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浮生一碗小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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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孟婆汤。”
“汤里是？”
“浮生一碗。”
绝笙遇见孟一宛的时候，她正在给一个殉情的女鬼舀汤，黑色的长袍罩住了全身，青丝中夹着白发，容颜虽有些老迈，却仍看得出倾城的绝色。
那时，还没人喊她孟婆。
“喝下这碗汤，什么前尘都可以一饮而尽了。”孟一宛对女鬼说。
“可我不想忘记，我想记住他。只要记住他而已。。。。”女鬼挣扎。
牛头在后面敲了她一下，于是她的神情涣散起来，呆呆地接过汤饮下。
“前尘饮尽才能从头开始啊，什么事情，总是最纯白的时候最美好啊。”孟一宛轻声对女鬼道。神情奇异的温柔。
牛头回过身看见绝笙，愣了下，转而兴奋起来：“绝笙大人，你游历回来了？！”
旁边的白无常也飘过来：“冥王殿下说您这几日回来，果然就回来了。”
绝笙点点头，目光却停在孟一宛身上。
孟一宛朝他点头，复又低头舀汤。
“那是孟一宛，新来的舀汤女鬼。”不知哪只鬼说。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呢？
好像是。。。
这样沉静的性格，怎么会在冥界做事。。。。
必然，是有过往的人。。。
十八层地狱
静谧
绝笙慢慢走到长廊尽头。
那放了一个巨大的椅子，红色的纱布在四周，朦胧迷离。
椅子上半躺着一个女子，她的长相无人能描述，因为那是不应存于世间的美，能让人受到蛊惑，愿为她做任何事情。
然而绝笙不是凡人，他面色只是稍稍诧异，连一丝赞叹之意都未露出。
“你便是那个四处游历的冥界尊者？怎么逛到我这十八层地狱来了？”女子轻笑一声，语气略带讽刺。
“是我”绝笙道：“你一直呆在十八层地狱。。。。那么你是。。。久墨？”
“我是久墨，那个为了一个凡人屠尽元辰谷的久墨花魔。”久墨似乎对自己的功绩很满意。
她转头对藏在角落的一只狐狸道：“南雨，你先下去吧。”
南雨看了绝笙一眼，以奇快的速度窜出去。
“你的脸。。。。你跟孟一宛是什么关系？”绝笙注意到她的五官与一宛很像。
“她老成那副样子你都认得出来？不愧是绝笙~~”久墨道：“她还在奈何傻傻地递汤？”
“她来这的时候，还未老。”绝笙想起什么，语气冷了下来：“她身上的诅咒是你下的？”
“什么诅咒？变老？人总会老的，谁都不会像我一样，岁月在我身上驻足，我的美貌可以到我死的一刻。”久墨笑起来。
“既然有缘，便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从前，神帝有个女儿，名月绡。月绡修炼最勤奋，于是很快，她下凡历劫成长。
每一世她都为善一方，造大恩德，很快，她的劫数只剩下一劫。只要再在凡尘度一世，她便可劫满顺利回天。
那一劫，是情劫。
前几世的圆满让她此生竟有了一些法力。
仙家的情劫，劫数的对象不得好死，让仙家对情死心，已是一个常规。
然而月绡用法力让她爱上的凡人屡屡逃过司命星君定下的死难。
她爱上了一个人，于是所有的理智灰飞烟灭。
她眼里只剩下了那个人。
后来，神帝调虎离山之计，让月绡暂时离开了凡人。
那一天，一道天雷劈下，劈开了月绡设的阵法，凡人当场毙命。
那是月绡见过的，最薄情的天雷。
月绡赶回来后，度了劫，但，成了魔。
神帝派人擒住她，终是不忍，就将她的魂魄投入凡间。
她的魂魄落地，长成了一朵花，名曰久墨。
神帝找到她，问她有什么心愿，他可以满足，除了姻缘。
当时的久墨看着这个陌生的父亲，笑道：“我要世间最美的容颜，我要永恒不变的青春，我要强大的力量。”
神帝从来守诺，于是，久墨化了形，成了花魔。
“那你现在到底是久墨？还是月绡呢？”绝笙问。
“我啊。。。。。。也许早就不是月绡了。”久墨掩面：“如果我是月绡，他怎么会不爱我呢？”
“他？那个凡人？”
“是啊，你猜他喜欢上了谁？”久墨道：“是一宛，孟一宛！当初那棵并蒂花上的另一株花！”
“她能化人形是因为我，她拥有美貌是因为我，她凭什么抢我的唐祁？”
“孟一宛！孟一宛！我恨她！！！”久墨脸上有着扭曲的恨意，她道：“孟一宛活该，即使成了鬼，我也要她老的不敢见人！！！”
“并蒂花。。。。”绝笙若有所思。
奈何
“她这么恨我啊。。。。”一宛的脸掩在宽大的黑袍中，声音苍老嘶哑：“我却。。。很喜欢她啊。”
像是喜欢自己一样的喜欢她。。。。
“她为什么会屠尽元辰谷的仙人？”绝笙问。
“因为唐祁啊，当初神帝听说她又遇到了唐祁，只怕她就此堕落下去。于是让元辰谷的仙人辅导唐祁入道。”一宛说：“但久墨不明白，当时众妖都说唐祁被杀了。久墨去了元辰谷，一路仙人阻拦，便遇神杀神。元辰谷有的仙人悲怒交集，将唐祁推至前方档敌。久墨的魔气没收住，便都朝他涌过去。”
“。。。。。”
“唐祁没死。”一宛笑了一下：“当时我也在啊，我怎么会让我最喜欢的唐祁死呢。”
当时，是我挡住了魔气。
“。。。。”
“我当时已是半人半鬼，久墨用会夺取我青春的慢性诅咒换的了我一条命。”
“原来是这样。”
“我不肯让唐祁看到我这样，便假死，除了久墨，谁都不知道。”
“唐祁避开久墨，远走他乡，并且再也没回来。”
“而我，在神帝将久墨锁入十八层地狱后，到了这里。”
“久墨不肯见我，我知道她恨我，但是。。。。。。”
但是我是很喜欢她的。
“你真的记得吗？”绝笙问。
久墨坐在幻化的秋千上，一晃一晃。发丝飞起又落下，神情纯真得不可思议：“什么？”
“你真的记得以前的事？你初遇唐祁时的名字，性格？”绝笙问。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久墨神色平静地说：“我现在是久墨。”
“你忘记了。。。。。。”绝笙淡淡道。
“你懂什么？！”久墨停下晃动秋千，眼中有了几分阴霾：“与你无关的事就不要过问。我只是心情好与你讲个故事，你以为你是谁？”
“。。。。。。被锁在十八层几千年，你寂寞，所以才会跟我讲这个故事。你经常派南雨去忘川看孟一宛，并让他在望乡台找唐祁的踪迹。那些往事你还都放在心上，一刻都没放下过。”绝笙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再讲下去。
再讲下去，就真的把一切揭开了。
冥殿
“我要找一个人在人世的记录。”绝笙对着远处的黑纱，语气平静。
“是谁？”清冷的男子声音，透着些许诧异。
“孟一宛。”绝笙道。
“你还是接下这个任务了。”男子道：“从前神帝托我完成这件事。我拒绝了。”
“往事总要有个结果。哪怕不美好。”绝笙道。
“三千年前，神女月绡转世历情劫，名曰孟一宛。遇凡人唐祁与之相爱。”男子缓缓道。
“果然是这样。。。。”绝笙喃喃道。
数天前，神界。
“今次找你，是想请你帮忙让魔女久墨入天池，魂飞魄散。”
“神帝您这是？”
“祭奠元辰谷之难。”
“善恶之分，我却还是不懂。”绝笙坐上渡船，看着平静的忘川河水，道。
摆渡的鬼女笑道：“对你好，便是善，对你不好，便是恶。何必想那么多别人的善恶。”
绝笙看了她一眼。
鬼女道：“你这几天往地狱可跑得勤。是有朋友在那吗？”
“朋友。。。。。。不是”
“呵呵，我在这忘川摆了千年的渡，见过了太多感情。那位地狱的人，你该是拿她当朋友的。”鬼女道。
绝笙不再说话。
“绝笙，你懂情吗？”久墨问。
“大概是懂的。”绝笙想了想，说。
“大概？”久墨眼神诧异又带点好笑：“你喜欢过人吗？”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绝笙微微有些恍惚：“只是到现在，我还是不能忘记。”
“那便是深情了，凡人都说情深不寿，我们没这个烦恼，却又愁在千年万年不能忘记一段感情。”久墨眉目都覆了一层淡淡的寂寥。
“即使不能忘记，也好过不曾记住。”绝笙看了一眼久墨，欲言又止。
“你有心事？”久墨敏锐地感觉到，问。
“没有。”绝笙答。
“对了，帮我问一问孟一宛。。。。。她在奈何桥边，可曾见到过唐祁。”久墨似乎感觉很别扭，将脸偏向一边，目光闪躲。
“嗯，好。”绝笙应下。
忘川河畔。
孟一宛放下汤碗，看着绝笙：“久墨托你问？”
绝笙点头。
“我还以为。。。她永远不肯理我呢。”孟一宛看起来很开心。
“只是我帮不了她，我也一直在这等着唐祁出现，可是。。。。。”孟一宛看着忘川的河水，道：“他没来。”
我就在这盼着他来，等着他来，想着哪怕再见他一面。
可是那人始终没能出现。
浮生一碗端到地老天荒，那人却再没出现。
“绝笙，你随我来。”孟一宛与牛头马面嘱咐了一声，便朝黄泉路走去。
绝笙跟上。
两旁彼岸花开得很艳丽，这是冥界唯一的花，也是不属于世间的幽冥之花。
孟一宛在三生石前停下，似乎在找什么。
终于，她指着一处凹陷的地方，道：“你看。”
绝笙凑近看。
那处凹陷，刻了孟一宛与唐祁的名字，并且很陈旧，显然已有很漫长的历史了。
绝笙吃了一惊。
孟一宛抚摸了一下那两个名字，说：“你接近久墨，是因为神帝吧？”
“你。。。。都记得？”绝笙语气终于不像平时那样永远平缓冷静。
“当然记得，神帝来找过我，我记起来，是那之后的事。”孟一宛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绝笙问。
“说什么？”孟一宛似乎笑了笑，随意地坐下，看着天空：“冥界，没有月亮呢。”
往事就好像一碗汤，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当初神帝见神女月绡成了魔，心急不已。
终于，他想出一个办法，能彻底根除月绡的魔性。
那就是将月绡的魂魄分成两个部分，将魔性的部分分离开来，然后就能用天池水彻底消除魔性。
月绡的魂魄被分成两个部分，投到一株并蒂花上。
魔性的是久墨，纯净的是孟一宛。
而使久墨再次成魔就先得给她力量，于是神帝下凡，不是愧疚的许诺，而是恶意的培养。
久墨有记忆，孟一宛没有。
但久墨并不记得她与唐祁第一世时的名字。
冥冥之中，她们遇上了唐祁。
神帝将唐祁锁在元辰谷，本想用他引诱久墨去天池。却未曾想到妖魔放出唐祁已死的消息，激得久墨血战元辰谷。
元辰谷一难，即使在很多年以后，也足以让仙家唏嘘不已。
神帝将久墨困在十八层地狱，仍不安心，四处派人设法将她投入天池。
然而十八层地狱岂是那么好进，绝笙，成了一个机会。
“我是很喜欢久墨的，我不希望她消失，你明白吗？”孟一宛抬头看着绝笙，苍老的面容上眼神清澈干净，又带了无法让人拒绝的坚决与果断。
“世间不需要两个月绡。”绝笙移开目光。
“那久墨呢？你也希望她活着的吧？”孟一宛问。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很美好。有着同样的心意，同样的想法。就像希望自己不受伤，我也希望久墨能好好活下去。”孟一宛说：“我是月绡，久墨也是。我不希望久墨知道这件事，因为我知道她会怎么做。”
“月绡是这样的吗？”绝笙问。
“嗯？”孟一宛投过来询问的眼神。
“性格。”绝笙道。
“月绡会更骄傲更大气一些吧，不过孟一宛是这样的，人总是在变的，最重要的，是心意吧。”孟一宛眉眼弯弯。
她脸上的皱纹一下子消退了，白发成青丝，再看她时，已是绝色的容貌。
“她解除了诅咒呢。”孟一宛说：“久墨，会更别扭一点吧。”
“你带我来这里是？”绝笙重新看向那三生石上的名字。
“当时唐祁死后入了冥界，我是一路追着他过来的，然后在这里拉住他，逼他跟我在这三生石上刻下名字。很任性对吧？其实。。。是因为当时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去找他了，追兵就在后面。。。。。后来我就被擒住了，我告诉他，我还会去找他。”
“是真的。。。真的很爱的。”
三千年前。回忆
“你看，刻好了。”孟一宛眼神带着欣喜。
“嗯，你喜欢就好了。”唐祁看着那对凑在一起的名字：“其实我不是很信这个啊。”
“喂！”孟一宛故作嗔怒。
“就算没有三生石。我唐祁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只喜欢你。”唐祁表情温柔，眼神却是无法撼动的坚定与认真。
“那好，我以后一定还缠着你。就算做了鬼，我也要在奈何桥等你。”孟一宛笑道。
“一宛，我走了。”
“你一定要记得，有一个人在等你。”
“神女月绡，渡劫化魔，打伤众仙，擅闯地府，你可知罪？”
“呵~一道天雷劈死凡人，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称神？”
“我等是助你历情劫，那凡人本就注定寿命短暂，你何必痴迷？”
“注定？月绡不信什么注定，孟一宛也不信。我只知道，唐祁是重要的人，无可替代，不容侵犯！”
“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
“我以为我甘愿抛弃神的身份，早就证明了一切。我早说过，你们要为夺走我的唐祁，付出代价。”
。。。。。
“你就这样成魔了？不后悔吗？”绝笙问。
“爱我所爱之人，永不后悔。”孟一宛轻声道：“这是他当初对我说的。”
唐祁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品性高洁之人。
他满腹才华，却不迂腐。
性格温和善良，有自己的立场与信念。
所有人似乎都难以讨厌这样一个人。
孟一宛与唐祁的初遇其实是比较老套的。
那日是七夕，她做好了精致的香囊，一路把玩没注意奔驰而过的马。
是他上前将孟一宛推开，自己险些被撞。
马上的男子及时勒住缰绳，停下道歉。
孟一宛却完全没注意他说什么。
唐祁朝她点头，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刹那心悸，孟一宛再回头看时，已经不见了唐祁的身影。
她突然，想再见到他。
至今孟一宛还记得那天，小城的夜晚，河水粼粼。夜空星光点点。集市热闹非凡，平日拘于闺阁之中的少女都在这一天出门，乞巧投针。
少年人也三两成伴，看着少女们乞巧，暗自寻找中意的对象。
人群之中，孟一宛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看见了唐祁。
唐祁正弯腰，与一群小孩子谈论着什么，面前是一个泥偶摊。
孟一宛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其实唐祁也看见了她。
孟一宛那时还是月绡的容貌，容颜不比日后的世间绝美。但也是清丽脱俗，不染凡尘。
她的样貌注定她能轻易获得注目。
月光倾洒在少女身上，白裙素雅，面容沉静。
她朝他走来。
唐祁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心跳若擂鼓。
孟一宛走到唐祁面前，低着头攥紧了手中的香囊。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走过来傻站在这。
定了定神，她抬头，将香囊递过去。
唐祁愣了一下，接过香囊。
他想了想，将刚买的泥偶递给她。
泥偶塑的是他自己，如果稍微一个有脑子的在这，大概会大骂他一顿。先不说泥偶什么的是小孩子玩的他居然还玩！单单是送泥偶给女孩子，是一种多么不恰当的行为！
再怎么样，送朵花或者发饰也是好的，为什么是泥偶，这种会被女孩子嫌弃脏，幼稚的泥偶！
然而孟一宛似乎并不嫌弃这个小小的甚至塑得有些丑的玩具。她捧着泥偶，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唐祁看她的表情，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叫唐祁。”
孟一宛看着他，露出了他见过的最美好的笑容：“我叫孟一宛。”
就这样，神女月绡，终究遇到了她的情劫。
孟一宛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唐祁视线中。
他们逐渐熟悉对方，在一个月沉星稀的夜晚。唐祁在小城河边的树上挂满一树的小灯，上面糊着的纸上写着：唐祁喜欢孟一宛。
光辉满树。
孟一宛看着那些小灯，第一次发现唐祁这个烂好人木头居然还是懂浪漫的。
嗯，原本打算先说出口，被抢先了。
唐祁娶了孟一宛。
那些日子美好地像在梦里。
梦里有她，还有唐祁。
神界开始为唐祁安排一场场死亡之宴。
孟一宛慢慢觉醒，她用着自己都觉得莫名的直觉，帮唐祁逃过一次次劫难。
“今天不要去东边的古井那。”
古井年久失修，一向认为是枯井的井当天傍晚淹死了人。
“去上香？。。。。今天不去行吗？”
山上不知为何滚下落石，压死好几个人。
“今天不要去。。。。”
。。。。。。。。
呵，这一点都不值得庆幸。
唐家人在开始的感恩后，慢慢变成了怀疑，怀疑，又转为恶意的猜测。
唐家上下开始传少夫人是妖怪，说不定那些灾祸都是她导致的。
一年，几乎所有人都认同了这个观点。
除了唐祁。
那时候连孟一宛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妖怪了，唐祁却将她抱在怀里，说：“我相信你。”
孟一宛低声问：“你有没有后悔遇见我？”
“爱我所爱之人，永不后悔。”唐祁总是这样，明明脸上表情温和，眼中的坚定却让人确定他其实比谁都认真。
绝笙是第一次听到她详细描述关于唐祁这个人。
他想，也许唐祁这个人，值得神女月绡的爱。
“但是那些灾祸，确实是我带给他的。”孟一宛道：“如果当初不是我，他只会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没有那么多灾祸。也不会早死。过着他平平静静，安乐幸福的一生。”
“有时候我会想，是我把他拖入了这场生生世世没有尽头的纠缠。他只是个凡人，命数单薄短暂，我却总在干扰。这样，真的对他好吗？”
“所以，你决定就在这冥界舀汤？不再踏入红尘？”绝笙问。
“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至少他每次轮回，我还可以为他舀一碗汤。”孟一宛道。
只是谁知自那世后他行踪全无。
最深重的爱，就是再也不干扰。
绝笙不知该说什么。
他很迷茫。
连续几日，他都没有去见久墨。
久墨和孟一宛其实很像，虽然他也不知道哪里像。
这日，绝笙又坐上了那摆渡鬼女的船。
四周依然是阴森森的，脚下的忘川深处隐隐传来厉鬼的哀嚎。
鬼女却似乎很高兴，船行的很快。
“有什么喜事吗？”绝笙注意到鬼女的情绪，问。
“被觉察了吗？是啊，昨日我见到了我喜欢的人呢。”
“喜欢的人？”
“是啊，他是只妖怪，被关在第十层，我就只好在这里摆渡，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不累吗？”
“刚来的时候有点，不过后来习惯就好了。有了要等待的人。什么事情都不会太难熬的。”
等待。。。吗？
十八层地狱不仅仅是将人囚禁，被关押的犯人，每时每刻都会感觉到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从骨肉中扩散，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久墨，又是靠什么，在十八层地狱熬过几千年？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八层地狱中，久墨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朝他轻声道：“绝笙，你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此时的久墨，神情几乎与孟一宛一模一样。
绝笙不知道是什么让久墨有了去外面的想法。而可怕的是，他拒绝不了。
鬼女的船慢慢驶向奈何。
久墨站在船头，凝视着远方已经渐现轮廓的奈何桥。
三千年了，已经，这么久了啊。。。。
望乡台
南雨静静站着。
久墨经常让他来这，为的是找寻唐祁的踪迹。
然而南雨知道，唐祁早就不在人间了。
元辰谷一难后，唐祁入山清修，抑郁而终。
神帝说，他几世历尽愁苦，慧根深造。可位列仙班。
唐祁被派去守卫天池。
神帝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让唐祁成了诱饵。
元辰谷一难，神帝本想就这样押久墨去天池。
然而月绡毕竟是神女，在神界势力并不算小。她的忠诚手下的反对让神帝只能先将久墨困在十八层地狱。
没错，他，南雨，是神帝的手下。
本要帮久墨甘心前往天池，但南雨发现，以自己的能力，没办法将久墨带出十八层地狱。
绝笙出现后，他暗示久墨，失去的记忆可以通过彼岸花的花香寻回。
没错，久墨在绝笙问起她初遇唐祁时的事后，一直焦躁不安。因为，她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彼岸花，幽冥之花，花香，能使人忆起失去的记忆。
黄泉路畔，彼岸花开。
一身红衣的女子看着那片似血颜色的花，慢慢笑开。
笑容妩媚明艳。
绝笙暗觉不妙，想叫住她。
久墨转身道：“来不及了。”
她踏入那片花海，脚尖轻盈点过，如将要飞起的蝶。
一个旋转，红纱拂过花瓣，久墨竟在这彼岸花中跳起舞来。
腰肢扭动，轻纱飞舞，乌发如瀑。
她的目光流转间却带些清冷的绝艳。
彼岸花的花香很奇异，能让人心神为之恍惚。
这场舞确实很美，绝笙却不经意走了神，他，想起了自己多年前爱的那个人。
真是悲伤，绝笙从回忆中走出，心中轻轻道。
这舞，这花，这回忆。
久墨走近，脸色淡然无波，连惯用的讽刺表情都不见踪影。
“我想再见他一面。”
“。。。。。。”
绝笙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
“你带我。。。去天池吧。”
天河不远处
“我跟她，其实很像的。”久墨忽然道。
绝笙看着她的眼神，忽然知道她们到底怎么相像。
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久墨遇神杀神，孟一宛挡住魔气。
其实是一样的心意。
为了唐祁。
“你何必。。。。。。做到这样。”绝笙说。
“没有意义的。。。。。再这样纠缠下去。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就是再见他一面。然后彻底消失。”
“他是我活着的意义，你懂吗？”
“不能拥有，不如放手。”
她的放手，何等惨烈。
月绡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绝笙好像有点明白了。
一个。。。。。如斯决绝的人。
“你好啊。”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久墨转身。
温润如玉的男子，一身白色的仙家长袍，看着她微笑。
“我叫久墨。”久墨认真地说。
“诶？”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叫司华，司华星君。”
“你能陪我聊聊吗？我是天池里的花仙，好久没见过其它仙人了。”久墨道。
“嗯，当然可以。”
“你知道吗？冥界的孟婆舀的汤是世界上最神奇的汤。”
“司华，你以后能去替我问问，里面装了写什么吗？我很想知道。”
当另一个仙家的大嗓门传过来时，司华无奈地笑笑，对久墨道：“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久墨点头，温顺无比。
再见了。
不要再等我。
我的，
唐祁。
司华星君回来时，那个长的很好看的小花仙已经不见了，他看向天池，一朵红色的花融化在池中，一滴池水溅起。
有点像血泪。
司华摸了摸脸。
真是奇怪，怎么哭了。
奈何。
孟一宛在桥边站着。
不舀汤，只是站着。
她昨晚做了个梦。
梦里，她，久墨，唐祁站在一起。
站在小城河边，站在那棵树边，树上挂满了小灯。
他们都在笑。
孟一宛想到这，捂住了脸。
鬼是不会有梦，也不会哭的。
奈何边，司华星君对穿着黑袍的孟婆问：“这是？”
“孟婆汤。”
“这里面装的是？”
“浮生一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浮生一碗小短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