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舞者》幻幻青莲

8、测试

　　头发乱七八糟如同鸡窝，双眼无神地半睁着，金色的眼眸中还是满满的茫然。服饰凌乱，皱褶多多。右手肘撑在门框上，左手拿着一副无边眼镜——这一身模样，无一不在昭示此人的身份——二十出头生活无规律的单身男子形象！同情地拍拍完全木然的学弟的头，修和这位同学打起了招呼——“嘿，黑曜，感觉怎么样？”
　　“……很不好……你们先进来吧，……我才刚睡三个多小时啊……算你狠……”人困了，说话也有气无力的。煌华总算明白炯前几天的感觉了……可自己前几天也没这么困啊……
　　“那是因为……”文幻替换去跟黑曜说话的修，过来给煌华当讲解员，“……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干了两周了啊……”
　　“！！！”煌华再次仔细观看着这间住了“怪物”的房间：整间房子里都弥漫着阴暗幽深的气氛，连屋子的尽头都看不见。几个会发光的石头代替了电灯，在黑暗中散发着暗淡的光芒。在光线下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排排或大或小的标本罐。更显眼的是——堆积如山的纸张！！
　　“……黑曜负责对‘那个世界’……就是我们‘反面’对应的那个世界，的考察。每次回来以后，从大陆形势、空气元素浓度到新奇物种风土人情……全得整理归类照抄制作……一干一两周是常有的事了。就算精神力撑得住，体力也撑不住……通常是一弄完就倒下去睡了。”
　　“……这还是人吗？”煌华不知道还能用别的什么话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幸好又有新的疑点转移他的注意力：“资料堆中间那里为什么是空的？难道学长一开始在那里坐着吗？”
　　文幻望了一眼，无奈地摇头：“……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坐在电话上吧……估计是黑曜又顺手把整理好的东西扔在电话上，结果修打电话的时候他正睡着，隔着结界拿不到电话又忘了结界可以自己解，迷迷糊糊地用法术把结界直接轰烂了……”
　　“……为什么资料上会有结界呢……”
　　“……这家伙睡着后不老实，明明睡着也可能忽然用法术，威力又太强，烧了自己两周的劳动成果也不是一两次了……”文幻的表情习以为常，但煌华似乎已经可以预知自己以后的“危险刺激”的生活了……
　　另一边，把八观的研究报告交给黑曜，正跟眼看就要再度落入睡神怀抱的黑曜说着有关煌华的情况的修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黑曜，我刚才把渊虹扔到你这里来了。人呢？”
　　黑曜揉揉眼睛，想了好一会儿：“……那个不是梦啊……好像的确有个什么东西朝我砸过来，然后我就顺手不知用什么打出去了……”
　　“……”
　　想一想，进来的时候门口没人，应该是被不知道谁拖到灿流那孩子那里去了……那就无所谓了。修摇摇头把这个念头赶出去：“煌华，过来吧，可以了。”
　　黑曜靠在椅子上，双臂缠住椅背，整个人都软塌塌的，眼见地就又快沦陷了。“嗯……我想睡啊……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啊……”
　　“因为你是学生长。”他背后的修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抱怨。
　　“唉……总之，煌华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学院……具体的回头让修跟你说，反正你连学籍都过来了……”说着说着，黑曜的头一点点地垂下去，煌华看着就心软了：“学长，你还是先休息吧……”
　　“多谢，不必了，就几句了……”黑曜又努力睁开眼，“今天的仪式主要是为了让你的能力完全觉醒——文幻，拜托了。”实在很困的黑曜把欢迎词简缩到没五十字，就趴到了桌沿上等结果，被修狠狠瞪了一眼。文幻则拉着煌华走到了中间，示意他和自己面对面坐下来，让他正视着自己淡金色的眼眸，又是柔柔地笑着：“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幻术师’文幻，请多关照。那么，开始！”
　　“开始”两字落下的一瞬间，煌华感到自己马上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这是哪里？
　　我不是在考试吗？
　　这里……

　　当周围的一切终于变得清晰，煌华看到的，是他今生今世最想遗忘而又最无法遗忘，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那，是一条深深小巷，笼罩的是夕阳的温和光影。看起来一切都是那样的幽静祥和。巷子那端走来两个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只有五六岁，手拉着手，说笑着走过来。
　　煌华惊呆了……那个五六岁的孩子，不就是自己吗？
　　那另一个孩子就是……
　　他看向那个孩子，虽然不知为何，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嘴角挂着的那抹宠溺的笑容让煌华毋庸置疑地确定了他的身份……煌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不要再往前走了，不要……
　　下一刻，小巷的另一端也出现了个人影。那个人影有着凌乱的长发，狰狞而疯狂的紫色双眼，手中则缠绕着紫色的火焰！看到对面的两个惊恐的孩子，他狞笑着，一股火焰就向那两个孩子袭去。大些的那个孩子毫不犹豫地把另一个孩子推到自己身后，而那股火焰——就在他身上燃烧起来！！
　　煌华不断地颤抖着，他记得，他记得他记得！……那个时候，刚刚六岁的自己，就是这样呆呆地看着身前的少年被紫色的火焰焚烧着，燃尽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直到他在火焰中彻底消失……
　　——哥哥！
　　哥哥！！
　　不知从身体的哪个角落发出的呼唤，在整个身体里回响，唤醒了十年来深切的悔恨与怀念，以及对无力的自己的憎恨——不要！不要！！不要！！！——

　　“停手！！！”
　　“啪！”
　　幻觉里的世界整个一震，等煌华睁开眼，已经回到了黑曜的房间。想起刚才重复了的痛苦回忆，一股怒火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但是在煌华抬起头后，他的怒火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文幻整个人都倒在了不知何时冲到他身后的修身上，脸上满是汗水。原本系住长发的白色丝带已然断裂，淡金色的头发披散开来。刚才下意识用来抵挡煌华爆发出的力量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前，袖子上的三个扣子全掉了。修一只手扶住了文幻，另一只手挡在了文幻身前，正好挡下了刚才的攻击。
　　“煌华，你能力爆发，伤到文幻了。”修的声音依然平静的八风不动，“别攻击他，他没什么防御力，受不住的。”
　　“……没关系……”松了一口气的文幻摸了一下左手手腕，很好，没有骨折——“抱歉，煌华，害你想起不好的事了。”全身都好疼，这孩子的能力还真……这两天是动不了了吧。文幻无奈地寻思着，——为什么每次能力觉醒都是他受伤呢？上次音痕觉醒的时候——那小子本来就对他的能力有不少了解了——差点把没防备的他反过来卷进幻境；当年百烨觉醒的时候如果不是黑曜动手抢人估计自己得形神俱灭……唉，文幻偷偷地叹了口气。
　　煌华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就是当时把自己从幻境中硬扯出来的两个声音。那声停手听声音是修学长的。凭自己现在敏锐了不少的灵觉，在那同时，修发动灵力制造了结界挡在文幻和自己中间。但另一声只是单纯的击掌而已，居然有同样的效果……黑曜学长？煌华狐疑地看向正与睡魔搏斗的可怜学长，却在桌上的镜子里看见——“啊！！”
　　正忙着把文幻扶起来的修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那个是能力状态——一旦使用了过强的能力就会变化，等一会儿就会恢复的。……好了，煌华，银发银眼不是很好看吗？对吧，黑曜……唉。”好不容易把文幻扶起来，修又发现黑曜终于去跟周公相会了，只好无奈地叫煌华——“把文幻扶回去——我给黑曜的资料下几个结界再走，晚上再带你参观。”煌华点点头，把文幻“接手”了过来。
　　煌华扶着文幻在走廊走。看见文幻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容易心软的煌华开始内疚，忘了事实上是因为文幻读取他的记忆才弄成这副模样的：“对不起，学长。”
　　“没关系，早习惯了。”文幻的语气很轻松，内容可是吓了煌华一跳。
　　“……文幻学长，黑曜学长经常那个样子吗？”快要睡过去的样子……
　　“经常不是那样……不管连续工作多久，只要一次睡够八个小时的话他就可以完全恢复了。这次是因为修在他的睡觉时间来找他，才会这么狼狈的。”
　　“……两周没睡，八个小时也够了吗？”
　　“是啊。”
　　“……”
　　说着，煌华又想起了那个时候，其他组织的人对修的奇怪态度，那种有些惧怕的态度……“修学长很强吗？”文幻听到这个问题，看了看煌华，轻轻笑了起来：“那可是你自己的直属学长，不能这么不清楚啊……他可是学院内全部结界的制作者啊。”
　　“！！！”大厅的，房间的，绝对坚固的，随心变化的……都是？看不出来啊。
　　“他的实力在全学院的学生中也在前三吧……只不过……”语气一转，文幻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了，“他的身体很不好，煌华你多记得体谅一下他吧。”
　　“？”倒是不算意外，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一定身体有问题了。
　　“他是全学院唯一必须定期治疗的，还必须一直保持精神稳定才成……如果他精神力一不够，马上死掉都有可能。”
　　听了这些话，煌华脸都白了。不知为什么，看到煌华明显的惊慌担忧，文幻的表情却缓和了很多。“也别太担心了。他精神力很强，七年了都没出什么问题的。”

　　黑曜房间里，修正忙着用结界保护黑曜的劳动成果，却发现了件反常的事。“今天不像你啊，黑曜？怎么还不把你那八小时补上？”果然，虽然黑曜的脑袋仍旧耷拉在桌子上，但是一双盛满了纯粹金色的瞳孔却直勾勾地盯过来：“……你的右手。”
　　“右手？”修疑惑地抬起右臂察看，却发现手腕侧面多了一道口子。“……我受伤了？”他的语气很明显相当惊讶。
　　“……就算没进入能力状态，以你的防御力都会受伤，如果直接打到文幻，恐怕灿流就有的忙了……小学弟的力量还真是强啊……更重要的是，他还差一年才到十七岁呢……”黑曜的声音中含了些兴奋，看不出刚才他还困得要死，但是那双金色光芒的眼眸背后却似乎多了种不为人所见的阴暗。修则是站在那里低头看自己的右手。
　　“……就算是能力状态，对防御也不会再有多少加成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根本猜测不出他的想法。
　　黑曜仍在自言自语：“‘那件事’居然可以让他爆发出这么大力量……真是有趣啊。不是吗，修？”
　　“……你，如果不困就别睡了！”某人差不多到了极限。嗅到危险的气息，黑曜知趣地放弃了：“好，好，不说了——反正，我也欠你不少……”
　　黑曜幽幽的声音渐渐归于虚无，房间里又是一片诡暗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