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戒》庄雨寒

57、第 57 章

　　“月……月”他再度上前抓住了我的胳膊，“你……一定……要相信……咳咳……”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手扶住他，把他弄回到沙发上坐下。
　　“月……月……”他的出气节奏极度不匀，以致于脸憋得青紫，可是他还是努力地从已经嘶哑的喉头挤出声音来，“我……不是……”
　　“行了，别说了！”我打断他，飞速地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喝水！”
　　“月……月……”他没动，只是睁着茫然的眼睛搜寻着我的。
　　我故意站在茶几的另一边，1米多宽的茶几，已是他视力的极限，我又垂了眸，我相信他的搜寻只是徒劳。
　　“月……月……”他再叫，声音如同破风箱，颤得我破碎的心在胸腔中上下翻飞。
　　“安旭，我是说真的，我们今天别说了。我需要一个时间好好冷静，至于你，也需要一个时间好好想清楚。而且，你现在的样子，再谈下去，除了让我心痛，起不了任何作用。你如果想这样，我没话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心痛，那么就把水喝了，药吃了，好好去休息。我想，等我冷静好了，你也想清楚了，我们再找时间谈。”
　　我发现自己在这半个月中，竟然真的长大了。这么成熟得体的一番话居然是从我嘴巴里说出来的。很显然，安旭也被我震惊到了。甚至连咳完的嘴都还没合上，他就那样楞楞地看着我的方向。
　　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长大。
　　“好了，先喝水吃药吧。今晚，我去客房休息。”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他的手本来已经触到了杯沿，一听我这话，急急地想站起来，就带翻了那杯水。他的毛衣湿了，裤子湿了，可他浑然不觉，他只是执拗地向我的方向冲。
　　“你不要去客房，那个床板太硬，要睡我睡，你去主卧。”
　　在被茶几沿碰撞了好几次后，他终于抓到了我的手。他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我叹了一口气，冲他点点头。
　　“那么，晚安，安旭。”
　　我的手轻轻地抽离他的掌心，我慢慢地往前走。我甚至不敢回头看，我实在害怕看到他茫然无措的目光。
　　可是，他叫住了我。
　　“月月，”他的声音依然嘶哑着，带着几不可闻的轻颤，“你原谅我了吗？”
　　我站住，却没有敢回头。凭心而论，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这么艰难的问题。我找不到答案，我没法回答。过了好久好久，我才听到自己空灵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中回荡。
　　“我想，我需要时间……”
　　我抬脚正要继续往前走，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样急速而深刻，快到我没有办法去阻止已然出口，深刻到我自己都以为是一直挂在心间没找到机会出口而已。
　　“安旭，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他的声音无力而苍恻。
　　“夏文丹回来了是不是？这么多天以来，你的每一次晚归，包括你上次没有陪我去检查，都是因为她，是不是？”
　　我边问边走。我没有勇气停在原地等他的答案，即使，我早已清楚它，可是如此直白地面对，我还是没有勇气。我多么希望他能回答我一个“不是”，哪怕有一次不是，我想我也会对他刚刚的问题立即给予肯定的答复。
　　可是，没有！
　　他什么也没有说！
　　沉默便是回答！
　　我在可怕的沉默中，一步一步走到了主卧的门口。
　　我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我却依然是那么的不肯死心。我倏地转身看着他。
　　客厅所有的灯都亮着，映得他的身影越发颀长清矍。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尽管离得那么远，他已经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它们依然执拗地追随着我这个方向。有那么一刻，我已经在心底叹气，我真的准备放弃后面的话。可是，我是柳月月，执着而倔强的柳月月，喜欢暗暗叫劲儿的柳月月。不肯服输的柳月月！我对自己说，这是给他的机会，也是给我的。只要他能回答，我便真的原谅了，忘记了，放弃了，和他依旧好好的，结婚，过日子，好好地养大我们的孩子。
　　事后很多年，我无数次回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场景，那段心情。我不断地问自己，如果当初不是那样执着，如果当初不把自己和他逼到那样的死胡同，如果当初，我推门进去，什么也没有说，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没有人回答我，连我自己也一样。
　　因为，人生，很多的事，就在一念之间。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我站在那里，对着他目光的方向，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次，夏文丹为什么回来？”
　　他没有回答，这样的沉默比起刚刚更让人心碎。
　　“她后悔了，经过多年飘浮，她终于发现了你对她的好，所以，她转回头来找你，想和你重修旧好……”
　　我发誓，当时我一定已经疯癫。因为这半个月来的经历，因为乐华的话，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
　　那一刻，我跟世界上所有的怨妇如出一辙。
　　“月月！”他一声暴喝，隔着那么远，我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额角暴跳的青筋，“够了，你累了，去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如果足够信任我，就请你不要再猜测。”他的头低下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如果……能够告诉你时，我一定会告诉你。”
　　信任？！
　　至少目前，这是多么奢侈的两个字。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对他用上这两个字，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去用这两个字。可是，目前，我只关心目前。
　　目前的状况是——他拒绝回答我的问题。为了夏文丹，他依然，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
　　我和夏文丹，谁在他心中更重要，一目了然！
　　这就是答案，我想要的答案？！
　　这个答案我一直铭记于心，那么多年。以至后来，每每在关键时刻我对他心软的时候，我就会找出这个答案说服自己，即便对于那个问题本身，我很快就知道了真正的答案，可是，彼时他毫不犹豫的态度就那样深刻地影响了我和他其后所有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不要以为这就结束了，这只是小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