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扣之塬静篇》卜流萤

1、塬静篇

　　......好痛,全身像被火烧了一般......

　　......谁在说话,为什么身边的脚步声如此杂乱......

　　一阵凉意滑过皮肤,让塬静从沉睡中悠悠地转醒.

　　\"公主,您终于醒了,您睡了这么久,让奴婢担心死了.\"贴身仕女小丝一见主子醒了,顿时喜极而泣.

　　\"我怎么啦?\"天呢,这乌鸦般的嗓音是她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记得之前还在祭台上代替妹妹举行祭天仪式.为何一觉醒来却......还有,这密密麻麻的绷带又是怎么回事,缠得她无法动弹.

　　\"公主是要什么吗?让奴婢来就行了.\"见公主要起身,小丝忙放下刚端来的汤药劝阻道,\"御医刚刚为公主换药,并嘱咐奴婢不可以让公主乱动,以免扯坏了刚愈结的伤口.\"

　　喝下汤药,塬静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继续问道:\"小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是大祭师在祭天烟花里动了手脚,想谋害王,结果却让公主您......\"说着说着,小丝不仅哽咽起来,原以为公主终于有了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想不到却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对公主关怀是假,伺机接近王谋朝篡位才是真.如今又害得公主浑身是伤.御医说公主容貌尽毁,能拣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美艳的容貌曾是公主最引以为傲,如今叫她如何向公主交代.

　　辉,是他,怎么会是他.还记得他曾对她的关怀备至,体贴照顾,这样温馨的感觉如同她死去的母后生前曾带给她的一般.她曾问他为何要如此待她,她在众多姐妹中除了出挑的美貌和温文的个性外,一向不受父王重视,也没有太多的人缘,大家只是因为她是公主才勉强在皇宫给她个安生之所.没权没势,空有一个头衔,不会是他选择她的理由.

　　他没有多想,就回答说:是因为她单纯,恬静.看多了宫内的尔虞我诈,争宠斗势,他比较喜欢简单和平凡,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象他曾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对于这点他毫不避讳地告诉了她,因为他说——她是他的红颜,知己.

　　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怎么会谋朝篡位.不,她不相信,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小丝,你告诉我,辉他现在在哪里?\"

　　\"公主,他对您如此绝情,您又何必......\"

　　\"小丝,求求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哎.\"看着公主紧张的样子,小丝叹了口气,说了比不说更难受,这又何必呢!\"听看守的卫兵私底下说,自从王去探视过后,他就像中了邪一样,沉睡不醒.我想这也许就是上天的报应吧.\"

　　\"报应?不,一定是皇妹她做的手脚,我要去找她.\"她不能让他死,即使付出任何惨痛的代价,她也要让他活着.

　　\"公主,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如果知道公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打死她也不敢说出真相,\"公主,奴婢求求您,保重贵体为先啊.\"

　　\"王上驾到.\"一声洪亮的传讯声平抚了两人的争执.畹町国的王在两排女倌的开引下,拖着雍容华贵的群摆,姗姗走来,跟随其后的是王忠诚的亲卫军.

　　\"姐姐,服了药后身体可好些了?这几日忙于正事,少了时候来看你,是我的不是.今儿我拿了刚从东徽进贡来的千年人参来给姐姐赔罪呢.\"塬静是个心软之人,几句贴心话下肚,早把她乐的忘了先前要说的话.

　　\"小丝,刚才是不是你在吵?打扰皇姐休养,该当何罪?\"

　　\"是奴婢的错,请王恕罪.\"见小丝替自己顶罪,才让塬静顿时想起刚才要问的话,急忙辩解道:\"不是小丝的错,是我嚷着要去见你......\"

　　\"姐姐要见我做什么?\"塬铖看了看她,假装疑惑地问道.要不是想看她是如何的求自己,她也不会本着姐妹情深的幌子来见自己的情敌.

　　只见塬静咽了咽口水,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开了口,但从她嘴里发出的声音还是软绵绵的,丝毫没有任何威信:\"我想求你饶了辉,你放了他,好不好?\"

　　\"姐姐,你是不是烧糊涂了.那个罪大恶极的人害得你如此体无完肤,连你最至爱的美貌都让他毁于一旦, 你竟然还要我放了他,我实在替你不值.要我放了他,我真的办不到.

　　\"我的脸怎么啦?小丝,你告诉我,我的脸到底怎么啦?啊?!\"看着公主急切质问的样子,小丝还是难以启齿,如此的噩耗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她怕......

　　\"姐姐,别为难下人了.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她原以为依皇姐软弱的个性,听到这个噩耗一定会痛苦不已.结果却出乎意料,没见到一滴眼泪,只是沉默了许久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皇妹,姐姐知道你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人.\"

　　\"恩.\"

　　\"要不是我的代替,原本躺在这儿的该是你,不是吗?\"塬铖无法争辩事实,回应地点了点头.\"那么你欠我的恩,几时还?\"

　　她顿时明白了塬静所指之意,却仍若无其事地反问:\"那姐姐你认为该是何时呢?\"

　　\"我希望是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轻轻的话语,此时却显得异常坚定.

　　\"如果我不介意的话,那姐姐你想要什么作为回报呢?\"

　　\"解药,给我辉的解药.\"她艰难地向她抬起手,忍着因拉扯而疼痛的神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从来不相信有什么天命惩罚,也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一睡不醒,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辉必定是被人下了一种世间罕见的毒.而这个下毒之人正是权倾朝野的王上——你!\"

　　\"姐姐,你的脑袋终于开窍了,不愧是与我拥有同样高贵血统的人.\"塬铖轻拍双手,以示佩服.而后从袖管中取出一个精致雕花泛着水蓝色光泽的半透明玻璃瓶,\"这是千日醉的解药,如果服毒之人还未断气,则这解药铁定管用.不过这可是很珍贵的呦.\"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制造它的人早已被我伏诛,换句话说这可是仅存在世上的最后一瓶解药.所以姐姐你可一定要小心--收藏啊.\"

　　只听\"砰--\"的一声,漂亮的蓝晶片在接触地面之后四下散开,如同烟花般短暂而美丽地一消而散.

　　\"不要啊.\"塬静慌乱的捡拾着还盛着少许药水的玻璃片,毫不觉察满地的碎玻璃早已让皮肤伤上加伤.

　　\"不用白费力气了。若不是整瓶的量,是没什么效果的.\"塬铖好心的提点,却让她显得更加疯狂.

　　\"你是故意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狠心!连我这废人最后一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让满足.\"有些歇斯底里,不过这可能是她皇姐平生第一次这么大声同她说话.她伤的深,她又何尝不是呢!

　　\"哎呀姐姐.你怎么能把错都推给我呢,要说不是,你也有份:姐姐你久病初愈全身乏力,一时失手没接住药,撒了也在情理之中。再说,你可能贵人多忘事,早已不记得十岁那年父王曾送过我的那条进贡波斯犬了.那时,我不喜欢我的狗对别人摆尾讨赏,现在也同样不喜欢我要的人背着我跟别人私交甚密.偏偏姐姐你自以为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如今的局面同当年一样,即是你一手造成,不管是对狗还是对人都怪不得我.\"说完,她看也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只盛下塬静颓废地坐在冰冷的地上,连小丝的呼唤声都充耳不闻.

　　她怎么会忘记十二年前的那件事.

　　塬静天生喜欢与动物做伴,因此静凝宫的后花园便成了各种动物的寄居地.其中有受过伤的，有被人遗弃的，也有些名贵的--是父王和大臣们送的。只是从来没有一只像塬铖的波斯犬般让她爱不释手.那修长的雪白毛色,摸上去又舒服又暖和.不仅如此,它还会各种杂耍,如转圈,跳绳等等.不仅是毛色,在畹町国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乖巧的狗.听进贡的人说这种品种很稀有,是从海那边的波斯国带过来,本来有两只,不过在进贡的途中,一只身染重病而亡.所以现在畹町国内仅此一只,别无它求.既然父王把它送给了塬铖,身为姐姐的她也不好意思同妹妹争.只是一有空,她便去铖芗院陪着塬铖和狗玩,常常玩的忘了时间.不过彼此之间倒是熟络不少.这不,今天刚出门就在静凝宫前的蝴蝶湖边瞧见了它,看看四周没一个人,可以让塬静确定它是自己偷溜出来的。

　　\"怎么回事?\"瞧它搭拉着一副耳朵趴在那里,好象没吃饱的样子.塬静于心不忍,急忙回宫取了一盘吃盛的牛肉给它.它起先只嗅了嗅,不敢进食.塬静知道那是塬铖给它设的规矩——不得吃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给的东西.

　　\"没关系,饿了就吃吧,反正塬铖又不在.\"伸出手,在塬静轻轻的安抚下,狗狗慢慢的吃了起来.

　　\"死狗.\"

　　\"啪——\"的一声响鞭,一身红色骑马装的塬铖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手里提着还未放下的马鞭,\"我去学骑马回来就不见你的踪影,还以为你走丢了.原来是在这里吃别人给的东西,我有饿着你吗?\"

　　\"啪——\"又是一下甩鞭,这回没有抽向地面,而是冲着在那哆嗦的波斯犬,阵阵惨叫声传进塬静耳中.

　　\"塬铖,不要再打它了.都是我不好,我叫它吃它才吃的.\"抓住塬铖又想再一次挥出去的鞭子,塬静挡在波斯犬面前哭着请求道.

　　\"我早就警告过它除了我喂的东西,其他的什么都不准吃.现在它作错了事,受点惩罚是应该的。我今天累了,姐姐叫我饶了它我便饶了它.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走,现在跟我回家.\"拽着项圈想将它拖回,谁知它却死赖着塬静不肯走.高高大大的狗对才八岁的塬铖来说,怎么都没办法拖动.刚刚才因为它发了一顿脾气,现在更是火上浇油,又是一阵狂鞭怒甩,伴着阵阵的惨叫声.

　　人急了会反抗,何况是狗急了也会跳墙.又是一阵惨叫,这回可不是那只波斯犬,而是塬铖的惨叫声.只见马鞭应声而落,塬铖捂着手腕上正在淌血的伤口,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也同样回瞪她的波斯犬:\"该死的,竟敢咬我,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她嗜血的眼神在笑,看在塬铖眼里一阵后怕,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没多久,那只刚刚还雄赳赳对视的波斯犬突然倒地不起,全身上下不停地抽缩,显出一副难受的样子.

　　\"塬铖,它怎么啦?\"

　　\"呵,我的血可不是这么随便给你喝的.死狗,这是你自找的.\"塬铖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旁若无事地说道.

　　她怎么忘了呢，塬铖从小就试毒,从小量到大量,从轻量的毒到巨毒,血液中早已是巨毒成形,百毒不侵.难怪狗儿在咬了她之后,中毒倒地.

　　\"快把解药给我,快,再晚就救不了了.\"

　　\"姐姐,我是有解药没错,可是刚巧被我掉进湖里了.\"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阳光下一个亮点在半空中划了道优美的弧线后,沉入蔚蓝的蝴蝶湖底,\"现在不就掉下去了嘛,姐姐,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塬铖,你......我要告诉父王你都干了些什么?\"抱着怀里渐渐僵硬的尸体,塬静哭着喊道.

　　\"随便,我想父王是不会理睬你的,毕竟它可是我的宠物,我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远处传来塬铖似笑非笑的回应声,\"对了,姐姐我忘了提醒你,记得以后别再抢我的东西了,要不遭罪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哦.\"

　　耳边忆起的回音恍如隔世，她怎么会忘记了塬铖的告诫呢，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所有的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王从以前就看中了辉，要不也不会轻易地就把他晋升为御前第一大祭师。这样看来，他们以前就有不浅的交情，也许辉口口声声所说的喜欢的人就是王上。为什么她会如此地后知后觉，原来从头到尾，她只是个配角、替代品。没有了她，也许这场悲剧就可以扭转了。不，她不相信。她怎么会怀疑起辉对她的感情，可是……对了，与其这样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去问当事人。

　　“公主，你要去哪里？”看着横冲直撞的公主让小丝很不放心地尾随其后。

　　“辉，我要去找辉。”

　　“可是，公主，祭师已经沉睡不醒，就算你见了他又能问出些什么呢！何况，王传令静凝宫的出口由她的亲卫军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出入，说是怕打扰了公主您在宫中的静养。”

　　为什么如此残忍，她只是要见自己的心上人最后一面：“小丝，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无论如何，就算我不能从这里出去，你也一定要把牢房里的消息打探给我。”

　　“公主，为了个负心郎。您这又是何苦呢？”

　　“你不明白的，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帮我，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看着愁眉不展的公主，小丝真不知道还能为她作些什么。

　　七天之后，塬静已经可以像以前一样自若地下床行走，可是却显不出一丝雀跃。直到远远瞧见从牢房打探消息回来的小丝，脸上这才挤出了难得一见的欢颜，不免让小丝看得又担心又辛酸，要是公主知道大祭师昨晚在牢房死去的消息，不知她能不能承受得起。

　　“小丝，你告诉我，他今天怎样？是不是仍然沉睡不醒，王有没有去看过他。”

　　“公主，大祭师他……还是老样子……王也没去看过他。”

　　“你没骗我？！”

　　“没，没有。小丝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骗公主呀。”

　　“那就好。小丝，我觉得饿了，你去帮我拿点点心来。”看着小丝离去的背影，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在骗她，毕竟她们可是十多年的主仆。

　　辉，你还是走了，没给我留下只字片语，我不甘心。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要知道真相。不管你逃到哪里……

　　“哐铛——”整盘糕点掉落地面，零零碎碎，一如小丝现在的心情：“公主，你为什么这么傻呀。呜——”

　　现年22岁的塬静公主就这样用一条白绫结束了她短暂而悲凉的一身，追随她的心上人而去，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幸福归路吧。

　　“姐姐，你现在应该很幸福吧。”孤独的山头上多了三个坟，两个人，一只狗，“现在我再也争不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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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烟花扣的第二个短篇，这次配角公主变成了主角，同样的故事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希望能演绎另一份凄美。结尾被朋友评价我好毒，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