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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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冬天的时候，人们都懒得去打渔，集市上没有夏日的热闹，只有几个不怕辛苦的商家还在营业。
“来，来这儿看看。”冰河拉着卡妙的手，离开了那个清冷的集市，转而走向另一方的小巷。巷子不长，尽头是个小广场，四周是五颜六色的尖顶建筑，广场中央是斯大林的铜像。在这个时节，建筑和铜像上都落满了雪，四周非常地安静。
“这个地方看上去很美丽，”卡妙抬头环顾四周，由衷赞叹。
“你每年来的时候都要对这个广场发表赞赏，确实，它在冬天所展示出来的韵味是非常迷人的——”冰河顿了一下，“然而夏天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风情了。非常可惜，你没有机会亲眼体会，不过我在夏天时专门拍了照片，等我们回家之后，拿给你看。”
“现在还不急着回家，”卡妙握住冰河的手，“我们还可以继续闲逛。”
路上有个把自己裹得厚厚的老太太看到了卡妙，摇摇头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冬天穿得这么单薄就敢出门，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卡妙朝她施以尴尬的一笑。
“年轻就是好啊……”老太太背着手走远。
冰河说：“没什么，年纪大的人总爱多愁善感。”
“对，你还年轻，那些伤春悲秋的事儿就让老人们去做吧。”卡妙说。
“是的——”
“所以，”卡妙又说，“当我因季节的必然流转而暂时离去的时候，请你坚强起来，不要因此而难过。”
“是啊——那么，你有多少岁了？”冰河看着卡妙玩味地一笑。
卡妙说：“我永远都不会老。”
他们继续在雪中漫步，观看着积雪下方的教堂圆顶露出的多彩裙边，用照相机拍摄五彩的墙壁、白色的积雪和蓝白色的天空。卡妙站在广场的铜像边，冰河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不畏严寒的英俊青年……真是太棒了，”冰河看着相机里的图像说，“如果把你的照片公布出来，一定会上报纸。”
“我比较低调，”卡妙用手拍落了衬衫上薄薄的积雪，又拍了拍冰河的大衣。
他们继续边聊边行走着，路过一家书店，招牌是木制的，看上去很温暖。卡妙说：“我们进去歇歇吧。”
冰河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书店的年轻老板听到有客人推门的声音，抬起头来，浅蓝色的眼睛流露出欣喜的光芒。
“啊，是你们啊。”
冰河脱下自己的手套：“这次带熟人来了，高兴吗？”
还没等卡妙问这是谁，老板就主动走了过来，友好地伸出右手。
“你好，卡妙，我叫米罗。”
“噢，你好。”卡妙和他握了握手，打量了一下他，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外貌，一头金灿灿的长卷发，微笑的神情中隐隐透露出一种理性的气质。“对不起，看来是我又把你忘了，如果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你是冰河的哥哥。”卡妙说。
“说笑了，”米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当然不是兄弟。不过，冰河与我的确是好朋友。”
“你们的眉目的确有点相似嘛。”卡妙抬眉，看了看冰河，又看了看米罗。
“以前确实有人这么说过，而且你前年冬天也提到过一次。这就是个有趣的巧合吧，”米罗轻松地说，“来，坐下休息吧，我去给你们倒咖啡，一会儿好好聊聊，来庆祝这次难得的重逢。”
卡妙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看着窗外飘雪的景象，这雪下得越来越大，外面的窗台上逐渐积了厚厚一层。过了一会儿，他又扭头端详着这边书店室内的样子。书店只有一层，但层高却出奇的高，一排排书架就直伸到那高耸的空间，而在其间看书的顾客，像是穿梭在森林间一般。卡妙喜欢这种感觉，他从扶手椅上起身，准备到书架那里去看看。这时候米罗端着咖啡过来了。
卡妙重新坐下，抿了一口温凉的咖啡，看到对面冰河端着的咖啡杯里冒出团团的热气。米罗搬来椅子坐在他们旁边。
“辛苦了，冰河。”
“这是我一年之中最幸福的时节，”冰河双手捧着热乎乎的咖啡杯，用灰蓝色的安静的目光看着米罗，“不管是第几年，卡妙中意的地方首先总是这里，感谢你长期以来的招待，米罗。”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是好朋友啊……”米罗又笑了，然后对卡妙说：“来，别太过拘束。”
“嗯，谢谢你。”卡妙点点头，他希望他们都能快点把咖啡喝完，以便能够早点到书架旁边去。
米罗看出了卡妙轻微的坐立不安，“你想了解什么呢？那些——关于你现在还不知道的事情。”
“我想……我想知道其他的季节会是什么样子的。”
米罗的眼神有一丝暗淡，随即又恢复了笑意，“知道了，”他回答道，随即回去搬了一把梯子，走到倒数第三排书架，爬上梯子从最高的那层拿了几本厚重的大书下来，放到他们方才喝咖啡的桌子上，原来都是摄影集。卡妙随手拿了一本关于夏天的摄影集，细细地阅读起来。他看得很慢很慢，用手指点着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这些影像中还原出夏天的全貌……
“好绿……好漂亮。”他喃喃道，抚摸着摄影集的书页，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不仅仅是这些绿树，还有夜晚飞舞的如星光一般的萤火虫，空气中飘散的手风琴的旋律——”米罗说，“这些事物只有在夏季过去之后、再一次在脑海中被唤起的时候，才更能够显示出它们的甜美。”
卡妙和冰河只是静静地听着米罗的话语。
“还有春天的花芽和嫩叶的清香，雪化之后淙淙的流水，姑娘小伙子们在阳光下的笑声……秋天这里的街上都是金黄色的落叶，在村庄里人们会跳起庆祝丰收的舞蹈……然而你无法体会到那些，偏偏只能感受到这最萧瑟的冬天……”米罗的语气消沉了下去，“数年来，你一遍一遍地走进我的书店，而我就这样一遍一遍地为我失忆的好友讲述着其他三个季节的美妙故事。”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你能明白我这种悲伤的心情吗？我的朋友……”
他低下头去，双手插在一头灿烂的金色卷发间。
冰河安静地揉了揉米罗的卷发。
“这些伤春悲秋的事儿就让老人们去做吧……这是卡妙说的。”
米罗抬起头，略带诧异地看着冰河。
“是……吗，他是这样说的吗……”
“的确是我说的，”卡妙回答，“在我看来，冬天仍然是非常美丽的季节，因为我的身边有着使我感到幸福的人啊——无论我的记忆有几个月抑或只有几天，我拥有即使我重生和失忆多少次都不离不弃的爱人，拥有依旧真心相待的朋友，我感到十分的幸福……”他对米罗说，“你说是吗……米罗？”
米罗笑着点了点头，就这样微笑着哭了，两行眼泪从他脸上滑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