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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   我鲜少与记者打交道,显然姚勤在这方面亦缺乏经验,然而纵是如此,她的应变能力多少强过我。

      当我躲在角落飞快地戴上她塞给我的口罩,再抬头我们已被记者团团围住。

      我遮掩的面容丝毫没有冷却他们拍摄的热情,咔嚓咔嚓的相机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个比一个尖锐的问题。

      “请问你是卓念小姐吗?”

      “近日你的父亲卓在增先生登报发布你和荣生集团荣致谦的婚讯,这是出于商业联姻还是彼此早有感情,亦或两者皆有?”

      “婚讯发布后荣生银行股价回升,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有港媒爆料说你自小流落在外,近几年才认祖归宗,长久的分离是否导致你与你父亲关系淡薄?也因此导致你沦为商业联姻下的牺牲品?”

      我被记者们荒诞的思维和犀利的言辞震慑,一时间瞠目结舌,回神后只好眨眼扮无知。

      姚勤拉着我的手想带我突破重围,然而记者好不容易抓住我本人,又怎会甘心空手而归?

      我们被困在汹涌的人潮中举步维艰,耳边是层出不穷的问题,闪光灯不断亮起,姚勤的手心急得冒出了汗。

      正在这时,她忽然大呼一声:“荣先生——”

      记者止住话题,闻讯纷纷回头。

      我以为姚勤此举为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以便我们趁机溜走。未料竟真有一部分记者快速扭头便跑,而我从他们奔走的方向看去,居然看到荣致谦匆匆而来的身影。

      他双眉微蹙,面色有些冷酷,正迈着大步快步向我走来。

      路周跟在他身旁,和机场安保人员格挡蜂拥而至的记者。而他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尽管面露不悦,依旧丰姿雍华,仿佛随时可以上镜拍一支奢华璀璨的香水广告。

      与他相比,我倒映在玻璃门上的形象可谓糟糕至极。发卡在奔跑中松落,此刻长发凌乱地散在身后,口罩蒙脸让我看起来像个不可救药的病患。而在不为人知的隐秘处,流失的血液散发着令人羞臊的气味仿佛随时都会暴露在空气里。

      我的内心在尖叫:God!我只用了护垫!

      在我惊慌而畏怯之时,致谦已经来到我面前,异常冷静的口吻:“别怕,跟我走。”

      姚勤自觉让出位置,以便他护在我的身侧。机场安保训练有素地从人潮中劈开一条缝隙,被隔挡在外的记者们不依不饶,高举相机不停拍照,更有不明真相的旅客争相围观,似乎唯恐错失任何一个现场爆点减少来日与人炫耀的谈资。

      此起彼伏的嘈闹声中,他侧着身拥住我往外走。我浑身僵硬,一瞬间脑子发懵往旁边躲了躲。他拥着我的力道瞬间变大,看向我的目光格外严厉。

      我顿时气弱。

      司机已将车停在大门外,见我们过来连忙打开后座车门。

      致谦护着我上了车才绕到另一边进来,这时忽然有记者挤开安保人员横冲直撞而来,抓住空隙便高声提问:“荣先生,据传你与荣罗兆和女士长期关系不和,而她更有剥夺你作为荣生集团唯一继承人资格的打算,请问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致谦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嘴角的弧度深寒料峭,只一瞬便消失无踪。机场安保适时将记者挡开并快速关上车门。

      他缓缓解开西服扣子在我身旁坐下,沉声吩咐司机开车。

      车外人头攒动,透过车窗,我看见姚勤和路周挤开人群后飞快地跳上了后面的车,车子启动紧跟着我们。车道外机场安保逐渐散去,有记者妄想与车赛跑,到底是徒劳,一转眼,已远远被抛在后面。

      我将口罩取下,悄悄松一口气,随后便想起今天的遭遇本可以避免,却因为我不合时宜的要求惹来诸多麻烦,也不知明日报纸会如何借题发挥。

      双手不自觉攒紧膝上散乱的丝巾,我忐忑地看向身旁的致谦。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我呐呐道歉。

      他神色微缓,侧脸看向我:“不关你事。我本无意将你暴露于媒体,是我安排不周。”

      “我不会有麻烦,姚勤及时递给我口罩。”

      他笑笑,不置可否。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媒体近来对你感兴趣,恐怕热度不会轻易消退。你外出多注意,或者,我可以遣人接送你上下学。”

      这么多年来我习惯了寻常学生的生活,自然不愿意被媒体打扰。若应了致谦的提议,无疑会在同学中惹来额外关注,到时又掀波澜,还不如当下维持现状。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并未多言,似乎垂眼沉思。

      车驶入滨江大道,不需多久便可抵达公寓大厦。而紧随我们的几台车早已在前几个路口陆续分散,由司机逐一将车内人员送返家中。

      下车时我特地留意座位,幸好不曾发现任何尴尬的痕迹。

      许是一路绷紧神经,稍稍松懈下来我便感到小腹一阵阵抽痛。

      司机将我们的行李送入屋中便离开,致谦接到公事电话,知会我一声便去了书房。我拎着包包,顾不上整理行李便匆匆回房洗浴换衣。

      弄脏的裤子丢入洗衣篮,丝巾上有一小片浅色痕迹,若日后还要它漂漂亮亮装点衣装,最佳选择是交给专业人士清洗。

      我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缓缓洗去我周身疲惫,也缓解了天然的生理疼痛。

      全身放松的后果是思绪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翩飞。

      我想起这段时间在香港,我在致谦的病房里竖起尖利爪牙,为多年前的车祸动辄讨伐,声泪控诉,毫无理智地伤害他,甚至言不由衷地说恨他的那番话。

      我恨他吗?

      在最初得知自己再无法穿上足尖鞋时自然心有委屈,但五年时光足够我树立新的方向。即使答应何漪能接近致谦,也仅仅是为了航航。我甚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夜不安眠,无数次在心中默默忏悔。

      我怎么会恨他?

      几次不经意提起我钟爱的芭蕾,他瞬间流露出的痛楚都令我震撼。我甚至后悔不该在他面前再次出现,我的刻意接近不过一次次揭开他心头的疤,更一次次让他重忆起如何失去静仪的痛苦。

      原来荣静仪的祭日与八-九年洛杉矶大地震的死者祭日同为一天。

      这一天,我在墓园悼念死去的妈妈,而他把自己关在曼哈顿的万尺豪宅里喝到酩酊大醉,为他的父母、深爱的长姐。

      如果心疼也是恨的话,那么,我将永远恨下去……

      半小时后,我裹着浴巾出浴室,掀开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致谦开门进来,坐到床边握住我的手,温声说:“脸色不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他随随便便一句话,顷刻间融化我所有防备。

      我默默看着他。

      他还未曾换衣,灰色的薄亚麻外套里是纯白的法式衬衫,领带已经抽走,微微散开的衬衣领口有独属于他的淡淡清冷隽柔的味道,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富贵雍雅之气。

      这味道已深深烙在我最敏感的记忆神经里,如果有一天我与他失散,即使凭借记忆的味道也一定能让我再次找回他。

      ——原来卓念一直一直都知道,她深深爱着荣致谦,一辈子。

      ……

      心脏抽紧,瞬间的疼痛碾压过身上所有其他痛觉神经。我将自己埋在枕头下,不可抑制地抽噎。

      任他惊愕踯躅手足无措或是轻言劝哄都绝不停止,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部哭尽。

      最后他将我从被中挖出抱在怀里,从自己胸前口袋里抽出黛青细条纹丝帕,毫不嫌弃地为我擦眼泪擤鼻子。我这才惊觉此刻已是涕泪横流毫无形象可言。

      我哀嚎一声从他身上滚下,迫不及待地逃往浴室清洗面容。

      等我红着双眼慢吞吞走回卧室时,他坐在床边一张英式天鹅绒扶手椅里微笑地看着我。

      心中一阵酸涩一阵委屈,我看到他敞开的怀抱,仿佛瞬间找到停靠的港湾,一下子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我听到他沉沉的低笑声,感受到深埋心脏的胸口微微起伏,隔着夏日薄衫传递给我无尽的温热和慰藉。

      我执拗地圈住他的脖颈,听他心跳的节律,仿佛这样便可以聆听到他心灵深处的秘密。

      他抚摸我的发,声音含笑:“今天怎么了?哭得像孩子一样。”

      我羞窘,故作夸张地说:“我不舒服,头疼脑热四肢乏力全身酸痛,难道我这么可怜还不许我哭?”

      他轻咳一声,肃容道:“这么严重,我必须打电话给宋医生让他亲自过来一趟。”说着,他把我从他腿上抱离,似乎立刻要出门取手机。

      若是让外人知道致谦大动干戈请来医生不过是因为我生理痛,那时我可就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我“嗳——”了一声,连忙抱住他的腰,一时发急便冲口而出:“找什么医生,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等我意识到自己说了多肉麻的话时,致谦白皙的脸上竟然有了微赧之色。

      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住,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子,笑着说:“知道怕了?吓唬你的。”

      我皱了皱鼻子,不满地瞪他一眼。

      “你在飞机上睡了一路,错过晚餐,一定饿了吧。我让家政煮了面,吃完再睡。”

      下楼进餐厅,桌上已摆好两碗色泽鲜亮的红汤面和几碟精致小菜,洁白瓷碗里热腾腾冒着香气。我立即被勾出了馋虫,捧起碗便尝了几口汤,顿时,一股浓郁的咸鲜香味席卷味蕾,我陶醉地轻叹:“好鲜……”

      他将面前的几碟菜往我这边推了推,带笑的口吻:“就知道你喜欢,别光吃面,吃点菜。”

      我口中吮着面,含糊地应了声。

      对面的他吃得很慢,优雅从容,十足贵公子的姿态。等我贪恋地将面汤都喝完恨不得再舔两口的时候,他顺势搁下筷子,将餐巾递给我:“能吃是好事,不过晚餐六七分饱对身体好。”话里有取笑的意味。

      他碗里的面还剩大半,与之相比,我的胃口似乎太好。我在心中安慰自己,特殊时期,应特殊对待。

      “你吃这么少,恐怕还不到一分饱?”我反问他。

      我们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近两年,彼此之间早已熟悉对方的脾胃,今天的面汤底清淡,配菜也相当可口,是我们寻常的口味。

      他将餐巾压了压唇角,语态闲适:“我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不饿。”

      我站起来跑到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肩,俯身凑到他耳边笑盈盈地说:“你这么好,怕我一个人吃晚餐太凄凉还特地陪着我。可是飞机餐味道不好,大少爷连喝水都要指定零污染的陶努斯山桑恬水,怎么委屈自己吃飞机餐?”

      “工作忙起来哪有时间计较吃什么,能填饱肚子已经足够。”他笑着拉住我的手往怀里带。

      我嬉笑着躲过,飞快地跑出餐厅,回头冲他扮鬼脸:“我吃饱了,睡觉去!”

      他露出无奈的笑容。

      可能身体太过疲惫,这一夜我睡得很沉。早上醒来,迷迷糊糊见致谦从衣帽间出来,正屈肘整理铂金鹰纹袖扣。

      晨光透过欧式乔其纱帘透进来,朦朦胧胧一片。

      他站在薄薄的淡金色光圈里,细条纹衬衣深色裤子,低眉垂视的样子,侧影那么安静美好,仿佛精致绝伦的电影海报,看得我心头直跳。

      我忍不住腻长声调唤一声:“致谦~~”

      他侧过脸,眼里凝出一抹笑意,缓步向我走来。

      我一头扎进他怀里,留恋地蹭了蹭,迟迟不愿起身。

      “今天不是要去学校报道?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他好脾气地提醒我。

      我将头埋在他怀里,哀叫:“你点中了我的穴道,我爬不起来啦!”

      “需要我为你解穴?”他配合我。

      我忍住笑:“别,一个时辰之后会自动解开!”

      他缓声道:“这是独家点穴手法,无法自动解穴。”

      我眨眨眼,期待地看着他。

      他淡淡的表情:“而且这种手法必须由我亲自解。”话刚说完,他便收紧双臂,低头吻上我的唇。

      他吻得很动情。

      柔软的双唇,有漱口水清爽的薄荷味。

      我没一会儿便陷落在他的柔情攻势里,浑身开始酥软发热。

      不自觉抱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屋里温度骤升。

      他吻过我的下巴,从脖子一路往下。

      正当他要深入时,我猛地推开他从他怀中跳开,飞快地跑去衣帽间,从门里探出头,冲他淘气地笑:“不早了,荣先生。今天银行有例会,不是由你主持么,可别迟到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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