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谋杀》死去的作者

2、第二章：心理诊所

　　在死之前，林森也有过挣扎，他进过一家心理诊所。

　　对面年轻的医生问他：“所以说，在经历第一次恋爱失败后，你感到了绝望，你的心里在谴责自己辜负了父母，同时对于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情也无可奈何。是么？”

　　他答：“是的。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可是据你所说，距你分手到现在已经接近四年了，那又是什么样的诱因让你现在有了想要自杀的念头？”医生认真地记录着，旁边还有支录音笔在工作。

　　“因为我遇到了第二个人。”林森细细述说着，一脸麻木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松动，就好像面具破裂一样。

　　大概是三年前，林森上夜班后回家，后面跟了个人，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身后，但是一回头又不见踪影。即使走进了热闹的夜市，林森还是莫名地恐惧，频频回头，他不清楚后面的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摸样，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街上反而更容易靠近他。就这样战战兢兢到了租的房子的楼下，他终于忍不住狂奔着上楼，摸到房门那一刻脚都软了，有人轻轻扶了他一下，他惊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几下，打开房门，窜进了屋里。

　　从猫眼里看，一个背影慢慢远离。

　　那一晚上，林森睡得很不好，凌晨三点多就醒了过来，打开客厅的灯，他环视了一下屋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踱着步子到了门口旁的饮水机那儿，接水的时候余光瞥见了门前的一张纸。他现在仍然住在那个二十几平米的出租屋内，房门是木制的，下面有可容一只手通过的缝隙。他不相信有鬼，更无法容忍一个跟踪狂来扰乱自己的生活。如果信上有什么恶心的内容，他绝对会报警。

　　信上的笔迹意外地很清秀：“很抱歉让你感到恐慌，跟了你很久但是不敢说话，注意身体，不要加班到这么晚了，开始的那段路经常有混混，换条路走吧。”后面还有署名，路进南。

　　他不认识一个叫路进南的人。

　　他也不想和路进南有任何交集，他给林父的信通通都石沉大海，工作刚刚起步，因为是老师介绍去的，经常被同事嚼舌根，当做免费劳动力。但是脑袋还记得这种感觉，毒瘾开始在精神上折磨他。

　　路进南自那晚起几乎无孔不入地潜入他的生活。单车接送，早餐放在门口，午餐和晚餐送到前台。通讯工具上，朋友网里，甚至打的网游里，他在某一天都会看到他的名字，收到他的信息。虽然他坐公交上下班，不吃早餐。把午餐和晚餐都给同事。从来不回复路进南的任何信息。但是，林森不得不承认，他终究是闯进了自己的生活。他好像根本不在意林森的拒绝，始终温柔，日复一日地做着这些事情。

　　有一天早晨，林森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心情格外糟糕。七点，他用力地打开了门，外面的人一身湿漉漉地，正弯着腰放下早餐。看见眼前突然显现的瓷砖地板，路进南有些尴尬地起身。“你丫的是不是有毛病啊，这么大雨穿个雨衣会死啊，送什么早餐，我早就戒了。”林森愤怒地吼道。

　　路进南认真地看着林森的脸，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那一天我就接受他了，或者说，我早就接受他了。”林森情绪有些失控，双手紧紧抓住胳膊，想尽可能多地获取一些安全感。医生递给了他一杯温水，解除了他防备的姿势。眼神鼓励他接着说下去。

　　“后来他搬来跟我一起住，让我每天都吃完早餐再走，接送我，每天都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他喝了一口水，双手紧握水杯。

　　医生问：“那么你们怎么会分手呢？”

　　林森说：“我们没有分手。”他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