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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把酒问春春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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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偶尔接收信号良好,比如这次。
俏也果然“回去”了,回到过去,简称回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立刻判断出灵魂所暂居的十二岁的自己同样属于幻境。对自己不需要客气,她将力量一丝丝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分每一毫,等待一个取而代之的契机——譬如十二岁的自己沉睡或者其他原因失去意识。
阿沚果然在这里。她松了一口气,开始关注其他事项。
爸爸妈妈同时出现这个BUG虽然令她十分不舍,可却反而促使她确认了世界的虚假——又不缺真的父母,谁乐意头上顶着一对假的朝夕相处?
被以前的同学叫错姓氏,才想起来阿沚还不知道她的真名。念及她已经去过阿沚曾经的某一世,心底亦起了试探的念头,大大方方通报姓名,以待回音。
阿沚没有令她失望,将“太子长琴”的身份坦陈于她。
这样便好。
「至少现在你以诚相待,至少现在我不会后悔没有坚持前往泉台,而是(在你的世界的天道的记录上)没名没分地留在你身边。」
——话说他在现代幻境中,没被什么热情奔放的现代妹纸惊吓到吧?
白雾弥漫,不知过了多久,俏也指间阿沚的手指越来越细小,最终小到几乎可以反握住。大雾消弭,俏也瞧清楚眼前笑容和煦的……小-阿-沚,长叹一声——
“阿梅何故太息?”Boss之所以成为Boss,正是有着常人无法望其项背的勇气。正如此刻,明知俏也的感慨方向定然十分之诡异,阿沚仍旧以大无畏的精神发问了。
“……无事。”总不能明说嫌弃未成年的阿沚“又”比她矮了不是~
不用问了,循着她的视线迁移再三,不难看出她的目光在自家头顶与她的肩部位置徘徊,衡量与失望之意,溢于言表——身高问题关乎男性自尊,她说无事,阿沚自然默认天下太平。
观察周边环境,阿沚观望天色,大约距离伊人寻得《凤求凰》不足一刻。于是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继续之前的整理,任由阿梅呆立,努力回忆今夕何夕。
偏有人要打断这份默契。此时房舍多为木质结构,隔音效果一般。所谓“天字一号房”比之现代的豪标好点有限,便是能阻了墙缝里偷窥的眼,却阻不得隔壁的声音悠悠传来。
“吱吱——”“唔唔——”的木床摇动声,娇媚的“嗯嗯啊啊”“咿咿呀呀”“哦哦呃呃”气息绵长,终究打断了俏也的思考。、她本来就满头雾水,一片混乱,神思不属,极容易被外界环境影响。
一时还未清醒,越来越响亮的木床摇动声里,她的脸色慢慢飞满霞光,目光迷离,恍恍惚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朦朦胧胧意识到不可开口,喘息也渐渐深了。
阿沚扶额。渡魂数千载,得遇阿梅之前也曾有几多爱侣,虽不曾拥有子息,到底通晓隔壁是何好事——若早知终有一日,蒙天垂悯,世间有女阿梅,深知他半魂之身,仍是不远千年,与他为伴,他自不会另与他人约为婚姻,令她不悦。
凡人每每以己度人,党同伐异。初时他以为阿梅不生不死,是与他同病相怜,皆为获罪于天,无所禘也的世所不容之人。然常年相处,言谈话语多是往昔趣事,极少谈论过去家人,故他不知,阿梅非但不曾获罪于天,反而生带“罪天不罪”的大机缘。
所谓“罪天不罪”,顾名思义,便是得罪了“代表”天意的那位大神亦是无可怪罪。得知于此,本是源自他此世与阿梅相逢,相识不相熟的时日里,捕获了的一只暗云奔霄吐露。他并非未起疑心,掐算天机,毫无所获,难免对阿梅身份存疑。
她曾言并非父母亲生,乃是螟蛉抱养子。抱养子尚有偌大机缘在身,安然抚育她至成人,而未遭“天意代表”降下天谴的“外祖父母”,又该是何等人物?
想不通,暂先放过。投出‘静息’仙术,不去侧目俏也的失态,以免尴尬。待她犹犹豫豫唤出“阿沚”二字,递她手中一盏热茶,问道:“阿梅可忆起此地?”
俏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冷若冰霜地放下茶盏,随即……将自己缩在房梁之上,权当自己是一只玉米,恨不得再不要见人。
阿沚当然对所处环境以及时间段印象深刻。他在幻境中前后待不到两个小时,俏也就回去破除了幻境。而破除了幻境的本文女主,由于缺乏常识和经验,在第一场幻境中冒充不明漂浮物俨然超过十年——哪怕十年中大多数时间在重复同一件事,时空变换的错乱感也能够缠住她好一会儿了。
俏也终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整理清楚,分门别类放在大脑相应位置。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在大脑内存中格式化,腾出手正要帮阿沚一把,阿沚回身笑道:“阿梅今夜宿在何处,栋梁抑或户枢?”嘲笑她进入幻境之前坚持了一旬日的“倒挂睡眠法”。
不和这个不了解血族传说的古人一般见识——俏也做了个拂袖的姿态。嗯,依照她吊带晚礼服的固定装备,最多也就能做个姿态罢了。
阿沚点到为止,因得罪俏也连声赔罪,许诺为俏也新制琴曲,不日奏来。软话和礼物作为讨女孩子欢心的利器,千百年来古今中外无往不利,俏也愉快地答应用心绘下阿沚奏琴场面。好像发觉有什么不对,心情正好的她第六感并未预警,便丢开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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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细雨绵绵,三日不绝。官道也好,土道也罢,尽是一派湿滑泥泞。道路不通,阿沚的行程只好耽搁下来。倒不是没尝试过御剑,只是俏也无法随他御剑——
曾有一次,俏也跟从阿沚御剑,不过是从后世青岛到日照的距离,阿沚落地后才发现人丢了。寻人的过程苦不堪言,他人感知不到俏也存在,唯有亲自探看。原路返回,不在原地。循着御剑的线路,穿过密布的丛林野地、池沼丘陵,将所有惊扰阻碍他的虎兕狼罴打成渣渣,千里奔驰,最后在原定的目的地找到了被丢在海里,自己飘过来的俏也。
于是,残存着再大本事的前上古仙人,若想携眷赶路,除了脚踏实地,别无他法。
不能腾云驾雾,不能御剑而飞,走在路上的行进方式便不得不将天气因素考虑在内。此地十日九阴,每有霪雨霏霏,连月不开,这场雨下了半个月。困在客栈的客人,总要各自寻事消遣。清谈辩论者有,吟诗作对者有,饮酒作乐者有,聚众赌博者有,还有一个终于学会将劣势化为优势的家伙,仗着别人‘视而不见’,到处围观的。
但凡俏也所好,阿沚悉数点头称善——比俏也的家人纵容百倍千倍。俏也的家人不过是‘合理要求全部满足,不合理要求酌情满足’,阿沚给这位同行者的待遇达到了‘有求必应,心想事成’级别。
不过是观摩他人消磨时间的诸多花样,只不可直视输光了裤子的赌客,余者全凭阿梅心意。阿沚秉承这个态度,足不出户,每日弹琴自娱,对俏也的飘忽不定,不为所动。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老天爷终于开了脸,给了几天难得晴好。
阿沚带领俏也,继续赶往他心中某处——十分重要之地。某天冒进,错过了宿头,眼看着要在鬼火磷光星星荧荧的古战场遗址过夜,柳暗花明被古战场附近林中猎户之女瞧见,带了回家。
猎户家有五口,婆媳儿女,父辈受党争与战乱牵连,避难至此。人口简单,家庭和睦,婆媳相敬,夫妇相得。如此温馨平淡生活,正是命定‘寡亲缘情缘’的阿沚可望而不可即的。
这家人热情招待远客,设酒杀鸡作食。男主人频频劝酒,道是不醉不归。醺醺然的男主人与猎户之子先后败下阵来,被猎户家婆媳掺进里屋。猎户之女聘婷窈窕,指点了酒气上涌的远客住处,逶迤离去。、
似是不胜酒力,面若桃花的阿沚施施然道了谢,关门上闩。回过身来,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醉意。始终被有意无意无视的本文女主跟进屋去,满眼疑惑,却一言不发,等待阿沚一个解释。
阿沚苦笑,镇静道:“阿梅,此户有诈——酒中是上好的迷药……勿恼,我已用法术化去药力。噤声,不消片刻,你我疑惑定有人来解……”
俏也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他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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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外祖母悖论:一个人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如果他杀死了他的外祖母,那么他的母亲就不会出生,所以这个人也不会出生,因此不会有他回到过去杀死他的外祖母这个假设,——即为,外祖母悖论。
[2]香蕉皮定律:外祖母悖论的补充理论。回到过去的人,在杀死他的外祖母的途中,有可能被香蕉皮绊倒跌死,从而失去杀死外祖母的机会,这导致未来依然会有这个人出生,回到过去杀死外祖母。“香蕉皮”包括但不限于被香蕉皮滑到,还可以是其他各种使这个人错失杀死外祖母的机会的“意外”。
——概括起来,就是一个人不可能回到过去杀死他的外祖母,或者他杀死了他的外祖母,所以他的外祖母换了人,“未来”不是他原本的世界,而是平行世界。
这个理论是为衡山之行后的神展开做铺垫。又及,下一章或有神逻辑【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