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 119 章 ...
-
宁静如水的夜里，我守在安旭床头，手中，紧紧攥着那本日记。
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开灯，只是闭了眼，一遍又一遍地幻想那个场景。
那些空寂的夜晚，他戴着眼镜，拿着放大镜，鼻尖触着纸端，一个字又一个字……他或是在笑，开心地；或是蹙眉，微微地；或是叹息，低低的……他躲在自己的空间中，一点一点撕扯着自己的心……
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到，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知道……
我终于扭亮床头那盏灯，继续读他的日记。
二0二0年九月十七日星期四阴
她离开快一个月了。今天再见，她还是那样……
……………………（以下字迹难以辨认）
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写多久，最近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了。如果全瞎，其实也没有什么，这一天，我早也有准备。只是，我不甘心，我竟然连她的样子，也从来没有好好看清过……
………………（以下字迹难以辨认）
二0二0年十月十日星期六阴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不是看到了月亮。我很努力地看天，除了模糊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他们说中秋那晚有月亮……（模糊不清）
我的心中有了，就够了。
月月爱我，我也爱她，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
后面很长一段再没有日记，直到我和他结婚。
二0二一年一月二十二日星期五小雨
月月终于成了我的妻子！我实在应该好好地谢谢上天，谢谢它给了我这样好这样好的一个女人。
有时候，人生就是一个轮回。12年前的今天，我和丹丹领证；12年后的今天，我和月月领证……我想我终于做了最正确的事。
月月，月月，月月……
二0二一年三月三日星期三小雨
我要当爸爸了！
月月真是上天赐给我的精灵！有了她，我才有了真正的家。……（以下难以辨认）
我得抓紧准备婚礼了，我可不希望我的月月被人笑话。月月喜欢的东西，我得列一张单子出来，不能遗漏了，一件一件落实……（以下难以辨认）
以后，得少写日记了。我得好好保护眼睛，争取看清楚我的小宝宝。
二0二一年三月二十二日星期一小雨
丹丹回来了，可是我怎么办？告诉月月，不告诉？告诉，不告诉……
下面一整段一整段同样的话，看得人触目惊心。在此以后，就只有一篇日记了。是小半年以后的事了。短短几行，却占据了整整两页。即便这样，很多字依然交错重叠在一起，我费了很大的劲，才依稀辨认出大概的内容。
二0二一年八月十七日星期二晴
今天是月月24岁的生日，我原本以为那会是我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以下难以辨认）
月月，你还好吗？吴铎对你好吗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带给你的痛苦……
月月，祝福你！
只要，你好，就够了……
可是，我还是想你，想看你，哪怕一眼……
我很怕……我的眼睛……再也等不到看你……
日记在这儿戛然而止，本子还剩了很多，可是我翻了个遍，再没有哪怕一个字。
想来，后面的岁月里，他再也没有心情去写下哪怕一点点文字。或者，他的眼睛，从那时起就恶化了，再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本子上，写下一个字……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曾珊过来看望安旭。这个时候，典典正在房间里，陪着安旭“打电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成了她每天的“工作”。
“妈妈，”典典突然举着电话跑下来对我说，“爸爸会醒过来的，他今天在电话里跟我说了，醒过来就给我买最新的那个芭比……”
“典典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曾珊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感慨，“安旭要是知道……不知道会有多开心。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孩子……”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正是因为知道，才会那样狠心不让他知道典典的存在，我原本以为，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了……
“她的确比一般的孩子早熟。”我叹气，“也不知道我爸爸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世，从她生下来，就一直不喜欢她，吴铎虽然对她很好，但毕竟隔了一层，典典总是有些怕他……她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看大人们的脸色说话和做事……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她一直渴望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尤其是爸爸，能像她幼儿园小朋友的爸爸那样爱她……有时候，血缘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她第一次见到安旭，就那样喜欢他，依赖他……有时回想起来，我真是一个好残忍的女人。”
“月月，别这么说自己。”曾珊过来拍拍我的肩，“他会明白你的，你那么辛苦把孩子生下来，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你值得他付出那么多。”
“曾姐，我不值得，我真的不值得，你不知道……”
我俯在曾珊肩头，突然说不下去。
“别难过，你也要多往开处想，再说，现在你又有了他的孩子，更要保重自己。”
我轻轻抚了抚自己还平坦着的小腹，轻轻点了点头。
我是在看完日记后的第三天确认这个事的。曾珊陪我去做的检查。虽然事前我自己早有预感，但当真的听到医生宣布的时候，我还是禁不住泪盈于睫。
我想上天也许还是公平的。至少对安旭那样的人，是公平的。他知道他喜欢孩子，所以，在他最孤独的时候，又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我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我想，他听得到，他一定很开心！
曾珊走了之后，我照例把典典弄回ANN那边，然后，我坐在他床边，做每天的按摩。我开了电视，电视上似乎正在播一部老旧的电影，一个女人疯子一般地到处跑。我原想换台，最终还是放弃。每天都在这个时段让安旭听财经新闻，也许他也烦了，换个口味也不错。
我坐下来，开始按摩他的手，眼睛抬起来，无意识地扫过电视画面。那个疯女人正面对一个女警察平静地说：“他也许不会带我去坐游艇吃法餐，但是他可以每天早晨都为我跑几条街去买我最爱吃的豆浆油条……”
我按了“回看”，我加了音量，女人平静而清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室内回响。
那一年的清晨，那小小的餐桌，那四个小小的火烧……渐渐与电视画面合二为一。只是，那仿佛，已经是上一个世纪……
我忽然，泪流满面。
我紧攥着那只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肌肉的手，像电视中那个女人那样，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懂了，旭，我终于明白，一个人的爱，就是为他爱的人跑几条街买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始终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是可以永远无条件地包容她宠她爱她，我懂了，旭，你听见没，我终于懂了，你听得见吗，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疯了，被那部叫做《北京遇上西雅图》的老旧电影那么一句老掉牙的台词彻底搞疯了。我一口气喊了几十个听得见吗，握得掌心中的那只手发热发烫，甚至，微微地颤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第 11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