藤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带出了那里。
从那日以后，新选组里就多了位奇怪的队员。
那位队员很像以前角屋里的日野亚纪子小姐，
那位队员很受三番组组长重视，和那队员走太近，三番组组长便会瞪过去，
那位队员和副长的小姓是很要好的朋友，
那位队员真的很漂亮，
那位队员最讨厌无趣的事了，
那位队员真的很毒舌。
【后记】
亚纪子很喜欢有趣的人，这一点，斋藤可以接受。
可是知道婚后的第一夜生活，亚纪子笑着说：“呐，一君，如果老是你在上面就太无趣了，我们换着姿势做吧。”时，斋藤表示压力很大。
————【完】————
注①角屋：京都某些寻欢作乐的地方，好吧，你们懂得~
注②游女：为达官贵人们提供身体服务的妓子~你们依旧懂得~
注③酌妇：为普通男人提供身体服务的妓子，在陪客时，只负责酌酒，所以叫酌妇。
注④落籍：又称“落户”，指为角屋里的女子赎身。
注⑤振袖：和服的一种，有着很大的长袖，多在较大场合穿，像是祗园祭等等。【相信大家都看到过振袖和服吧，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总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