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欢颜》桑榆莫向晚

8、八你若安好

　　第八章．你若安好
　　近四月底的时候，高三学生组织拍毕业照。
　　子冉捧着书从信息楼出来的时候，高三七班在站队。统一的黑色“7”号班服，近六十个学生站成四排，整齐之外，还有霸气。

　　“要毕业了啊。”子冉轻轻地说，她看到，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人越大，越念旧。陪伴了自己三年的同学，眨眼之间就要分别，是谁都会受不了的吧。这个时候看来，好像三年的苦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反正，徐子冉是受不了。就像现在，明明是别人面对分别，明明是别人在拍毕业照，可她还是狠狠地难过了起来。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却不会和最舍不得的人，有这么一天。

　　对于高三，到底也陪伴了自己一年，竟然她也会舍不得。
　　她偏过头，看到有一个班的班服上写着“一路风雨我们一起走过”，子冉的喉咙忽然哽住，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句话的杀伤力真的很大。
　　伸手拭泪的瞬间，抬头正好看见三楼的学生正往下张望。那个人也在其中，高高的个子，实在太过显眼。
　　徐子冉低下头，动作有些狼狈，然后慌慌张张的跑进教学楼。她不知道卓易扬有没有看见她的眼泪，但她还是要躲，不让他看见。这不是故作坚强，只是不想让卓易扬觉得自己太过脆弱和矫情。
　　她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逞强。

　　五月一日，B市全体学生放假。
　　阮笙也回来了。

　　“哎，妞儿，过的可好？”子冉靠在桥边，脚下是汹涌的河水。这里是她们常来的地方，每一对闺蜜都拥有的专属秘密基地。

　　阮笙用手抚住被风吹乱的刘海，声音也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嗯，学习压力又大了好多，你知道的，那个学校都是有钱人，我除了成绩什么也比不了。但是，其他的……，恩，还好。”
　　徐子冉笑了笑：“是吗？真的啊？那就好。”

　　真的啊。她好想这么回答。但是，爸妈离异，奶奶生病这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嗯。”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嘴角轻轻弯起，刻意的让人心疼。
　　子冉没有注意到，她以为阮笙真的还好。“哎，对了，听说不是有人追你吗？你貌似还蛮喜欢的，怎么样了？”
　　她一脸调笑，这也是关心好友私生活嘛。

　　“不喜欢，从来都不喜欢。”她摇摇头，“我只是把他当成了他。”
　　徐子冉僵在原地，脑子里轰轰作响，半晌，挤出两个字：“是么……”
　　阮笙看着自己的手，笑的有些无力：“你不知道啊，冉冉，我觉得自己，真的好贱啊。”那个人已经走了，她却还停在原地，甚至，最讽刺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的喜欢过她。
　　季然，你这个混蛋。

　　徐子冉低下头，觉得心刀割一样难受。就算阮笙说了无数次不怪她，她还是觉得内疚。季然这个名字，不仅仅刻进了阮笙的17岁，也同样刻进了徐子冉的17岁。

　　季然，是她认得哥哥，一个很帅又很痞的男生。
　　季然不是本地人，五年级时转到B市。那个时候，子冉不认得他，可是对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那种，长得帅又带点痞气的男生，女生们最爱不是吗？嘴里说着讨厌，可是心里却期待他能和自己说上一句话。
　　可是，徐子冉是真的讨厌。可是，就算如此，季然还是来到了她们身边。

　　“小妹头，很可爱啊，做我妹妹吧。”完美的侧脸晕出柔和的光，使子冉呆住。趁她愣神的时候，他狡黠的一笑，“我当你默认哦。”
　　很过分啊，子冉好气又好笑，却还是半推半就了。
　　距离近了，她忽然明白，这人其实不错。

　　初二的时候，一切都好朦胧。16 岁的年纪，就那么沦陷在花与影的交叠里。
　　子冉指的是，阮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她看着季然的时候，她的眼神会变的柔情似水，总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在季然和别的女生打闹的时候，她会突然沉默，然后盯着自己的脚一句话也不说。
　　最惊讶的是，季然会很照顾她，会和她开不清不楚的玩笑，会在体育课上给她买水。
　　只是，16岁的徐子冉还没有那么的敏感，那么的聪明，她只以为他们是感情好。

　　直到初三，子冉记得，当时晚霞很美。阮笙站在桥上，她微笑的样子，像是比整个夏天还美。
　　她说：“子冉，你说，我和季然在一起好不好？”
　　阮笙和别人不同，别人问这种问题，只是变相的在告诉你，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而阮笙问出这个问题，代表她心里没底，她真的在问徐子冉她的意见。

　　好不好？
　　季然是她哥，她能怎么说？事实是，季然对朋友真的很好，但他也的确像旁人说的那样，很花心。其实子冉知道，季然不是这样的。
　　他忘不掉他的初恋女友。
　　哪有什么忘不掉？只是，他那样说，子冉便那样信了。说来好笑，这个时代的早恋，竟然也可以打上至死不渝的标签了。

　　“是你表白的还是他表白的？”子冉问。
　　“他。”阮笙的脸红的滴血，“他说，从初二就就喜欢我了，不过，你也知道，那个时候，嘉言也喜欢我，他们是兄弟…….所以……”
　　付嘉言……她的蓝颜喜欢阮笙。
　　风一阵阵过，子冉还是觉得浑身燥热。然后，她听见自己说：“那你们就在一起吧。”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一起幸福？
　　“真的？”阮笙笑起来，“我不会受伤吗？好像…….”没有未来啊！
　　“不会啦~”子冉拍着胸脯保证，“你受伤了还有我呢？怕什么？”

　　徐子冉似乎很喜欢说这句话。有我呢，怕什么？
　　可她自己也忘了，她什么也不是，怎么护她人安好？

　　在一起的日子，自然是美好的。子冉常常能看到，在阮笙家门前，那棵大大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眉目含笑的男生。
　　经常这样，季然会等阮笙一起上学，放学后会送她回家。阮笙觉得，也许这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回忆。
　　是的，她忘不了。忘不了那棵银杏树，忘不了那辆载过她爱情的单车，忘不了他树下迷离的眼神，她忘不了的，是树下那个，以为会等她一辈子的人。

　　她曾经真的以为，他会等她一辈子。她不是一个轻易相信誓言与童话的人，其实季然也未曾许过什么诺言给她，只是，喜欢就是喜欢了。所以哪怕心里有数，却依然会幻想：恩，那个人会等我很久很久的吧
　　阮笙也许更忘不了的是那一天，那个人决绝的眼神。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讲过话了，事实上也并没有吵过架，确实莫名的也同样默契的没有讲话。
　　她也想问他怎么了。可是他不会明白，当一个男生决意要放下的时候，哪怕他曾经再怎么喜欢那个东西，也不会再去瞧一眼。
　　最最可笑的是。她啊，连他喜欢的东西也不是。

　　当那个人披着夏日残阳的余晖冲到她面前时，阮笙不能否认，内心有多么欣喜，她以为，他终于来找她了。
　　“阮笙。”季然笑了一下，只是笑的有些漫不经心。
　　“恩？”阮笙抬起小脸，定定的看着他，语音里是化不开的甜蜜，她心里有些甜蜜的抱怨。这家伙好高，害得她要仰起头来看他。
　　其实阮笙不属于漂亮那类，胜在清秀乖巧，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季然会喜欢上她的原因，因为她像极了一个人。
　　季然别过脸，轻轻地说：“今天，是第400天”
　　一句话，把阮笙打入地狱，她突然觉得好冷。
　　“我以为我可以忘了她，我也曾用尽力气去喜欢你，但是，怎么办，阮笙”季然的声音有些破碎，“我忘不掉”
　　阮笙听到自己胸膛里有什么在炸裂开来，抬头看见最天边已经出现繁星。
　　她努力地仰起头，逼得季然不得不直视她的眼睛，她问：“然后呢。”
　　季然看着她，惊觉阮笙的脸竟然那么苍白，他还是会心疼 ，但这一次却不能再去抚摸了。
　　“阮笙，我要回苏州了。你别这样，我会一直记得你。”季然的话里透露着无奈，“其实，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她难过的看着他，不再说话。
　　“阮笙。”季然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最终只是轻轻地摸了她的头，“再见了。”
　　于是，没留一句任何其他的珍重之类的话，那个人终于离开了她，没再回头。

　　阮笙靠在树下，脸上没有泪，只是慢慢地浮起笑意。
　　他，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啊。
　　“其实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忘不了她，我知道你为她做过很多很多，我我什么都知道的，季然，我只是以为，只要我们闭口不提，就可以一直这样好下去，其实我可以等啊，你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说呢”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17岁的年纪，尝到了这样的痛，她终于承认，原来那段日子的美好，是她从另一个女孩子的手中夺过来的。
　　现在，终于还是要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