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觉勘勘

6、狭路相逢

　　一切都几乎是在无声中进行。我关掉DVD机和电视机，杜非去拿了小手电筒和隔壁房间的钥匙——这把后备钥匙要是终究还是管用了。
　　蹑手蹑脚地，我们出了房间，再轻轻地带上房门。为了不发出太大声响，连防盗门都没关上。
　　隔壁的房间果然有异：防盗门没有关上。
　　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中，我看了杜非一眼。或许她感觉到我的眼神，也转过脸来看我。四目相投，我只看见她的眼睛亮极了。
　　我们在隔壁房间的门口站定。我伸出手，示意杜非将钥匙递给我。
　　杜非把钥匙轻轻地放在我的手中。钥匙热乎乎的。刚才她一定是紧紧地攥着它。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我觉得自己的手几乎在发抖。
　　杜非的一只手轻轻地扶在了我的手臂上，好像是在给我支持，又好像是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力量。
　　我又看了杜非一眼。她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仿佛是要给我一个微笑。然后默默地冲我点了一下头。
　　缓缓地，缓缓地。钥匙顺利地插入匙孔。
　　轻轻一扭，我感觉门开了。
　　我猛地把门推开。如果房间里有人——不，一定有人——我不会给他藏匿和逃跑的机会和时间。
　　黑黢黢的房间里，依稀是几件罩着白布的家具。但并未出乎意料，在某一个地方，赫然杵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或许我们的突然闯入，也叫“他”惊惧或者是手足无措吧。直到——
　　“你是谁！”杜非叫道。她的声音其实很轻，而且微微地颤抖。但是我知道其实她是想大喝一声。
　　那个人影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酝酿着逃跑。
　　我从杜非的一只手里拿过了手电筒——她显然在紧张和惊惶之中忘记了用它——然后打开手电筒朝那个人影照过去。
　　手电筒的光又小又弱，照到那人身上只是淡淡的一轮光晕而已。不过我和杜非都可以大致看到那人的身形。我感觉那是一个男人。
　　杜非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对他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老是到这里来？”
　　那个人影突然矮了下去。我想起那个地方应该是那张并未罩上白布的沙发。那个人影似乎是颓然坐倒在了沙发里。——常坐沙发、让它没有积灰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我真想说些什么，就像杜非那样质问他一下。
　　可是这个时候，那个人影终于发话了：“对不起，影响到你们。”
　　一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地低沉。他好像努力克制着自己似的。
　　“你——”我和杜非同时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都住了口。
　　这时那个男人又说：“对不起。让我再一个人待一会儿。等我好了，会出来向你们解释的。好吗？”
　　他的语速十分地慢。但我们都没有想要去打断他。
　　我一直以为今晚这里的空气中又会像上次那样充满紧张恐怖的气氛。谁知不是。今晚，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奇特的感受。
　　我和杜非都没有说话，但是，在我关掉手电筒以后，杜非已经心照不宣地转身向外走了。
　　走到房门外，我轻轻地把门带上。
　　杜非低头站着。
　　我正在想要怎样表达我刚才奇怪的感受，只听她很轻地说：“我觉得怪怪的。我开始的时候，又愤怒又害怕的，可是听到他说话，我又好像觉得他挺可怜似的。”
　　我听杜非说完，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感觉似乎就像是杜非说的那种。
　　我俩慢慢走到杜非的房门口。
　　“杜非，我们就在这儿等他吧。”我说。
　　杜非点点头。我握住她的一只手，发觉她的手心潮潮的。
　　我们就这样默默无言地站着。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如果你在静谧漆黑的夜里默然肃立，什么事都不干，也会觉得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
　　时间又仿佛过得很快。当隔壁的房门在不远处静静地打开，我们恍然地一齐望向那里，似乎一同惊异于它的突然洞开。
　　那个男人默默地走出来，转身掩上房门，再将防盗铁门也“咣当”一声拉上。
　　他转过身朝着我们走过来。光线很暗地向他散射过去，我发现他的动作很慢，十分小心翼翼和不舍的样子。他的神情肃穆而哀伤，仿佛刚才关上的不是一扇房门，而是一道墓门。
　　他站在我们面前一米左右的地方，开口了：“我这段时间的所为……对不起……一定带给你们很多的困扰……”
　　他背着光线，我无法看清他现在脸上的表情。
　　杜非突然说：“你愿意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诉我们吗？如果可以的话，请到我家里坐下慢慢说。”
　　我没有料到杜非会有这样大胆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