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戒》庄雨寒

89、第 89 章

　　他后来终于还是睡去。按照注意事项的交待，我没有敢给他用退烧方面的药。我采用了最古老的物理降温方法，用酒精一遍一遍擦拭他的手心和脚心。又弄了一张毛巾，包了些冰，小心地放在他的前额上。
　　也不知最终是哪一个方法奏了效，中午过后，他全身终于开始冒汗。再度醒来的时候，他的烧基本退了下去。
　　“几点了？”他醚来第一句话就问。
　　“下午1点半。”
　　“坏了……”他嘟哝着，撑着床沿就想起来。
　　“你干嘛？”我一把按住他。
　　“后天……有个土地开标会，说好今天下午和康童碰一碰，再商量一下投标方案的，我现在得去一趟安氏……”
　　“不行！”我一边把他往床上弄着，一边说，“康童打过电话来，我已经告诉了他你的情况。他让你好好休息，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月月，这个项目一直是我在亲自抓……”
　　“康童不比你差。这地球少了你，也照样转……”
　　“月月……”
　　“今天好了，明天我让你去……”我淡然答道，“不然，什么也别谈。”
　　他只得睡下，这一挣扎，又是一头的汗。
　　我另外拿了条干毛巾，替他拭去汗水，一边说：“你不是想我多陪一下你吗，这不，我就在你身边，多好……”
　　他无奈笑笑，算是接受了我这样的安排。
　　“对了，你家里还有睡衣没有？我去找一套过来，你把这套换下来吧，肯定都汗湿了。”
　　“衣帽间的抽屉里有。”
　　我转身去了衣帽间。拉开两个抽屉，并没有看到他说的睡衣，我只得打开一边柜子的门。我立刻便楞住了。
　　在那里，在那个大大的柜子里，仅仅挂着两件衣服。哆拉A梦在左边，哆拉美在右边。左边衣服的右边袖子和右边衣服的左边袖子被人紧紧地打了一个结，如同两个情侣紧紧地手挽着手一般……
　　我滞在那里好久，才慌乱地关上柜门。
　　当我终于找到睡衣走回安旭卧室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自己撑着靠坐在了床头。
　　“你……”我手忙脚乱地跑上去，一边给他换衣服，一国数落，“谁让你坐起来的？这才刚退烧，着了风怎么办？你自己这个身子不爱惜，谁还能帮你？”
　　“你！”他答，脸上的笑渐渐加深，我才蓦然发现，自己，刚刚，竟然那么像一个絮叨的家庭主妇。
　　我不再说话，只是匆匆给他换好衣服，又不由分说地给他穿上毛衣，再披上外套，还顺手打开了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袋子——昨天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条浅米色的羊绒围巾。样式，像极了那年，我的那条“半拉子作品”。
　　我拆开包装，小心地给他围在脖子间，再小心地把被子再往前提了提。
　　“你怎么不再给我戴顶帽子？”他笑，“我感觉，我已经被你包成了棕子。”
　　我无语，只是用指尖不断地缠绕着他米白色围巾下端的那几段流苏。
　　“月月，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抚着围巾问。
　　“嗯。米白色的，很简单的勾花，很配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的两个指尖反复在那围巾上揉搓。
　　“你……不喜欢……”我看着他陡然变暗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你送的，我每一样都喜欢。只是……”他停住，似是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却轻松下来，“你的眼光，一定错不了。我能想像它的漂亮。”
　　我盯着他的脸。那里，“心灵之窗”已经永远关上了，他尽管笑着，看上去却有那么多的无奈与萧索。我突然明白了他刚刚的停顿与嗟叹，伸出手来，紧紧地拉着他的。
　　“今天天气是不是不好？”
　　过了很久，他突然问我。
　　我转头看了看窗外还十分明媚的阳光，没心没肺地说：“不啊，今天的天气和昨天一样好，太阳很大……”
　　他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
　　“你身上，还穿着昨天那条裙子？”
　　“嗯，我根本就没时间换。”
　　他的手又抖了一下。
　　“月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艰涩，“你站起来。”
　　我茫然地站起来。
　　他坐直了身体，眯起眼。
　　“你在我面前吗？”
　　他伸出手，想找我的。我一把抓住那只手。
　　他就那么眯着眼一直盯着我，我突然明白他问那些话和做这些事的目的。我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
　　他攥着我的手把我向他面前拉，一直拉到，我的鼻尖都几乎触到他的。整个过程中，他的脸上变化万千。我离他越近，那份变化向着死寂的方向便多近了一步。
　　“旭……”我有些慌乱地叫，“旭……”
　　他蓦地笑了。满眼满脸俱是萧瑟。他的手轻轻地落在我的脸上，慢慢地移到我的眼睛上，我的鼻子上……
　　“终于，彻彻底底了……”他说，冰冷的指头慢慢划过我的下巴，“以后，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感知到你了……月月，只能这样了……”
　　他的语调同他的指头移动一样的缓慢，他凄凉无比的笑和着语调慢慢地敛去。他放开我，颓然倒靠回床头。
　　“月月，原来生日愿望说出来，是真的……会变得不灵验的。”
　　我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痛哭失声。
　　我和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所有的惩罚，全都落在他一人身上？
　　“月月，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他说着，手下意识地伸到一边的床头柜上摸索。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我不能让他碰！
　　我根本顾不得多想，我冲上去，一边拉住他的手，一边准确地找到他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吻惊吓到，一时之间，他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不断地吻他，用我的舌头顶开他的唇，他的齿，触到他的舌头……
　　他终于慢慢地回应过来，一把搂住我的颈，疯狂地压下来……
　　我直到听到他粗重的喘息才放开他。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唇，抬起头，低低地问：“为什么？”
　　我一楞。
　　“为什么，月月，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刚刚因为接吻而略微有点发红的脸已经迅速又苍白下去，他的神情无比落寞。
　　“安慰、不安还是怜悯？”他的手又伸出去，在床头柜上摸索。
　　“不！”我听见自己发自内心的声音，我泪流满面，我不能自抑。我扑到他怀里，哽咽着说：“什么都不是，不是安慰不是不安不是怜悯……我刚刚会那么做，只因为，我是，柳月月，你的柳月月！”

作者有话说

　　我什么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