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灯火（短篇）》慕离兮

1、人间灯火

　　“长安城中月如练，家家此夜持针线。仙裙玉佩空自知，天上人间不相见。长信深阴夜转幽，瑶阶金阁数萤流。班姬此夕愁无限，河汉三更看斗牛。”

　　七夕乞巧，以五色细线对月迎风穿针，是属于女孩儿的节日。
　　月色清寒，有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微薄凉意。星璇独自回到家中，往日里灯火通明的屋子却只有隐隐的烛光摇摆。初初只是奇怪，寂静的院落里竟然听不见南宫煌与温慧拌嘴的声音。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今日佳节，温慧早就已经拉着南宫煌去附近的城镇上游玩，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家。常纪到底年纪大了，早已熄了灯休息。而星璇的屋子里却有微弱的光透着薄纸铺洒而出，映出一个纤细的人影。
　　嘴角不由弯起一个弧度。
　　屋内前趴着的那只黑猫已经睡着，星璇轻巧地推开屋内，再慢悠悠地合上。
　　灯前的女孩认真得出神，连他一步步走近都没有察觉。星璇饶有兴趣地站在她身后，望着她手里不知道在缝着的什么。她明显不擅于女红，针脚有些许杂乱，绢布上的一对鸳鸯有些变形，只能大概看出一丝轮廓，却也颇有特点。只是一般的绢布上大多只会绣一些细琐的花纹辅以修饰，她却似乎有将这块布绣满的趋势，一针一线地穿过白净的绢。
　　她的速度很慢，盯着绢布总要看上一会儿才会下针。
　　星璇终于发现，她其实在走神。
　　“嘶——”无意识的一针下去，指尖被戳了一个小孔，沁出几滴血来。她正发着愣，只见手被人轻轻拉了过去，受了伤的手指被含住，温柔地舔舐。
　　她这才发现星璇一直半跪在自己身边，小脸泛起红潮，低低地垂下：“璇哥哥……”
　　星璇吻了吻她的指尖，见她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缩回桃子一般的娇羞模样，笑着抚摸着她的脑袋。“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呀……她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含糊地嗯唔过去。
　　星璇心知她不愿说，也没有再问她。他站起身，也把她半拉起身靠在自己怀里。她软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烛光摇曳在彼此的脸庞上，就算只有一个表情也足以让人心驰神往。
　　“璇哥哥，你怎么才回来。”絮儿垂着头埋进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煌哥哥和温姐姐都出去玩了，我们也去嘛……”
　　星璇奇怪地问：“嗯？”
　　“我听温姐姐说，每年七月初七的时候，镇上会有很多好吃的……温姐姐说那叫‘巧果’吧……我想吃……”谈到食物，絮儿终是将方才的害羞抛诸脑后，笑盈盈地看着星璇，“我们一起去吧，璇哥哥那么聪明，吃过一次就一定会做的。以后就可以做给絮儿吃啦。”
　　解了毒的星璇已经有了味觉，学新的菜式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天色已经晚了，他自然不能再带着她赶路。她现在维持人身的时间不长，不能离开家太远的地方，加上絮儿也知道现在再动身也已经来不及了，低低地轻哼了一声。
　　星璇听见了她的低哼，不自主地望着她。她又低下了头，连发丝都透露着失落与怅然。
　　“真的这么想吃？”
　　“嗯！”絮儿坚定地回答，可接下来的话渐渐低了下去，透着气馁，“可是那么晚了，你的身体也没有完全适应人界……算了……”
　　她虽然贪吃，虽然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儿……可她更在乎星璇。
　　星璇来了人界之后，虽说不再被毒素侵害，但身体毕竟是尸体，在人界生活终究不能完全适应。更何况他前些日子刚刚大病初愈，她……
　　“来看看这是什么？”
　　还没有抬头就已经闻到了扑鼻的清香。絮儿怔怔地看着桌上放着的碗碟，先前一直被厚布遮着，香气没有那么浓郁，现如今被星璇揭了开，馨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在屋中。她第一次没有被食物所吸引，只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星璇。“这是……巧果？”
　　“嗯。”星璇温柔地笑着，“今天陪煌和温慧去镇上一起尝了，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就在镇上向师傅们讨教了一番。这些是我做的，你尝尝看吧？”
　　“你回来这么晚，是因为……做这个？”絮儿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星璇点头：“抱歉，没有早点回来陪你。”
　　絮儿已经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星璇见她眼眶含泪的模样，心里一紧，“絮儿？”
　　一声轻唤就这么崩断了她紧绷的那根弦，她猛地扑向星璇，牢牢地抱住他的腰，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眼泪止不住地溢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衫。
　　星璇不知所措地拍着她的背。
　　她哽咽着：“我最喜欢璇哥哥了，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星璇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忽然这么激动，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搂着她，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明年我陪你去镇上好吗？”他低低的声音深深地印进了她的心里。
　　她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去镇上，也不在乎可不可以吃到好吃的食物了。
　　只要能有他陪在身边，只要能无时不刻地感受到他的温柔与体贴，她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
　　不需要她说什么，他就已经帮她想到了。
　　她无法想象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为她学做巧果，她无法想象他在案台前点缀着这些巧果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温柔。
　　星璇。
　　上天如此眷顾她，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