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文字D][凉拓]Illumination》方久

2、Chapter 1

　　随着气温的逐渐回升，赤城山路两旁的积雪也已彻底消融了。
　　斜阳低低地坠在苍青色的火山湖前方，将闪烁着的粼光倾倒在山顶停车场那辆安静的熊猫色Toyota AE86上。
　　两个同样面临毕业的高中生正靠着86并肩坐在一起。武内树喃喃着开了口：“我说，拓海，你不是已经赢过高桥凉介了吗，为什么还要特地来赤城再比一次？”
　　“不知道。”
　　“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仅仅是来和高桥凉介比赛的，是觉得这里会有我要的答案，就来了。而且——”说着，藤原拓海挠了挠脸，“上次如果不是在秋名，我觉得我不一定能赢的。”
　　“什么答案？”
　　“……不知道，也许要等找到才会明白。”
　　武内树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么说，你还没有答应加入高桥凉介的车队？”
　　“……嗯。”
　　“为什么？！我可是想去的不得了啊！”
　　“还有一些事情我自己也没有确定，”感觉到朋友的目光，藤原拓海下意识地抬起头眺望向地平线上巨大而沉重的落日，“比如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要去变得更快？”
　　听到这样的回答，武内树只好以一脸“彻底被你打败了”的表情深深叹一口气：“真是搞不懂你，变得更快难道不应该是每个车手的梦想吗？”
　　尚留下一丝温暖的余晖在沉默地逐渐远离，将最后沉沉的金子一般细碎的光洒满车手年轻的脸颊与眼睛。
　　藤原拓海把头向后靠在了陪伴他五年多的86的车身上，不知道是向86还是向自己，轻轻问道：“梦想么……”
　　一旁的武内树理所当然地道：“我嘛，我的梦想就是给85装上Turbo，然后成为秋名Speed Star的头号车手！”
　　但是宣言落地的同时，空气也立刻安静了下来。
　　——“喂，拓海，不要发呆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阿树你刚才说了什么？”

　　同一时刻，高崎市高桥宅。
　　注视着被沉浸在车库顶端明亮饱满的光线中的FC好一会儿，高桥启介终于还是走出来，把疑惑转向不远处背对他的兄长：“大哥。”
　　高桥凉介微微低头，将烟靠上那一丛幽蓝的火苗点燃。他抬眼看向高桥启介，示意他继续。
　　“为什么藤原拓海会提出和你在赤城比赛的要求？”
　　“我想，”火星明明灭灭后，香烟被夹在了修长的指间，“从他主动提出要和须藤京一比赛开始，他就一直在寻找某个答案吧。”
　　高桥启介扬眉：“答案，什么的答案？”
　　灰蓝色的烟雾渐次上升，最终还是散失在空中，只留下若有似无的薄荷冰凉的气味。高桥凉介垂下眼睫，声音低沉如天际正垂落的夜幕：“……超越，又或者是梦想吧。”

　　……

　　距离比赛开始的时间已越来越近，赤城山路两旁的观众也在逐渐增多，车辆来往的引擎轰鸣声起伏交错地回响、盘旋在赤城山路的各处。不少的人甚至还回味起了去年那个夏末秋初的夜晚，AE86与白色FC精彩绝伦的一战。
　　伴随着一个神话的破灭，一个新的不败神话诞生在了秋名山道。
　　但是在那之后不久，秋名86引擎故障，在这条赤城山道上落败的消息也在一个清冷的秋日早晨传遍群马的公路赛车手。
　　于是这场86与FC的第二次比赛在许多人眼里都有了更与众不同的意义。
　　趁着观众还少时已提前跑了两轮的藤原拓海此时正站在印了“藤原豆腐店”招牌的86前，低头凝视着陪伴他已久的车子，平淡的神情中透出专注与宁静。
　　“拓海，虽然是你和高桥凉介第二次比赛了，但是你就一点也不紧张吗？”好友武内树照例凑到了藤原拓海旁边，带了点纳闷地问他。
　　把手放在86的引擎盖上，藤原拓海低声回答：“才没有这回事……”他的话还没说完，从远处沿着山路飞快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呼声就把它打断了，藤原拓海也直起身向着视线尽头的弯道望去——
　　一改往常Red Suns登场的方式，这次率先从弯道出现的竟然是白色的FC。
　　转子引擎独特的运转声，流畅的线条，无边夜空下FC白色的车身流动着美丽而柔和的光，向着人群尽头以及比赛起点驶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藤原拓海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Red Suns的车依次停稳。
　　白色FC的车门被打开，高桥凉介从车内走下来，依然是衬衫和西装长裤，优雅整洁。在FC之后，高桥启介也从FD内走出来，看到前方的藤原拓海不由哼笑了一声：“还真是难得看到你会这么早到啊。”
　　被说中的藤原拓海愣了愣，只好挠了挠后脑勺：“我只是提前来跑了两圈……”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次比赛的两个主角身上。
　　高桥凉介轻笑，随后迈步上前站定在这个第二次比赛的对手面前：“赛前有什么想说的吗？”
　　乍然撞上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那里面仿佛雪原下的沼泽，宁静的表面却隐藏深陷的危险。藤原拓海有些支吾地避开视线：“那个……暂时还没有，也许等到比赛完……”
　　“也好，那就留到赛后再说吧，现在应该好好享受比赛，”高桥凉介从善如流地应答，在转身回到FC前他再次看了藤原拓海一眼，低缓的嗓音里含着笑意，“我期待着赛后你的回答。”

　　“轰——”
　　引擎发动的轰鸣声终于打破了包围着整个停车场近乎死寂的气氛。
　　负责临场指挥的Red Suns有序地完成了人员分布计时与清场工作，又将两车依照先攻后追的位置引导至起跑线。
　　“这里是第一弯道，准备就绪！”
　　“……”
　　“这里是终点，没有对头车，清场完成，一切准备就绪！”
　　依次与各个弯道以及终点的工作人员确认完毕后，总指挥的史浩用目光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高桥启介询问。高桥启介会意，点点头走到了起跑线前。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白色FC，又将视线投向FC后面的AE86，抿紧了唇。
　　“倒计时五秒！”
　　“四！”
　　“三！”
　　“二！”
　　“一！”
　　“Go!”
　　风猛烈地袭来，FC和86一前一后冲出了起跑线，如同迅疾而明亮的彗星，夺目的光芒瞬间便照亮整片黑夜，然后在目光中远去，消失在第一个弯道的尽头。
　　高桥启介站在起跑线前，久久地望着FC与86消失的方向，突然微笑起来，只是眼中的神情仍是锐利热烈的，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那追逐的引擎声点燃。
　　答案？
　　这就是答案！

　　两旁的景物与夜色混合在一起，飞速地从车窗倒退远去。因为此前已在这里与须藤京一的Lan EvoⅢ赛过一场，加上方才的预热，藤原拓海对于赛道攻略早已上手。此时此刻他只需要紧紧注视着前方那辆白色FC的一举一动，等待超越的时机。
　　没有其他的想法，也不需要其他的想法。
　　刹车，甩尾，以最小的角度扭转方向盘来控制重心，出弯，加速。
　　FC与86前后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完美，那是悬于一线的艺术，一毫的差距就会破坏美感，甚至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不论前方的赛道会有多长，不论那些道路会有多困难，不论是在秋名，不论是在赤城，甚至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
　　藤原拓海下意识地稍稍抓紧了方向盘，然而思绪还是集中在一处。这段宽阔的直线距离下一个弯道还有一定的距离，他稍稍转动方向盘，加速，86便渐渐地从右侧冲上前与FC并行。
　　不论是跟随在白色FC身后，还是并肩，甚至哪一天或哪一时刻他会超越FC——
　　只要知道FC还在，他想，只要那一道光还在，他通向梦想的路途就一直会像此时此刻那么明亮。
　　而现在，只要享受比赛就好了。

　　……

　　赤城山脚，公路笔直地延伸向远方灯火繁华的城市，在这一段沉淀下了寂静。一阵风卷起几片红叶，飘飘坠坠地落到了路灯下停着的两辆车旁。
　　高桥凉介站在白色FC前，鹅黄色的灯光映入漆黑的眼底，与里面浅淡的笑融合在一起。他看着正低头的藤原拓海，等待他先开口。
　　“……关于之前凉介先生邀请我加入车队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藤原拓海犹豫几秒，虽然缓慢但仍是坚定地抬起头直视高桥凉介的眼睛，“我决定加入车队。”
　　微微弯起唇角，高桥凉介伸出手，声线像大提琴般低沉温和：“请多指教。”
　　盯着面前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藤原拓海愣了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和小心地同样伸出手，握住：“是……请多指教。”
　　高桥凉介的手心干燥而温暖，手指修长有力，每一分动作都是恰到好处的优雅利落。他收回手，也慢慢敛起唇边的笑走到藤原拓海身边：“这支队伍的名字，就叫做Project.D，我的计划是有两名车手，上坡与下坡。启介负责上坡，而藤原，你就是那个负责下坡的车手。”
　　虽然不是在笑着，但藤原拓海却发现，每当和高桥凉介说话时，他总能感觉到高桥凉介声音里沉着几分笑意，包括他的眼睛也是。这令他想起大海，沉静、包容。
　　高桥凉介平静的话语下有着汹涌的力量，“用一年的时间，打败关东的山路与车队，在每一条山路上刷新纪录，创造下Project.D的传说，然后就解散。”他扭头看向身旁年轻的车手，“藤原，你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天才，而Project.D可以为你提供一个足够大的舞台来成长。”
　　“凉介先生，你之前在秋名时说……这是个游戏，仅仅是这样吗？”藤原拓海组织着词句问道。
　　似乎有些吃惊于这个问题，高桥凉介不由得看了藤原拓海一眼，随即沉思道：“Project.D的‘D’，有一层含义，是指‘Double Ace’，培养两个不同道路的车手的成长，同时也以此证明我的公路最速理论。”
　　他停顿片刻，将目光投向夜幕下的城市，又或许是更遥远的地方，漆黑的眼睛宁静深邃。
　　——“而这个‘D’的更深层含义，会在一年后Project.D活动结束的时候呈现。”

　　在原地目送白色FC离去，一瞬间藤原拓海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是回到去年那个夏末秋初的夜晚的秋名山脚。
　　身后传来的引擎声越来越近，他转身看过去，汽车的前照灯光也渐渐放大。
　　是池谷浩一郎的S13和武内树的Levin。
　　“拓海！”刚刚停好车，武内树就直接朝着藤原拓海扑了上来，不过被藤原拓海给躲开了，“我们看见高桥凉介的FC了，你是不是答应他车队的事了？”
　　“是啊拓海，你刚才和高桥凉介说了什么？”
　　藤原拓海点头：“嗯，其实没什么，我只是答应加入高桥凉介的远征车队了。”
　　“万岁！拓海！”

　　离开赤城山前，藤原拓海坐在安静的86里，无意识地握紧了右手，眼神坚定。
　　他知道，这将是一段新的旅程，与即将诞生的Projec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