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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情定熏沛 ...

  •   PS:严格来说,下文并不是番外,而是在不久的将来,会在正文中出现的情节。如果非要给个准确的名字,那应该叫做——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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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有些事,是永远不要挑明刺破的好,这个道理,檀香明白。
      有的时候他也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记事那么早,为什么那些流着脓的记忆,要像刀一样刻在他脑子里,从他仅仅六岁开始。
      六岁的他并没有名字,拥有的东西包括一只羊,一件羊皮袄,一把木头短剑,和一个自称刀客,极少说话的爹。
      他们住在深山,那一天爹出门打猎,照旧指了指屋旁的地窖,意思要他看住。
      外面天气很冷,但是他很听爹的话,还是抱着他的羊,蹲在了地窖口,看着他爹一直要他看住的东西。
      地窖很臭,一股酸腐气从地窖口的木缝里穿出,熏得他很不舒服。
      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想看看地窖里到底锁了什么。
      地窖的钥匙,是放在灶台旁边的柴堆下面,而地窖下面很黑,他如果想要看见,就需要一个火把。
      这一切对六岁的他而言都不难,所以他拿着火把站在地窖中间,只是一盏茶功夫以后的事。
      似乎因为窖门打开,里面的酸臭程度,比他想象要好一些。
      地窖里面似乎一无所有,只有一个土炕,炕上铺着早已经沤烂粘结的稻草。
      而在那堆稻草上面,似乎睡着一个人。
      一个蜷着身子,赤身裸体的……女人。
      “喂!”当时的他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因为气流震动,火把摇曳起来。
      炕上的女人没有反应,似乎是死了。
      檀香鼓起勇气,走近一些,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皮肤。
      皮肤冰凉,但在轻微颤抖,她没有死,而且从那球结成一团酸臭无比的头发中扬起脸来,看了他一眼,带着寒湛湛的光。
      檀香受到惊吓,丢下火把,飞一般跑出了地窖。
      火把没有熄灭,檀香探着头,看见那女人似乎爬了过去,手围住火光,因为离得太近被烫到,发出极低的□□。
      他看了她许久,直到火光熄灭,地窖一片漆黑,但他仍能感觉到她蜷缩在地上,不住颤抖,一波一波抽搐,似他的心跳。
      他忍不住又走了下去,这一次那个女人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你是我娘吗?”他的声音只有微微颤抖。
      女人扬起头来,没有发声,目光难以名状的复杂。
      “这是我的羊。”他把他最珍贵的财产牵了过来,“你抱着它吧,抱着他你就不冷了。”
      女人愣了一会,放开他的脚踝,就像抱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了他的羊。
      “你是我娘吗?”六岁的他又问。
      女人没有回答,没有抬头,只是紧紧紧紧,抱住了他的羊。

      “你不是我娘。”过了这么些年,檀香似乎终于能和童年的自己自问自答,“他们都弄错了。你的儿子是白锦堂,我只是你好心收留的手下。”
      她当然不是。
      枕香堂的香主李沉香,怎么可能是那个被关在地窖八年,没见过阳光没穿过衣服,头一年日日夜夜被□□,直到生下孩子的疯女人。
      她绝对不是。
      “属下办事不力,当以死谢罪。”他摸索起了身,从白锦堂鞘里取了短刀,朝李沉香反手呈上,“香主是亲手操办,还是属下自裁?”
      “你疯啦!”那厢被点了穴的白锦堂扯着嗓子,吼出一嘴的血沫味。
      “香主是亲手操办,还是属下自裁?”檀香继续,声线平静。
      听脚步,李沉香是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
      “你自裁。”
      “是。”檀香颔首,反手握住刀柄,刺进胸膛。
      刀尖入血肉,并不比以往更加疼痛。
      在离心房一寸的时候,李沉香的手握了上来,止住刀尖去势,手腕翻转。
      刀刃在他胸口旋转,不要他的命,只是割着他胸口骨肉,血沿着李沉香手腕滴下,一滴滴烧灼她的脉搏。
      “你到底想做什么?!”一向轻声慢语的李沉香怒喝,将刀拔出,袖尾横扫,檀香应声飞出,脊背撞上山崖,发出脆响。
      “你到底……,想要什么?!”
      “属下,并不想要什么。”檀香感觉意识有些涣散,于是很努力咬住下唇,“香主应该立刻追杀刚刚在场的每一个人。”
      “包括慕容凤?包括他?!”李沉香指向白锦堂。
      “他会答应属下,不向任何人泄露哪怕一个字。我马上让他起誓。”
      “那慕容凤呢?”
      檀香呛咳,喉口涌出血沫。
      “如果我追不上他,如果……,你这么忠心,不妨帮我想一想,他会在外面散播一些什么谣言?”
      檀香的胸口激烈起伏。
      “是说我十九岁那年,被一个脑子有病的刀客掳走,剥光衣服被关在地窖八年?”李沉香低声,手慢慢伸向他喉头,“还是说我被那个傻子日日夜夜□□,然后在一堆屎尿的炕上,生下一个孽种?!
      “你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说的,就都会去做,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李沉香的语声越来越高,手也渐渐收紧。檀香的意识,有那么一刻终于不受他控制,“嗖”一声离开了他的身体。

      是啊。他答应过她,只要她说的,他都去做。在六岁那年。
      给她送水洗脸。
      不再问她是不是自己的娘。
      报告爹的行踪。
      一年后,帮她逃走,又被抓回,眼见她用石头砸开了爹的后脑勺,脑浆子流了一地。
      那时候她已经半疯,穿了爹的衣服,把衣服带子扣了一个又一个死结。
      他扶着她逃出去,她不敢照水,怕看见自己,都是闭着眼睛由他来喂。
      在山里走了大半个月,就快要出山的时候,她却突然好转了。
      他记得那一天,她在水边,洗好了头发,用手指梳头,终于敢看着水中的自己。
      彼时日薄西山,她的脸苍白如雪,但依旧很美。
      “宝宝。”她突然喊他,他当时受了惊,环顾四周,这才慢慢走过去。
      两个人在水边并肩,她突然说:“你的眼睛长得很像我。”
      虽然他们两的眼睛长得半点也不相像,但他没有反驳。
      “你的头发好脏,不如我帮你也洗洗。”她又突然说,再再像个温柔的娘不过。
      于是他就横躺在了他娘膝上,由他娘替他散了发,一下一下掬水洗着。
      那时候,天边所有的余光,都照射在他娘脸上。
      “是不是只要我说的话,你都肯去做?”
      他点了点头。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有种残忍的聪慧。
      当她把手掐在他脖颈上,要把他头按进水中去的时候,他还配合她,做了她意料之中的挣扎。

      “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
      伴随着李沉香的这句诘问,檀香的意识又重新回到他身体。
      “那时候你还没恢复,神智不太清楚。只是把我掐昏了而已。”他据实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死?”
      “我有想过,想躺着不动去死,但是有只野狗过来想啃我的脚趾,我没有忍住。”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没有跟着你。”檀香摇头, “我真的没有跟着你。那时候我在城里讨饭,跟人家抢食,七年过去了,我没想到居然还会遇到你。没想到你变了这么多,见我快被人打死,居然还会派人来救我。”
      “你那时就认出是我?!”
      “是。”
      “这么说你进我枕香堂是有预谋,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檀香语塞。
      “你为什么不说?”
      檀香愣着神,很认真想了一会,“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我认你,这根本不可能。”
      “是。”
      “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生,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檀香又愣神,又很认真想了一会,没有回答。
      “你明不明白,”李沉香的眼里又烧出血来,现出二十年前那种疯魔,“我当时必须杀死你。我就好比……,被人一刀插了胸口,伤口结了痂,但里面却还有脓,我必须要把脓挤了,才能活命!”
      山下的瘴气这时被风吹了上来,乳色的雾,有毒,闻着却是香甜。
      李沉香失了心智,步履凌乱,竟然忘记调息,只是死死掐住檀香咽喉。
      “现在,你可以去死了吗?”
      檀香没有挣扎。
      “就算有野狗来啃你的脚趾头,你也可以忍住了吗?”
      檀香扇了扇眼睫,算是首肯。
      李沉香的手越扣越紧,呼吸也渐渐缭乱。
      白锦堂也就在这时终于冲破他的穴道,在自己的师爷被掐死之前,跳起后一记手刀,从颈后把李沉香放倒。

      白锦堂并不是第一次背他家的这位师爷,但却是第一次觉得他这么重。
      檀香趴在他肩头,不言不语,有呼吸吹着他的后颈,但他却感觉他已经没有了生气。
      刚才冲破穴道,白锦堂已经受了伤,这会子心里缭乱,走着走着,脚底下就莫名一软,栽在了湿软的泥地里。
      所幸檀香并没有摔到,白锦堂连忙反身抱起他,将他放在一块还算干燥的树下。
      “咱们就歇一会……,一小会。”白锦堂吐一口血唾沫,又脱下身上衣服,给檀香垫着,小心翼翼看着他。
      “你为什么哭?”半晌,檀香终于活过来,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死了,我也马上用裤腰带上吊。”白锦堂的这个誓发得很具体。
      “我为什么要死?”
      “你就是不想活了!”
      檀香低下头,眼眸里的朱砂颜色也仿佛黯淡,“你的裤腰带很贵,如果拿来上吊可能真的会死。你要想清楚。”
      “我是认真的!”
      檀香露出讥诮的神色。
      “我真的是认真的!”白锦堂凑过去,“就算那谁……,就算天底下的人都不要你,我白锦堂要你,我有的是钱,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白锦堂换了个姿势,蹲在檀香身边,“就像你家死野猫不喜欢我家黄霸天一样,我家黄霸天还不是天天翻着给它玩肚皮。没关系的,我喜欢你就可以,我也可以那么贱。”
      林间这时转了风向,乳白色的瘴气像一带丝绸,悄无声息绕到两人身边。
      檀香一时无话。
      白锦堂开始抓耳挠腮,“你不信?我要怎么证明,你才相信?你说,我都听你的。”
      “瘴气过来了,你应该还有一颗蔽瘴丸,吃了吧。”
      白锦堂连忙在身上搜罗,摸到药瓶,想也不想,立刻把最后一颗药丸强捏进檀香嘴里,然后又像着了魔的犟牛一样,一把将檀香扛起,背到背上。
      这里离瘴气沼已远,瘴气已不十分毒辣,可走着走着,白锦堂也渐渐不那么正常了。
      “她凭什么那么说你!为什么把你比作疮口里的脓。她这么伤你,我同意了吗?!”
      “白爷我的心很疼,很疼!”
      先是扯着嗓子自言自语,再然后他的腿开始软了,跌了一跤又一跤,却还是将背上檀香搂得死紧,牛一样一次又一次站起来。
      “我会背着你的,背到死,我肯定不撒手。”
      说完这句,他就被根老藤绊住,狗吃屎般栽倒,背上檀香撒手,飞出去老远。
      再然后他就站不起来了,典型中了瘴毒症状,脸颊通红,挂着谜之笑容。
      “背不动也没关系。”他翻过身来,脸上挂着痴笑,黄霸天一样扭动腰肢,撩起衣衫,露出他还算白嫩的肚皮,“你可以摸我的肚皮,随便摸。”
      回风转向,瘴气凝滞。
      痴人,很傻。
      檀香花了一会功夫,这才慢慢挪到到白锦堂身边,伸出手,真的摸了摸他肚皮。
      白锦堂缩了缩身子,神智已经完全不清,露出更加谄媚的贱笑。
      不败总捕头是认真的,他这一辈子,其实并没有说过什么假话。
      可就算他是认真的,就能抵消每夜刺骨的背痛,抵消从六岁至今,一步步走来的三尺之寒?
      山高水长,星月流转,这世上的刀枪剑戟,哪一样不轻易就能斩断这点点可怜的你情我愿?
      檀香叹一口气,解下白锦堂的裤腰带,将他双手绑上,又到身边折了一根带叉的树枝,卡着右臂让自己站了起来。
      哪样都好,不管自己想不想活,至少他现在不能让白锦堂露着肚皮死在这里。
      檀香拄着他的拐,拖着他的不败总捕头,慢吞吞起了步,朝前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蜜糖吃完了,是八是很甜?
    作者把肚皮翻过来,求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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