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纯情时代》林小堂

7、七

　　七
　　陈笑丰回来时候，夜已深。江雪回了学校，唐天和杨柳也已经睡下。冰柜里给他留着切好的西瓜。陈笑丰轻轻的进屋，静静地吃完西瓜，收拾干净，进了洗手间。
　　镜子里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胡子拉渣，象秋后烧过的荒草地。头发蓬松凌乱，挑在前额的几屡不停地滴落着水珠。两道剑眉下的眼睛里闪动着迷茫和痛苦，鼻翼翕动着，晶莹的水珠让那张英俊的脸庞写满了沧桑。陈笑丰直登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头一紧，鼻头酸酸，他咬紧嘴唇，猛然把整张脸泡进水盆。
　　两月来，陈笑丰跑遍了人才市场，象绿头苍蝇寻找臭肉一样盘旋在各个招聘会。曾被唐天笑言，他准备收藏所有陈笑丰带回来的招聘会门票，等他俩结婚时候做贺礼，留着教育下一代。
　　山穷水尽，望岗兴叹的时候，学哲学出身的陈笑丰在一家计算机培训中心应聘一个教师的职位，教计算机语言课。算做病急乱投医，先把工作揽回来，填补一下一片空白的自信心。
　　没想到面试那么顺利，培训中心校长弥勒佛一样坐在老板椅上，随便问了陈笑丰几个吃喝拉撒睡的问题便求贤若渴地让他明天来上课，一个年轻漂亮满脸带笑被校长介绍为办公室主任的小姑娘给他让座倒茶，把陈笑丰感动得象旧电影里劳苦大众遇到了共产党。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份教育事业干好。
　　陈笑丰使劲摇了摇脑袋，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四溅开去，一些啪啪地沾在镜子上，又泪珠一样顺着镜子滑落下来，把陈笑丰的那张脸割成几条。陈笑丰抹了一把镜子，仔细端详着镜子里被水珠弄得凸凹不平的脸。
　　毕业不过一年，那种意气风发，激昂文字的激情没了，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勇气没了，陈笑丰感觉到现在自己常被别人粪土。吃住靠唐天，又借了唐天一千多块，也快都捐献给招聘会的主办方了。
　　那么多招聘会竟然没有单位愿意招学哲学的。陈笑丰为自己专业的不实用感觉懊恼。在学校的时候，陈笑丰常为自己学哲学感觉自豪，只有聪明得脑袋才能装下哲学得理论.这是他安慰自己得理由,就像面对着自己的傻儿子说其实他是早出生了五百年一样.
　　陈笑丰坚信哲学使人明智。毕业后明智的哲人大脑便开始不明智了，哲学理论能指导社会的发展，为什么自己偏偏连自己的生活都指导不了方向。
　　生活本身便是哲学，想读懂它，便要去生活中觅食，等自己少年的棱角在生活中磨平，象鹅卵石一样光滑的时候，你便是哲人，便可以眼神深邃，意味深长的教导别人应该这样，不要那样。据说，心有城府，老谋深算的人都是生活的哲学家。
　　陈笑丰洗漱干净，又静悄悄的走到书桌边，拿出杨柳给他买回来的计算机书，仔细的研读，为了明天去给学生上课时候能蒙几句。陈笑丰大学时候计算机只是为了混个过级而已，对理科生来说，他的那点计算机知识都是皮毛，更别说是专业语言类的课程。灯光下，翻看着厚厚的专业课本，喜欢咬文嚼字的他感觉异常艰涩。
　　杨柳悄悄走进来，穿着米色真丝粉红碎花睡衣，为陈笑丰沏了一杯热奶。杨柳抚摩着陈笑丰的头发，轻轻的坐在床边。
　　陈笑丰抬起头，灯光下的杨柳雪白的肌肤闪动着柔和的光泽，乌黑的长发瀑布一样倾泻在圆润的肩头，细长的脖颈在睡衣的衬托下，更加修长，圆润，白皙。嘴角挑着一丝微笑，乌黑净亮的大眼睛写满了幸福。
　　“杨柳，怎么还没睡呢？”
　　“我看你房间里还亮着灯，过来看看你。今天面试怎么样？”
　　“明天去试讲。”
　　“别紧张，我相信你一定行。”
　　“计算机语言课我只学过皮毛，这些内容看着挺难理解的，唉！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学自然科学了。”
　　“让唐天给你讲讲，他学建筑的，计算机特好。”
　　唐天在学校时候，帮同学的电脑杀毒时，从来不带杀毒软件，靠两只手在键盘上敲几行程序为同学们的机器解决问题,那个时候,系里面送他一外号叫\\\\\\\\\\\\\\\\\\\\\\\\\\\\\\\\\\\\\\\\\\\\\\\\\\\\\\\\\\\\\\\\\\\\\\\\\\\\\\\\\\\\\\\\\\\\\\\\\\\\\\\\\\\\\\\\\\\\\\\\\\\\\\\\\\\\\\\\\\\\\\\\\\\\\\\\\\\\\\\\\\\\\\\\\\\\\\\\\\\\\\\\\\\\\\\\\\\\\\\\\\\\\\\\\\\\\\\\\\\\\\\\\\\\\\\\\\\\\\\\\\\\\\\\\\\\\\\"圣手毒王\\\\\\\\\\\\\\\\\\\\\\\\\\\\\\\\\\\\\\\\\\\\\\\\\\\\\\\\\\\\\\\\\\\\\\\\\\\\\\\\\\\\\\\\\\\\\\\\\\\\\\\\\\\\\\\\\\\\\\\\\\\\\\\\\\\\\\\\\\\\\\\\\\\\\\\\\\\\\\\\\\\\\\\\\\\\\\\\\\\\\\\\\\\\\\\\\\\\\\\\\\\\\\\\\\\\\\\\\\\\\\\\\\\\\\\\\\\\\\\\\\\\\\\\\\\\\\\"。
　　“……，再说吧，我先自己看看书吧，都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陈笑丰爱怜的摸着杨柳的脸。
　　“好吧，你也别太累，看完书早点睡！”杨柳站起来走出去刚带上门又拉开一条缝，探头进来压低声音说，“别忘了把奶趁热喝了。”
　　屋里复归寂静。陈笑丰盯着书本，暗暗的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杨柳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一直以来，陈笑丰都为拥有杨柳感到上帝对自己的厚待。杨柳聪颖□□，漂亮可人。大学时候，追她的人如过江之鲫，有一次她过生日，一天竟然收到十四封求爱信，但是她竟然最终选择了自己作为男朋友。
　　陈笑丰闹不明白杨柳选择自己的原因，他曾很长一段时间怀疑人生是不是真的是一场梦，美好的生活都是隐藏在思维深处的梦留于世上的幻影。有一次参加学校的科幻协会讲座，他忽然灵感冲动觉得自己的人生世界就是另外的空间生命放映的一场智能的立体电影，杨柳和自己仅仅是影片里导演的安排，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只有看导演是愿意让大家看喜剧，还是看悲剧了。
　　杨柳给陈笑丰的每个微笑都能让他感动。这是他唯一体验到的亲情融合着爱情，象鸡尾酒一样常让他酩酊大醉。
　　陈笑丰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便很少体味到真正的关爱和亲情。
　　陈笑丰的母亲是位上海籍的下乡知青，年轻时候特别漂亮，插队到陈笑丰现在的家乡，后来知青返城时，他母亲被当地一些对她有非分之想的干部找各种理由死死卡住。一直到了冬天，所有一起来的知青都已经回去了，她还没拿到回城的批条。那个大年三十的后半夜，从村委支部办公室跑出来的她突然疯掉了。从此，常常披头散发，赤胸露怀，到处乱跑，大冬天光着身子往湖里跳。村里人都说她可怜，常常照顾照顾她。等开春后，大家都忙起农活了，谁也照看不了她了，便被人介绍给村里喂牛的老光棍陈长做老婆。俩人结婚才三天，半夜冒着大雨寻找妻子的陈长便滑下陡崖摔死了。过了六个月，她把陈笑丰生在了村子的大厕所里。幸好孩子的哭声惊动了一个上厕所的老太太，陈笑丰被人救起来，被村人轮番抚养。他小时候，没有名字，大家看他母亲是个疯子，整天抱着他东跑西颠，便叫他陈小疯。他两岁时，有一天，他母亲把他放在一对新婚夫妇家的鸡窝里，自己跳进湖里死了。那对夫妇看孩子可怜，便把她养大，成了他现在的父母。上学报名时，老师实在理解不了陈小疯这个名字的真实含义，觉得太不雅，便以为是孩子小念错了字，自做主张改成了陈笑丰。
　　陈笑丰越长越英俊，小麦色的皮肤，高大魁梧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庞虽然扑满一层漠然和冷酷，却不失一张很阳光的脸，剑眉星目，直鼻薄唇，眼神里飘着淡蓝色的忧郁。陈笑丰上学异常聪慧，是他们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养他的那对夫妇对他也疼爱有加，但，陈笑丰却从来感觉不到那种让人牵肠挂肚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