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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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Project.D结束埼玉县远征后的新一个周末。由于FD损坏严重需要时间维修，加之有意对其进行更全面的改装，高桥凉介便决定暂停一周的活动，也算作是给全队人员的一次休整了。
而高桥凉介现在正站在一座幽美沉肃的庄园前。云层丝丝缕缕的阴影柔和地覆盖了那块已见岁月痕迹的、刻着“高桥”二字的铭牌。他听着门后簌簌的扫地声，抬手按下了门铃。
铃声清脆，而且并不刺耳，但还是有种难以形容的突兀感，瞬间横入这庄严得自成一体的凝固的平静里。不过这感觉也未持续太长，很快就有一个已近半百的男人走来打开了门，看见是高桥凉介，他那张因年岁渐长而褐黄发朽的脸庞立刻显露出真诚又克制的喜悦，同时微微朝高桥凉介弯了弯脊背：“少爷可算回来啦。”
高桥凉介点点头，唇角带上一点笑意：“嗯，父亲和母亲呢？”
山下已经是高桥本宅很多年来的管家了，自从高桥凉介记事起，山下就和另两位女佣一直待在这里。他现在正跟着高桥凉介，慢慢穿过架设在人工水渠上曲折入微的石径，同时还不忘回答着：“老爷应该在茶室吧，夫人今早起就让清水一起准备少爷爱吃的点心。小少爷今天没回来吗？”
“启介有些事要忙。”高桥凉介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我先去见父亲一趟，麻烦你去和母亲说一声我已经回来的事吧。”
山下会意，再次弯下脖子离开了。而高桥凉介则踏上木平台，沿着它转过一角。
空竹在生了青苔的石头上敲击的轻响，仿佛不经意寻回旧日山林的鸟雀振翅时带起的风。庭院里的水池化开一片静到冷寂的翠色，又自然而然地挺起克制的高傲来。
焚着香的和室里，一个身穿浴衣的中年男人端坐中央，面前的小几上摆着来自京都的印着金箔粉末的卷纸，而男人正用着法性寺流派的书法往上面抄写和歌。高桥凉介来到时，他也恰好写完了最后一笔。男人搁下了毛笔：“进来坐吧，咱们父子俩好像也很久没这么聊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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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来就澎湃紧张的心情下，用得不太顺手的餐刀不小心叮地一声磕在餐盘上，岩濑恭子立时在怦怦如鹿撞的心跳声里微微红着脸颊低下了头。毕竟来西餐厅是她主动提起的，哪一个深陷在思念与爱情美好的想象中女孩子不曾有过同样的期待呢，浪漫的玫瑰花，悠扬的音乐，以及对面英俊优雅的心上人——
听到她的动静，高桥启介抬起头来询问：“怎么了，刀叉用得不习惯吗？”
“嗯、嗯，是有一点……”
“没事的，其实我自己也不怎么吃西餐，平时自己一个人也都是去快餐厅凑合一顿。”
高桥启介的安慰顺利地为岩濑恭子找到了一个缓解紧张的话头，她有些惊讶：“诶？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啊，用得非常熟练的样子……”
听到她的话，高桥启介反倒笑了笑，有些无奈也有些回忆在里面：“小时候父亲对大哥和我教得很严厉，不论是日式还是西式的用餐礼仪都没有漏下任何细节。”
岩濑恭子点点头，马上想起车队内的朋友和自己说起高桥启介出身的背景，但那并不重要，只要能多听一听Darling说他的事情——什么都好，多么琐碎的也可以——她就感觉自己足够幸福了。
看到她一脸神往的倾听模样，高桥启介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始终注意着他的岩濑恭子当然发现了这一细微的动作，她马上不好意思地抿了抿涂着口红的嘴唇，那上面是属于少女温柔又不失活泼的色彩：“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高桥启介挑眉：“其实我倒的确该对家里和大哥说这个……先吃吧，如果可以我会再和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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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我和你的导师聊了一会儿，他对你的成绩一直很满意。”高桥家主，也是私立高桥医院的院长，更是高桥凉介和高桥启介的父亲，一面用茶杓捻起茶叶一面眼也不抬地说道，干枯的茶叶的清苦的香气，融入一旁咕嘟咕嘟地沸腾的泉水里散发开来：“他说他非常希望你能在毕业后继续深造，如果你愿意，他还可以推荐你去到东京，那里有最优秀的大学医院。”
相对而坐的父子俩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犹如中间隔着数十年时光的同一个人。不过高桥家主的眼睛像是饱经海潮冲刷的黝黑的礁石，既圆滑又固执，甚至是眼角的每一条褶皱，都令人生畏。
热水冲入茶壶，带动茶叶急促地旋转。随后茶水再被分别倾倒入两个茶碗里。高桥凉介没有急着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选择先端起了茶碗，慢慢地啜饮一口，才握在手里放了下来，以沉默来作为应答。
高桥家主微微眯起眼，颇带赞许地点点头：“我知道你肯定还会希望再好好考虑，不过我相信你的判断，所以我当时也没有直接答应，你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闻言，高桥凉介只是垂下视线，低声答道：“谢谢父亲。”
正当这时，脚步声再度响起了。一名同样身着和服的妇人托着漆盘走来，然后将盛放着精巧的点心的漆盘呈到高桥父子之间。高桥凉介则是转向她，示意：“母亲。”
妇人有着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乍一眼看去似乎只有不到四十的模样，乌黑的发髻下是雪白而温润的颈子，整个人有着珍珠般大方又不过分夺目的美丽。她轻轻笑着：“准备了一些小点心，吃了午饭离开的时候也顺便再带上一些给启介吧。”
那头的高桥家主则显然对妻子有些无奈，但还是没就此说些什么。他同儿子一样拈起一块点心，尝过之后便直接点明结束。
“知道你是有话想和凉介说。”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去吧，确实也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你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其它事情我就不多说了。”
这场父子谈话的始终，高桥凉介都保持着极为得体的沉静，他知道父亲最后这句话里的“其它事情”是指什么，但这也未曾让他的神情产生丝毫多余的变化。他一直是那个各方各面都优秀得接近完美的高桥家的继承人，不曾让任何人失望，只除了他自己。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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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拓海放下手中已完成过半的模型，终于还是忍不住坐在椅子上一面打着哈欠一面伸长了一个懒腰。
暮色四合中，那台小小的FC3S安静地停在了他的面前。不过还没有上漆，引擎室内也空荡荡的。藤原拓海用手指轻轻推着车子驶入那一片逐渐从燥热中温柔下来的余晖里。
这一周没有远征，他先是亲自把86洗干净，再去到加油站和池谷前辈几个聊了聊Project.D的近况，尤其是上周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不过他把事情的结尾轻描淡写地以“启介先生的朋友帮忙解决的”带了过去。先不说不知情的池谷众人会对“高桥启介以前还是个很有影响力的街头混混”一事有怎样的反应，藤原拓海也觉得如果自己去和别的朋友宣扬这事不太好。
回到家后本想和父亲谈一谈关于Impreza的事，结果不知道那老头又开车去哪儿了，于是便干脆把之前忙于远征和学习Impreza时没空拼的FC模型一点点拼成了现在这个雏形。
没想到不知不觉都这个时间了。
藤原拓海推开椅子站起身，大大打了个哈欠又揉揉眼睛往楼下走去。Impreza熟悉的排气声曳行着金红色的阳光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等他走到楼下，掀开布帘出门时，深蓝色带尾翼的斯巴鲁四驱车也恰好泊入了豆腐店旁的车位里，和熊猫色的AE86并排停着。
“晚饭煮了吗？”藤原文太下了车后先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盒，拍出一支烟衔在嘴边，又摸出打火机，点烟，吸气，呼气。直到做完这一套流畅自然的动作，他才悠悠地往家里走。
“还没有。”藤原拓海让过身子，目光里却一直投向Impreza，仿佛是在嘴里努力排好了一番措辞般：“老爸……”
“什么？”豆腐店老板懒洋洋的声音伴随着食材从冰箱中拿出的窸窣声，穿过店门。
“我以后想多开一开Imp。”
站在厨房里的藤原文太无声笑着摇了摇头。他掐灭烟头丢入垃圾桶中：“随你。”
*
赤城山上的夜空仿佛一块厚重的天鹅绒，在褶皱的间隙里闪现出织物温柔的星光，应和着晚风穿行在林间的脚步声。
但在这样美好又宁静的景色下却突然闯入跑车全力冲刺时那无比澎湃的声浪。转子引擎独特的尖啸，轮胎紧咬路面滑行的锐响，它们是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热血沸腾的世界！
然而坐在FC副驾驶上的岩濑恭子却只感到心里像正在被一把尚且粗钝的刀子剜割着，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前方迂回的山路，却根本控制不住那正大颗大颗滚下来的眼泪——
高桥启介的话就是那把刀子。
“这和我是否对你有好感无关，我现在不能也不愿意分出时间和精力在赛车之外的事情上。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所以更不能让你在我身上白白浪费时间。”
“我不希望你再来看我的比赛，即便是远远看着也不行。如果你暂时不能明白，那就当作这会让我分心也可以。”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如此温柔地满足她一切期待与幻想的Darling忽然就变得如此残忍，令她几乎呼吸不过来。但即便这样，当高桥启介问她还有什么愿望时，岩濑恭子毫不犹豫地用带着哽咽的语调回答了：
“去赤城可以吗？让我最后一次看Darling你全力奔驰的样子吧。”
在两旁飞快退后的景色里，她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
南瓜马车，午夜十二点就会失效的魔法。
但她可能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令她一见倾心的王子了，再也不会了。
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小声地哭了出来。
离开弯道后，高桥启介再次踩下油门，加速向前的FC犹如破晓的天光，冲破重重的黑夜。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hapter 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