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赋》文征明养跳蚤

27、第二十六章、逼走天青

　　持法毁尸灭迹的本领还真是一流。
　　只见卷土扬尘风沙走，龙卷风远去的时候，杂花生树的林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仙雀继续它不止歇的歌喉，阳光仍旧如常一般灿烂，而两个曾经逗得琴儿面红耳赤的坏坏小魔，却已天人永诀。
　　——生命之花，不想竟是如此脆弱！
　　琴儿忍不住喟然长叹，仙魔之争古来有之，可这样的战争最终带来什么好处？大量本该一心求道的修仙、魔修出现在战场上，受着各方势力的趋使不断地互相残杀，最终连累无
　　数无辜性命深陷轮回、百死千生。
　　流言不止，魔道永昌！
　　琴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竹枝仙子满怀激奋地指天长叹：流言不止，魔道永昌！那一瞬间，她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并不是负面的！而是带着深深的伤感，带着那么难以割舍地眷恋，想要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唤醒被“魔”这个字吓怕的人们！
　　——或许，最可怕的魔并不是他们。
　　目光缓缓移到半空，琴儿凝视那大海般湛蓝的苍穹，竟有些痴了。
　　思考，让琴儿的灵魂渐渐成熟，这为她后来解开诅咒奠定了很重要的基础，同时也成就了她一代帝君的胸怀。
　　灵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反复确认危险已经解除了以后，他才惊叫道，“糟了！师父他老人家还在焚香小筑！快，快去救我师父！”以他之能，自然看得出来琴儿是这一群人中领导者的地位，尽管她自始至终什么也没做，灵秀还是选择把目光投向她。
　　“这位姑娘，拜托您救救我师父！”他恳切地走到琴儿面前，恭声道。他还没能认出琴儿就是几天前奏琴抚平他心魔的小女孩，所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得以姑娘称呼。
　　琴儿垂下头看了一眼灵秀，目光登时被他储物腰带里的玉简吸引住了。
　　不是她有意的，而是那个玉简在她看来始终散发着非常亲切的光芒，让她情不自禁地全神贯注，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欲出。
　　瞳孔猛然收缩，琴儿的精神力突然抓住了那个蠢蠢欲动的情绪，一股奇妙的感觉很快在她心里升起，似乎...她就是玉简，玉简就是她。
　　“你是什么东西？”琴儿沉声道，目光如炬，紧紧地盯住那个引动了她情绪的玉简。
　　突然说出这么奇怪的问话，在场的人均愣住了。
　　“琴儿？”水晶上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本是好心，不想却切断了琴儿跟玉简进一步交流的机缘。
　　一挥之下，琴儿自然收回了注意力。再看时，玉简也光泽尽丧，琴儿便放弃深究了。
　　“谢谢你，我没事。”琴儿感激地看了水晶一眼，拉住她的手笑道，“你还想再玩一会吗？要不然，我们回去吧？”众人再次愣住，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琴儿会完全无视身前还保持着打拱姿势的灵秀，实际上并不其然。
　　“琴儿。”水晶看看身边的灵秀，他们初级学徒都跟着灵秀一起学过琴，论辈分他还是他们的老师，水晶当然要帮着灵秀说话，“琴儿，天凌子师祖怎么说也是琅寰的老师，我们一起去救他吧。”
　　“嘿嘿，小丫头，救他可不容易啊。”一直悬浮在空中的逆天宝镜器灵嘿嘿笑道，“这家伙现在被关在洛坝雪家的私宅里，有上百号欲魔宗的高手把持，进去了可就插翅难飞喽。”
　　“哦？”琴儿想着玉简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逆天宝镜你怎么还没走？不该回你主人身边吗？”言下之意，当然是逐客了。
　　“靠，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啊？”逆天宝镜白眼一翻，怒道，“你还真会过河拆桥啊，要不是我，你和银..”
　　“既然你本意不想跟着我，那走啊。天大地大，爱去哪去哪。”琴儿立刻截住了他的话头，再说下去连明心的真名和焚香小筑惨案都抖出来了，她实在担心灵秀受不了师门被灭和师父被抓生死不明的双重打击，嘿嘿估计她心里还是前者更让她担心吧？
　　“你...”逆天宝镜这下彻底被她的话激怒了。
　　他本就铜铃也似的眼睛楞得大大的，气鼓鼓地结巴道，“你你你．．．我....我想我逆天宝镜每次现世都尽得世人万千宠爱，奉我每句话如圣旨奎臬，你竟敢.竟敢如此顶撞本尊！真是..真是大逆不道，人尽可诛！”
　　“哼，我看你就是因为太得宠了，所以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琴儿没料到这个老头居然能如此狂妄，冷笑道，“本尊？在我看来，本尊不过是个脸都照不清的烂铜块而已！”
　　“你！！”逆天宝镜气得哇哇大叫，“紫玉琴，你这辈子也休想得到我！！”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扭就消失了。
　　“哼，谁稀罕？”琴儿白眼一翻，甩手离去。
　　远远地，一道天雷华丽丽地直劈而下，宛如一双无情的大手撕开了恭维赞美的绝色外表，露出了那早已在等待中荒芜了的心。
　　“琴儿，我一直记得阿天大哥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想想，果然甚是有道理。”明心遥望着那道金色的闪电，面带着微笑自顾自道，“他说主人创造了神器，也只有他才能淬炼神器，这才是神器跟仙器最本质的差别。”
　　“哦？”琴儿想想明心度过的神劫，还真有几分赞同那“阿天大哥”说过的话。
　　“或许我们应该恭喜逆天宝镜，从此这世上又多了一件下品的神器。”明心笑得弧度更明显了，他饶有趣味地说，“他现在，一定在为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大大地后悔了吧？”
　　的确，如果说只有在主人才能完成进化的话，他赌咒琴儿永远得不到他，那逆天宝镜岂不是永远只能做下品神器了？呵呵，果然有意思，琴儿伸手牵住身边的明心，也不顾众人，当先一步走远了。
　　回到仙阁，少不了仔仔细细地讨论一下救人的方案，琴儿这边又光明正大地多出一个天青魔刀持法，所有师祖都对她讳莫如深。这丫头倒好，一双眼睛自始至终含情脉脉地挂在她家明心身上，惹得明心在讨论营救方案的时候分外尴尬。
　　“琴儿，能不能请这个魔物出去？”兰亭师祖皱着眉道。他见讨论到了关键问题，出于安全考虑，他不得不撵走魔刀天青，而这器灵现在处于无主状态，除了她家相公的主人紫玉琴，他实在想不到能使唤得动持法的人。
　　“我不走！相公在哪里，我在哪里！”持法立刻蹿起来，叉着腰反驳道。
　　“小丫头，这里怎么说也是严肃的地方，不要以为我们之前不撵你走，就是怕了你。”云渊手中的拂尘一摇，淡淡地说道。他的话一语双关，既表明了卖给紫金瑶琴的面子，又显得毫不示弱，可谓绵里藏针，当真了得。
　　明心知道持法犟起来，绝对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忙上前劝道：“持法，你先回去好不好，我办完了事情就去找你，听话。”
　　“我不要，万一我一走，又见不到你了怎么办？相公．．．你不能丢下我。”她小姑娘一般耍起小性子来了，梨花带雨地看着明心，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楚楚可怜的神色。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丢下你了？”明心尴尬了，结巴道。
　　“那你叫你主人也收了我，这样咱们夫妻和和美美，永远也不要分开。”她哭相一变，立刻露出了诡计得逞一般的笑容，不依不挠地攀住了明心的手臂，整个人小鸟依人般地靠了过去。
　　所有祖师见状，均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天青魔刀和紫金瑶琴无一不是太古宝贝，都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古董了，嗲起来居然依旧这么清纯天真，忍不住怀疑这几万年的光阴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持法，你好好想清楚，不要逼我把明心扔出去陪你。”琴儿坐在一边跟炎绯师父喝茶，闻言冷冷道。
　　她看似说得很随意，实际上直戳到了两人的痛处，明心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强笑道：“主人，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玩。”
　　“咳，当着仙界四位师祖的面，琴儿这点信誉还是有的。”琴儿不动声色地把皮球一踢，等于是说她紫玉琴要是真的听从了兰亭的吩咐出言撵走了持法，等于连明心一同扔了，这下抛弃这对夫妻的罪魁立刻人人有份，四人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明心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推开了持法的手，走到一边去了。
　　“你．．．你，好你个紫玉琴！哼，天大地大，相公不要我，我．．我找我爹爹去！”持法知道明心花这么大代价找到的主人，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也不可能放弃，只得不甘心地望了琴儿一眼，一跺脚凭空消失了。
　　明心听到她说“相公不要我”的时候，曾经想要转过头去看她，可是一想到琴儿的态度，只好任由持法恨恨地一跺脚，把他骂上个千遍万遍，他自己则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经这么一闹，谁还有兴趣继续营救天凌子的话题？
　　正好夜也已深了，兰亭宣布解散，其他人如释重负，纷纷告退。
　　“琴儿，好好地珍惜紫金瑶琴吧。”
　　兰亭笑着拍了拍明心的肩膀，给了琴儿一个鼓励的眼神，继而离去。
　　见众人都去得远了，琴儿才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你也站在我今天这么个尴尬的身份上，大概也会这么说吧。希望那丫头不是个笨蛋，慢慢会相通的。”明心一愕，见琴儿冲他粲然一笑，也跨出了房门，他连忙跟了出去。
　　凝视着主人小小的身影，明心不由得百感交集。他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失落：现在的主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
　　她不再只为自己而活，也不再蛮不讲理、独断专行了。
　　但她可曾想到，器灵跟主人双修而化形，性格却不完全像主人，而是像他曾经最爱的那一半。对于通天大魔帝来说，持法万年不变的性格就是曾经的竹枝仙子，就是．．你啊！
　　——曾经被通天大魔帝无底线宠溺的你，居然也有成熟起来的一天，他若泉下有知，是不是也会替主人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