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戒》庄雨寒

114、第 114 章

　　我用了最简单的语言给康童和曾珊说了我那六年的经历，说了我和“大老九”的关系，说了我和乐华的计划，说了我的矛盾犹豫和改变……
　　“可是太晚了，或者说，上帝是不会原谅一个原本就安着坏心眼的人的。”
　　我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淡淡地说。
　　“你，你怎么能跟乐华那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康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真是‘大老九’的女儿？”
　　他老婆也跟着在旁边问。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关联着的。”我有些疲惫地答，“我想，正因为我是‘大老九’的女儿，我的身上流着他的血，所以，我潜意识中会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也正为这样，乐华才能轻易地就说服我，让我和他一起对付安旭。”
　　“月月，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你知不知道，你那个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事……”
　　“康童……”
　　我看到曾珊竭力地拉着康童，康童最终没有把话说完。其实，他说不说完我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我的爸爸是□□——这是他自己在一次酒后，拉着我的手说的。
　　他说：“月月，爸爸不算一个好人……”
　　我说：“我不管，您是我的亲人，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也只有您，对我这样好……”
　　我记得当时我是这样说的，我也是这样想的。直到现在，即便我为我的身价难受过，但这个想法并不曾有多大的改变。所以，我抬起头对康童说：“我没有办法选择我的出身。那个是我的爸爸，他再坏，也是我的爸爸……”
　　“你怎么这么糊涂……”康童一把推开曾珊，“你知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那些就不说了，光说他上次和我们争农业观光项目那块地，他用了多卑鄙的手法，你知不知道？他争那块地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种罂粟啊，那么大一块地，要是都种上罂粟，会害多少人，你知不知道啊？如果那时安旭不动手，那块地现在会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月月，我们能够理解你和你爸爸重逢的心情，可是，他真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坏人。如果仅仅因为他当时输给安旭而突发了脑溢血最终死亡，你就这样走上了报复的道路，我真替安旭不值，更替你不值。你们那样直挚的感情为什么要去为那么一个……陪葬？至于吴铎，通过你的述说，我只能认为他是可怜又可悲的。他无意中卷入到你爸爸的那个群体中，又在无意中充当了牺牲品……”
　　“别说了，康童！”我匆匆打断他，“我什么都明白了。可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好多事，我知道得太晚，明白得太晚，现在，即使后悔……”
　　我顿住，眼睛紧紧地盯着急救室那不断闪烁的红灯。
　　我不得不承认，虽然康童好多话都没说完，可是却已经点破了我心中对安旭最后有的那么一点点怨恨，内心深处我是怨的，怨他和我爸爸抢土地，怨他让爸爸突然脑溢血；我也是恨的，恨他逼得公司资金紧张，逼得吴铎冒着风雪出去……
　　结果，爸爸抢来的地是来做那么伤天害理的事的，而吴铎，吴铎的死亡竟然是间接为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我贴着门滑下去，我紧紧地捂着脸，我已经没有脸呆在这里，面对这所有的人……
　　急救室的门“怦”的一声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一个神色匆匆的护士，冲我们喊：
　　“快快快，你们来个人，一起协助急救！”
　　“我去！”我愣神的时候，康童已经冲到门口，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护士进去。
　　我能做什么，我能说什么，我只有眼巴巴地看着。
　　“月月，你为什么不进去？”曾珊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我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没有脸……见他，曾珊，我想，这个时候，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我！”
　　曾珊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
　　“如果安总现在是清醒的，我想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他现在昏迷着，我猜……”
　　她没有说完，因为急救室的门又打开了。这一次，是康童奔了出来。他一步就奔到我面前，拽起我就往里面拉。
　　“柳月月，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道歉也好表白也好哭也好笑也好骂也好，反正，安旭的这一条命，今天就在你手上了。医生说，要是再不能恢复他的心跳，就只有放弃了……”
　　他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我已经站在急救床前。我的男人就躺在我的面前。他的身体在心肺复苏仪一次一次的冲击中，被迫起伏着。一旁的监测仪上，代表生命信号的那根线是平的，像澳洲风平浪静的海面。
　　林医生不断地招呼着加大功率，他起伏的次数和频率明显比刚才更快。可是，那根线依然平坦着，连一点点波动也不曾有。
　　在曾经漫长的岁月中，我曾无数次想像过报复的最终结局。我大笑，他颓然；我颓然，他大笑，抑或别的……我想过无数种结局和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这样的结局，他是如此彻底干脆地输给我，输给这个世界，如此不带丝毫留念地提前离场。
　　“柳月月，你赶快上去跟他说话，去叫醒他。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必须叫醒他，现在这儿，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康童把我向前一推，我已经站到他的头那个位置。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他的唇角还残留着一抹红，映着他的脸，他的发，分外刺目。
　　我还能说什么，我说什么能让他生出对这个人世的一丝丝留念？
　　“找他最牵挂的事说。我已经说了公司的事了，没用！你说，你应该知道他最牵挂什么……”
　　康童在一边继续叫着。
　　还有什么能让他牵挂？
　　“安旭，那些都不是真的！”
　　我俯下身去喊。
　　平线，依然是平线。
　　“我是真的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再喊。
　　“有效果……”
　　“你要相信我，因为，典典，是你的女儿！”
　　“的……”一旁的监测仪发出了生的信号。
　　“不要停，继续电击！”有人在招呼。
　　“典典是你的，我没有打掉她，我都睡到床上了，可是最终我还是舍不得。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我拼命地大叫，捏着他的手，拼命地叫。我自己都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只模糊地听到有人似乎在欢呼，我的意识终于渐渐模糊，彻底消失……

作者有话说

　　呵呵，你们不是都说月月不好么，只好多虐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