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赋》文征明养跳蚤

5、第四章、生死一念

　　由于这三个月来积累的仙元被主人一夜间抽了去，泫极光罩又恢复了最初那个急死蜗牛的旋转速度。一觉醒来，紫潋滟最先看出了腹中的变化，连忙通知了玉邢。
　　一直以来，由于泫极光罩的自动护主，玉邢始终无法确认妻子怀上的究竟是什么。有了之前三个月病急乱投医的经验，玉邢咬咬牙，领着妻子来到了为渡神劫而常年闭门谢客的师父云翔子的洞府前。
　　大自在宫还是老样子，紫薇八卦盘漂浮在空旷的殿堂里，只是金针懒洋洋地趴在沙盘上，似乎睡着了。和上次有那么点不同，传法老道所在的地方多了一道纱帘，把端坐蒲团上的老者跟大殿隔绝开来，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恳请师父慈悲，为徒儿解答困扰了数月之久的疑惑。”玉邢携妻子跪在阶下，诚恳地对着大殿拜道。
　　话音未落，一股强悍的精神力自纱帘后汹涌而出。
　　那股精纯的力量如洪水般澎湃，紧紧地卷住了紫潋滟的身体，轻易地透体而入。好在潋滟自身实力不弱，云渊的精神力威压对她的影响并不大，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如此强大的精神力袭来，今晓的元婴毫无悬念地被惊醒了。
　　照理说，有泫极光罩撑着，只要他能够稳住心神，就不可能让云翔子的精神力占到半点便宜。偏偏今晓的精神力经历仙劫后不知道进境如何，这时候又送上门来了一个实力不凡的对手，他没来由地技痒，想测测看自己如今的实力。
　　今晓银白色的元婴蓦地睁开双眼，泫极光罩在主人的控制下猛然倒转，强大的精神力一头撞开了云翔子精神力的缠绕，从潋滟体内箭一般射出。
　　实际上，今晓现在的精神力还不是云翔子的对手。不过他的精神力胜在精纯，攻击又来得突兀，如此全力而发，好似一把无坚不摧的尖刀，哧啦一声就撕开了云渊精神力的包围，激射而出——锋锐之至，不啻于摧枯拉朽。
　　“咦？”云翔子显然察觉到了对方毫不示弱的反击，惊讶得睁开了眼睛。没想到稍不留神，他的精神力被今晓轻易地逼出了潋滟体外！
　　深吸一口气，云翔子不得不再次催动仙元，加大了精神力攻击的强度。不久，云翔子终于勉强克制住了今晓攻击的锋芒，胜利的天平一点一点地归于平衡。
　　“真可怕！”自知胜券在握，云翔子仍不免心有余悸：对方不过是一个尚未完全转化成仙婴的元婴之体啊！想不到一个元婴之体就能如此，一旦塑成仙体，不论做游仙还是剑仙，直冲“九阶七变”巅峰的实力指日可成啊！想这这孩子居然尚未成形就学会死守元神，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居心，鬼才信呢！
　　云翔子冷哼了一声：这样的孩子绝对留不得！与其一时心软，养大了个祸害，还不如一次了断！长痛不如短痛！
　　此时，云渊已经流露出了杀气，精神威压登时有了冰寒的凉意。
　　“师父！”玉邢在一旁护法，显然发觉了异常，他的脸色苍白如死。他知道云渊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可是...这怎么说，是他和潋滟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啊！
　　精神力的争斗不比术法间的碰撞，除非双方同时撤手，否则，必有一方因精神力枯竭导致肉身自爆而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潋滟腹中的小生命即将不保的时候，突然，一连串跳脱的音符纷纷扬扬地传入了云渊脑海里，凄凉的情绪随之席卷而来，他的心神身不由己地为之一荡。
　　——那断断续续的曲调，乃是一支凄凉壮烈的《醉沙场》！
　　原来是今晓自觉不敌，就积极地改变了作战策略，用出了他最拿手的音煞。可惜他手里没有吟星瑶琴，仓促间凝炼出来的幻琴所达到的效果差了不少。
　　“呜..铮铮铮！”幻琴呜咽，音调连连拔高。
　　幽咽哀怨的情绪被浓墨重彩地反复渲染，带着凛冽的杀气绵延而出，像一条斩不断柔索，将云渊的精神力紧紧缠住，渐渐收紧。
　　以念动情，以情纵曲，如此老道的音煞用法怎么会...带来如此熟悉的感觉？云渊渐渐稳住了心神，忍不住纳闷：这种高难度的驭琴技巧，如果没有坚韧的心志、加上近百年的苦修是根本无法达到的，能做到这两者其中任何一点的修真者早就是名震四海的剑客了，谁还会耐下心来对付一架琴呢？
　　“难道是他？”云渊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惊讶得跳了起来，忍不住低低地念道，“曲动八方惊四海，以念驭琴破魔幢。逍遥天地银白羽，吟星弄月舞凤凰！”
　　话音方落，云渊的脑海里便传来了今晓诧异的声音：“你认识我？”曲调意境一变，由音煞转为春和，乃是一支《阳春白雪》。
　　此曲攻守相济，仍旧是牢牢地把主人保护在中间。
　　“呵呵，何止认识？”此时，云翔子既然能够确定对方的身份了，当然就不愿意看到两败俱伤的局面。既然对方已经响应了他发出的精神力，可见这怪球内部确实是一个元婴，不是什么怪物。
　　这样的话，邢儿和潋滟就可以安心了吧。
　　“停曲罢，我们罢手言和好不好？你我萍水相逢，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云渊分出一股精神力跟今晓谈判，眼底早已涌出了浓浓的笑意。
　　今晓的元婴听到云渊的话，立刻予以回应：“仙友？你说的可是...神仙的那个仙...友？我....我真的转世到仙界了吗？”他还是不敢相信，毕竟这狗屎运对他来说好得太不现实了。
　　“不错，你已投生于仙界、我徒儿玉邢的结发妻子紫潋滟体内。不出七个月，当可以重塑身体，转世成仙。”云翔子听到今晓反馈过来的答话，含笑解释道。
　　“你徒儿？”今晓下意识地惊叫起来，“那阁下岂不是我未来的师祖？”
　　——千万不要说是，我这还跟你拼命呢，搞不好可是欺师灭祖大罪一条！今晓以手加额，喃喃低语道，眼神贼贼的。
　　云翔子听得有些好笑：“不瞒你，正是如此。”心道，原来你这个大名鼎鼎的琴仙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啊。
　　“天哪！”说罢，今晓的精神力顿时像海葵的触角般缩了回去。
　　这边抵抗一泄，云翔子强悍的精神力顿时没了对手。他一时拿捏不住，精神力便泄洪般冲那毫无防范的紫潋滟兜头拍下。
　　云翔子哪里想到今晓会撤得这么不负责任？他根本连半点准备都没有！眼见着，祖师级别的精神威压滔天巨浪般朝紫潋滟卷去，一尸两命在所难免。
　　“潋滟小心！”这种时候，云翔子哪里还管得了祖师的面子？大吼着从蒲团上跳起，仙器荡涤拂尘自袖中电射而出，试图赶在精神力攻到之前救下潋滟。可惜，精神力的冲击远远快过云翔子的声音，荡涤拂尘刚射出来，它就咚地一头撞到了潋滟身上。
　　——毫无防备之下，紫潋滟被震得倒飞了出去！
　　几乎是在同时，淡紫色的光球从潋滟体内浮凸而出，于千钧一发之际罩住了毫无防备的她，兀自浮在虚空中从容不迫地旋转着，继续“飞”出老远，护着潋滟摔倒在地。
　　只有云渊清晰地看到，在光球浮凸的一瞬，暴乱的精神力顿时找到了归宿，好似百川纳海一般争先恐后地流进那淡紫色光晕里，才化解了危机。
　　这突如其来的光球来得快，消失得更快。待玉邢扑上去，它已然缩回了潋滟体内，“滟儿！滟儿，你没事吧！”玉邢的注意力全在妻子身上，根本没有发现泫极光罩，只顾着一把接住摔向地面的妻子，英俊的脸上一片苍白。
　　潋滟摇摇头，笑了起来：“我没事！早在云师祖提醒我之前，我就听到这孩子叫我小心呢。真厉害，还没有出世，就知道保护妈妈。”说话间，潋滟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显然，这是个好兆头，足以给予潋滟最满意的答案了。
　　紫潋滟好歹也是剑仙七变中级别仅次于“逍遥破天变”的高手。只要防护及时，她仙体飞出老远是不假，并没有受到半点实质性的伤害。
　　“海纳百川！果然是泫极光罩！”云翔子走出大殿，清泠泠的目光足能冻死一头成年飞龙。在徒孙面前大喊大叫、颜面尽失，让云翔子心情很坏：“哼，原来大名鼎鼎的琴仙竟然是那个自杀功法的传人，怪不得刚刚飞升就有剑仙六变的精神力！”他用精神力传音给今晓，语调里满是不屑。
　　“自杀功法？”
　　吸纳了云翔子那强悍的精神力，今晓的实力不减反增。他精神力探出，如对话般传进云翔子脑海里，带着惊讶的意味：“师祖您指的是泫极光罩吗？”
　　“嗬，也无怪你不知道。泫极光罩先天具有强大的吸力，享有‘海纳百川’的美誉，实际上跟那个幻剑宗‘凝神剑诀’弄出来的夺神幻剑原理一样！那夺神幻剑说起来多威风啊，拥有堪比灵级仙器攻击力的无敌宝贝。哼！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无敌的招雷仙器！”说到这里，云翔子顿了顿，不屑的态度有所收敛。
　　“话虽如此，近万年来‘泫极光罩’仗着无敌的防御能力得以传承。可是靠着它度劫，我敢说这千年来成功飞升的弟子绝对不会超过十个！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受不了泫极光罩吸来的天雷折磨而自爆。这么说，像你这样飞升了完整元婴的，应该不会超过十个！”云翔子轻笑着说道，“千年来，心禅宗一直对修真界的下院严守这个秘密，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否则，心禅功法还有人学么？”
　　啊...啊啊啊... ...
　　如果现在给今晓来个特写的话，画面必然要定格在他那个因为过度惊讶、而张大得足占了身体二分之一的大嘴上。
　　怪不得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
　　怪不得师门从来没有关于如何渡过筑仙天劫相关记载！
　　——因为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基本上都被劫雷折磨死啦！就算狗屎运够好，没有弄到灰飞烟灭，也都成了灵魂碎片或者残婴断魂之类的。没有上万年的光阴，还得要多大的运气才可以找到塑身元丹成就仙体？
　　其实，今晓自己远比任何一代前辈都要好运，全该归功于夺神幻剑。
　　前面有提，今晓的幻剑单挑劫雷，结果被强大的劫雷反复淬炼，进而将大量的雷元化为己用，雷属金、金生火，从容地进化到五行变中“金火相生”的境界。
　　那么，支持幻剑进化的这个强大的能量源从何日来？
　　这要从历史漫灭的太古时代说起了，当时夺神幻剑和泫极光罩的法诀本属一家。这两篇心诀的优点便是攻守相乘、吸纳互化，也是太古剑仙竹枝仙子之所以传下它们的理由：可助修练者化雷飞升，甚至成就操纵天雷的异能——实际上，竹枝仙子自己已经做到了。
　　谁也没想到，这样奇妙的精神力组合几经分传，最终，竟在今晓身上重现了昔日的辉煌。如果今晓肯花时间去回忆一下当时度劫的种种，不难发现两者互补的特点。可惜，他现在全副心思都挂在最亲近的人身上，跟这么好的机缘擦身而过：
　　“这么说，师父和师妹也要承受那么痛苦的天火雷吗？那岂不是说...炎绯师父，甚至方芳师妹都有很大的可能灰飞烟灭了？”今晓喃喃地叹道，想起从小到大种种幸福和快乐的画面，他忍不住悲从中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一脉的弟子要是都能像你这样顺利重塑仙体，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云翔子很中肯地说道，“比如你们那个天才的创派祖师心禅子，那个心禅圣□□号都从神界传到我们仙界来了。”听他口气，好像并不是特别反感。
　　今晓知道：心禅宗功法旨在修心，最忌与人争斗。所以千百年来，会跟心禅宗结仇的多半是专程去找他们晦气的家伙，而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基本上是魔修。
　　云翔子和今晓的这番对话是通过精神力跟今晓交流的。毫不知情的紫、玉两人看到师父黑着脸一步一步走出大殿，光顾着冷视着潋滟看来看去、一言不发，以为他正在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云翔子忽然说，笑得有些傻，“既是心禅宗这一代成功飞升的弟子，在修真界一定不会是无名之辈吧？”说到这里，云翔子其实早就猜到今晓的名字了，提出来不过是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对了！告诉你可以，但是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提及师门，今晓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今后，你要帮我保守有关前世的秘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虽说作为心禅宗弟子的我是飞升了，但我这副模样成了仙，怎么说也算是转世了。隔世隔阴阳，我已经不可能做回心禅宗弟子了。”话未说完，今晓忍不住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好，我答应你。”原来就这么简单！云翔子一口答应。
　　以这家伙现在的修为，将来必定是仙界的传奇。奇迹出在自己家里，要是把他的前世宣扬出去了，不是凭白地把到手的人才拱手还给心禅宗么？这种傻事，他云翔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巴不得今晓他自己先提出来。
　　正说着，云翔子忽觉头皮一麻，察觉到一个淡紫色的球体从顶心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你...你要做什么？”直觉告诉他不是件坏事，可云翔子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精神世界里浮现出一个浑圆的淡紫色球体来。浑圆的轮廓渐渐散去，露出一个华美而精致的立体图形来——九龙抢珠图。
　　这抢珠宝图上绘九龙九色，分别持着九样各异的法器：丹瓶、经书、法杖、素绫、拂尘、玉令、柔鞭、长剑还有个卷轴。只见九条巨龙或怒或喜、或亢或悔，正追逐着各自的法宝，时而彼此争夺，时而相互嬉戏，飞转腾挪之态无不生动形象。整个图形雕刻得精美细腻，持续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渐渐止住了流光溢彩。最终，仿佛谢幕了，九龙九宝首尾相接，组成了“心禅今晓”这四个正楷大字，在漆黑的精神世界里泛着柔柔的银光。
　　“这是心禅宗宗主令，我是第273代传人，逍遥子今晓。”
　　今晓淡淡地补充道，累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自认在修真界还算小有名气，才不惜在云渊面前浪费仙元制作宗主令。幸好云渊知之甚详，没有排斥他的精神力，否则这一画蛇添足的举动在祖师的面前该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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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落羽无尘兄，不知道我这样改好不好？欢迎大家提出意见或者建议，求花求砖~我是来者不拒啊，大家不要客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