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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好久不见,流尘。
      平静得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问一句你吃饭没有。
      沐流尘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再见到四无君是这样一番场景,或者该说从来没想和这个人再有交集的一天。过去的记忆对于沐流尘来说就像一场梦魇,好不容易惊醒,断断不会有再沉溺进去的理由。
      “要喝点儿什么吗?”沐流尘把擦干净的杯子放到柜台前,淡淡开口。
      对于这份出乎意料的淡定,四无君似乎有些惊奇,不过这样的表情转瞬即逝,他看着沐流尘那张没有太大变化,依然留着简短金发的脸笑了笑,“给我一杯拿铁。”
      “你不适合喝咖啡。”本来已经伸出去的手,却在碰到咖啡杯的瞬间又不自觉的缩了回来,沐流尘不由得自嘲般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四无君是怎么找到这里,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三年前,被吊销医师执业证书,然后卖掉房子处理完母亲的后事走得干干净净。沐流尘甚至可以毫不怀疑的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再知道自己的下落,就像一粒灰尘,丢进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现在这个毕生不想再见的人,却又真真实实的再一次站在了自己面前。
      不过沐流尘那句话显然在某种意义上触动的四无君,他把身子向前倾斜,半靠在柜台上,“那换杯锡兰红茶?”
      这个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挺拔的鼻子极薄的嘴唇,眼角微微上挑,英气飞扬却不嚣张,三年时间给他带来的除了越发内敛的气度便再无半分外表上的痕迹。这张脸,曾让沐流尘为之疯狂。
      “我给你换成果汁吧。”急着躲开那道危险的目光,沐流尘匆匆转身拿了两个猕猴桃走向榨汁机,险些撞翻了放在手边的咖啡豆。
      四无君目不转睛的看着背对自己的沐流尘,阳光打进来,正好照在身侧勾出背部完美的曲线。四无君记得才认识沐流尘的时候,有一次也是这么好的阳光,两人坐在住院部外面的长椅上喝下午茶,那天他穿了件淡藕色的衬衫,外面罩着医院最千篇一律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衣兜里插了三支不同颜色的签字笔还放进一个厚厚的本子,干净得就像学生一样。他抱着杯锡兰红茶跟四无君侃侃而谈,从前几天收治的一个病人到最新的冠脉搭桥手术,再到《The Lancet》上的某一篇文章。那些东西四无君自然听不懂,不过他很乐意微笑着看沐流尘说到激动处开始忍不住伸手比划。阳光打在他的侧脸、发梢,浅棕色的眼睛里洋溢着如同清教徒般的虔诚。四无君觉得,那时的沐流尘就像一只高原上的羚羊,健硕,优雅,能在峭壁上纵情奔驰,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日光倾泻下来,整只羊角都变得熠熠生辉。
      “奇异果汁。”沐流尘把一杯绿色的饮料放到四无君身前,打断了他的沉思,“如果你不想再进一次心外科病房,最好少喝咖啡和茶类。”
      把装满饮料的杯子拿到手里晃了晃,四无君突然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么久没见,我以为流尘你会更愿意请我吃饭叙旧而不是只有一杯小孩子喝的饮料。”
      “很抱歉四无,我有生意要做,而且现在是下午两点。”言下之意无论午饭还是晚饭,这个时间都不太合适。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大多都是被门口那辆耀眼的布加迪威龙吸引而止步不前。赞叹声猜疑声不绝于耳,却还是有散步的老人背着手懒洋洋的走过,看着那群年轻人眼里露骨的狂热不住摇头。
      四无君环顾了店里一眼,“现在去超市买食材再回你家做饭,六点以前吃饭应该时间正好。至于你的客人……”伸手想拂开沐流尘挡住眼睛的发丝,却被后退一步刻意躲掉,四无君只好收回还悬在半空里的右手,“我相信天之翼会很愿意劝他们离开。”
      半个小时后,沐流尘和四无君一起走出雕刻时光并锁上大门。离月走之前拉着女伴的手笑嘻嘻的跟沐流尘说再见,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四无君,充满了八卦的味道。因为旁边的商业街里就有大型超市,于是两人也不用乘车,并排走在上个月才种了梧桐的人行道上。
      “我还以为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会直接把手里的杯子砸过来让我滚出去。”四无君一手插在兜里,很潇洒的说。
      “那样做的话,你会滚么?”
      不得不承认,这三年来沐流尘的变化让四无君觉得有些意外。其实这一切只是因为沐流尘明白了四无君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会很温柔的对你笑或者跟你讲道理的时候,肯定是他心情好或者要算计你的时候,所以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允许在做出某个决定后有人跟他唱反调,而曾经还没有这份觉悟的沐流尘就很不识时务的去唱了不止一次反调,至于后果可想而知,几乎可以用惨痛到惨烈来形容。
      所以现在,他早没了当年那份大义凛然的勇敢气性,三十二岁的沐流尘不再是当初那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愣头青,识时务一点儿,对大家都有好处。
      沐流尘推着购物车走在超市里,食材都是四无君一样样拿起来看两眼,要么丢回去,要么放进车里。四无对于东西一向挑剔,当然食物也是如此。所以沐流尘并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很耐心的跟在后面,等他挑选一块才被分割好的三文鱼。
      偶尔有三两个路过的小女生看到两人后挂出一副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即转过头去窃窃私语。
      恍惚间,沐流尘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四年前,和四无君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在超市里一边走一边讨论着晚饭要吃什么。可是一切都变了,至少当初那个爱四无君爱得蚀心透骨的沐流尘早就死得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现在,他只想让四无君放过自己,给他一个安稳的余生。
      “沐先生,我来吧。”
      结完账,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天之翼上前想从沐流尘手里接过装了两大袋的食材和一桶油。
      “谢谢,不过我想我可以自己来。”
      好心拒绝天之翼伸过来的手,沐流尘提起东西刚想往外走,胳膊就被人从旁边一把拉住。
      “你以前从不提这么重的东西。”四无君夺过沐流尘手里的袋子递给天之翼,很明显的皱了皱眉头。
      “你也知道是以前,现在我已经不用担心提了重物后拿不稳手术刀了,不是么?”
      气氛在一瞬间僵了下来,沐流尘看着那人冷下来的脸却很无所谓的笑了笑,显得十分坦诚。
      接着便是一路无话,沐流尘用钥匙拧开防盗门的时候,一团黄色的毛球瞬间从沙发后面蹿了出来,歪着脑袋在沐流尘脚边亲昵的曾来曾去,不是发出两声满足的“喵喵”声。
      似乎感觉到了旁边还有一道冷冽的目光,小黄猫抬头看到四无君的瞬间,尖叫一声从沐流尘脚边弹开,弓起背全身长毛倒竖,从喉咙里发出咕噜的警告声。
      “嗯?”
      沐流尘赶紧把钥匙放进裤兜,蹲下身抱起小黄猫,把它放在怀里轻轻顺着颈后的长毛,“不好意思,小黄它只是有点儿怕生。”
      猫儿显然很享受沐流尘舒服的抚摸,立刻有回复到方才撒娇的模样,还不时伸出嫩红的舌头舔着沐流尘的手指,只是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在看到四无君的时候依然充满了戒备。
      “你什么时候开始养宠物了?”四无君问。
      “楼下的流浪猫。反正现在日子清闲,也有时间照顾它。”沐流尘进屋后把猫儿放到地上。以前在医院,如果遇到危重病人,三两天不着家都是常有的事,一来怕小东西没有吃的饿着,二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它们玩耍,所以沐流尘一直以来都坚持不养宠物。
      天之翼把东西放下就告辞离开,沐流尘给四无君倒了杯水后转身走进厨房,开始清洗食材准备晚餐,而四无君则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
      或许是害怕这个陌生人身上的气息,本来霸占沙发的小黄在四无君走过来的时候就一溜烟儿蹿进了卧室。而四无也没有多加在意这只小猫,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沐流尘的房子。四十平米的小公寓,被简洁的分割成了客厅、卧室、浴室还有厨房。客厅里一面落地窗,印满银杏叶的棕黄色窗帘,玻璃擦得干干净净。屋内都墙面都被刷成了柔和的淡黄色,客厅里只有沙发和一个茶几,茶几上整整齐齐放着杯子、杯垫、还有一摞昨天的报纸。
      四无君记得,沐流尘以前的房子从来没有收拾得如此整洁过。因为工作原因,家对于沐流尘来说几乎等同于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房子都是每个周末让钟点阿姨来打扫,又不让人家乱收自己屋里的东西,沙发、茶几、饭桌上都乱七八糟丢满了各种医学杂志和病案资料。他还记得有一次沐流尘为了找一本三个月前的《Science》在整个屋子里翻上翻下,最后弄得灰头土脸差点儿把沙发都掀了过来。
      那时的沐流尘,沉浸在他的理想里,骄傲而自信。
      听到厨房传来切菜的唰唰声,四无君放下手里的报纸,往厨房走去。
      沐流尘站在案板前,正专心致志的切菜。四无君走上前去,单手揽过他的腰,把人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四无?”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沐流尘下意识的停下手里的动作,身子明显一僵。
      这么多年,这个拥抱和身上的气味却依然如此熟悉。
      “以前你不会提重的东西,不会养猫,不会有闲心洗菜做饭,更不会把房子打扫得这么干净。”四无君把人锁在身前,伸手拿过沐流尘手里的刀放在案板上,然后握住了那双纤细又关节分明的手。
      以前的沐流尘没心思做饭,却不代表他不会做饭,所有的食材在这双握手术刀的手下出落出来都像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而大多时候,都是四无君赖着他要吃他做的菜。
      突如其来的暧昧让沐流尘有些不知所措,四无君却把头枕在他的颈侧,还刻意把气息吐在白瓷般的脖颈上。隔着单薄的衬衫,他可以感觉到四无君沉稳的心跳,多年前,也是在厨房里,四无君从身后抱着他,笑着说想喝鲫鱼汤。
      沐流尘觉得,这一幕幕,又揭开了他心里那原本已经干透的疮疤。
      “人都会变,不是么?”沐流尘静静的说,“就像我现在也变得很好说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来我家,我带你来,你要吃饭,我给你做。四无君,你还想怎么玩儿,我都听你随你,只想等你哪天玩儿够了玩儿腻了放我一条活路,让我可以平平静静过完这辈子。”
      从头到尾,沐流尘的声音都没有太大起伏,可是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的情绪。三年前的一幕幕,他觉得自己已经坦然,可是真正面对四无君的时候,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无助的样子。他站在雨里拼命拍打着四无君住所的大门,直到那双一直以来都被小心保护着的双手打出血来,面前那块冰冷的铁板都没有移动分毫。
      “我离开S市三年了,我以为自己走得彻彻底底,整个世界都会遗忘还有沐流尘这个人的存在。可是你还是找到了我不是么?我能做什么?逃去一个更偏僻的地方?还是让你滚?或者一把刀捅进你的心脏让你彻底从我生命里消失?”
      四无君看着沐流尘的眼睛,浅棕色的瞳孔里安静而绝望。
      他捏住沐流尘的下巴,逼他把头转过来和自己对视,刚才的温柔转瞬消失得毫厘不剩,反而被眼里灼灼的怒火取代,“沐流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四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跟我商量,想玩儿什么,我都配合你。不用再和以前一样那么费心费力的算计我,看我像一只小白鼠一样被你拿去做了实验,还美滋滋的啃着那个被下了药的坚果。”
      “你就这么恨我?”四无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恨?我怎么敢恨。”沐流尘的声音慢慢变得颤抖,“你是四无君,你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我捏得粉身碎骨,我的医师执业证书,我的工作、事业、理想。甚至可以让一个心外科医生的母亲,因为医院拒绝救治而死于心梗!”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彻底变成了嘶哑,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再一次被毫不留情的挖出来摆在眼前。
      “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四无君扳过沐流尘的脸凑到自己跟前,“不过流尘,我不喜欢你这种破罐子破摔的眼神。”
      下一秒,四无君毫无征兆的撬开了沐流尘的口腔,几乎是强迫的将舌头伸入他口中肆意攫取,嘴唇被牙齿磕得生疼,四无君一手伸进沐流尘的衬衣里,一手解开了他腰上的皮带。
      “唔……放……放手……”
      “你不是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四无君放开了被吻得红肿的唇,“那现在,你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
      说罢把沐流尘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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