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勇者斗魔王》袖底澜沧

2、勇者推魔王

　　满月当空，又是一个十五月圆之日。

　　狭窄的山路两旁，夜风之中，张牙舞爪的树影摇曳，山林深处时不时传来夜枭悠长凄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林中渐渐起了雾，黑发蓝眼的小姑娘爱兰坐在树丛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着浑浊的夜雾中稀薄的瘴气，不觉皱起了眉。

　　发动次元之术耗费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圣骑士艾伦追过来这件事也超乎她的预计，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想办法恢复魔力，不然被圣骑士找到，下场肯定只有一死。

　　魔族以世间的邪恶与混乱为力量之源，一切属于黑暗的力量都可以帮助魔族修炼。比如这苍茫的夜色，阴晦的月光，浑浊潮湿的雾气。
　　但是这些所能补充的力量对爱兰而言，便如同沙漠里的一滴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她现在需要的，是更加强大的，无与伦比的，属于黑暗的力量。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风里送来甜美的，令人垂涎欲滴，无法抗拒的香气。

　　暗淡的月光从头顶洒下，灰蒙蒙的夜雾之后，山路的另一头，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幽灵般忽然出现，往这边走来。
　　爱兰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闻的香味，是桂花与白糖翻炒出来的栗子的甜味。
　　那是个弓腰驼背的老婆婆，头发已经全白了，手中挎着一个很大的竹篮，用一块很厚的棉布紧紧盖住。

　　爱兰咽了口唾沫，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嘴角。
　　老婆婆越走越近，爱兰低下头，长发从两肩滑落，将她可爱的容貌隐藏在了阴影里。
　　老婆婆走到了面前，爱兰忽地抬起头来，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里泛着泪花，这一刻的爱兰，是全世界最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嫩乎乎的小手拉住了老婆婆的衣角。

　　这种无声的挽留没人能够拒绝，果然，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停下了脚步。

　　“可怜的孩子。”看了看脚边的爱兰，老婆婆轻轻叹息，伸出粗糙的大手，慈祥地抚摸柔软的黑发：“看你的模样，是西域那边来的吧……唉，孩子，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是怎么来的？你的父母呢？”
　　爱兰抿紧嘴唇，摇着头不说话，眨巴眨巴大眼睛，泪水如断线之珠不住滚落。

　　“可怜的孩子。”老婆婆深深叹息，从篮子里摸出一把喷香扑鼻的糖炒栗子：“饿了吧，来，吃吧。”
　　咕噜。
　　喷香的糖炒栗子如此美味，爱兰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再也禁不住诱惑，两手接过，壳也来不及剥，就直接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老婆婆一时也好似呆住了，愣愣地看着爱兰。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夜色中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老婆婆终于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慢悠悠地蹲下来，把篮子上的棉布掀开，将一整篮糖炒栗子递了过去：“可怜的孩子，饿坏了吧。姥姥这里还有很多，慢慢吃，慢慢吃……”
　　爱兰顾不上说话，双手从篮中满把抓着栗子，都是直接塞到嘴里，嚼嚼便往下咽。

　　落到胃里的带壳的栗子开始发热，就好像吞下去的不是糖炒栗子，而是一团团燃烧的煤球。
　　火热的感觉灼烧着爱兰的胃，她的脸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一双蓝眼睛灼灼发亮，隐隐闪出紫色的光芒。

　　她一闻就知道，这些栗子有毒。
　　能瞬间致人死命的剧毒，对魔族而言，是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
　　真香啊……真好吃啊……
　　一点也不浪费，入腹的毒药化为力量，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
　　爱兰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不过她立刻将这神情遮掩掉。

　　不行不行，最最美味的美食还没有吃到嘴，可不能够得意忘形啊。
　　嘴里塞满了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爱兰抬起脸，朝她眼中“最美味的美食”露出一个小兔子般怯怯的、感激的笑容。
　　这个老太婆身上，充满了血和死亡的气息。
　　如果可以吃掉……如果可以吃掉这个人的话……她的魔力大概就足以令她下一次遇到圣骑士的时候自保了。

　　全部的糖炒栗子咽下了肚，爱兰暗地里调动起因为服食毒药而恢复的一丝力量，抬起头，朝毫无防备的老婆婆甜甜一笑。
　　蓦地，她的长发飘舞，一双犄角从发间迅速生出，蓝色眼睛化为紫色，流转着勾人心魄的光华。

　　老婆婆与她四目相对，渐渐地，一双眼睛失去了清明，变得呆滞浑浊。很快，她的眼中也闪出了紫色光芒，光芒由淡而亮，又再度暗淡下去。
　　终于，爱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猛地闭上眼睛，一瞬间脱力跪坐在地上。
　　老婆婆的目光已恢复清明，爱兰抬头朝她一笑，伸出双手。
　　老婆婆什么也没问，一把将爱兰抱起来，如同幽灵般飘入浓雾之中，很快消失了身影。

　　***

　　鲜花、醇酒、美人。

　　花是刚摘下来，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的最美最好的鲜花。酒是刚开坛，香气四溢的陈年好酒，这里是方圆五百里之内最大最好最著名的青楼，那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自然是这间青楼最美貌、最温柔、最多情的头牌姑娘。

　　大红披风挂在屏风上，四条眉毛的男人搂着妖娆的姑娘谈笑甚欢。

　　艾伦盖尔很尴尬。从他五岁被选入光明圣殿之后，再与外界接触，便是和同伴们踏上讨伐魔王的旅途。他接触过的女人，不是单手能抡动巨剑的女战士，便是如大祭司般高贵端庄的牧师学徒姑娘。何曾见过这么多妩媚多情、热情奔放的少女。

　　屋里摆着一张圆桌，桌上布满了美味佳肴。
　　圆桌一头，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与笑逐颜开的少女们。
　　圆桌另一头，是木头一样笔直杵着，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掌心冒汗，尴尬得快要晕过去了的骑士少年。

　　艾伦心中满是悔恨——这个名字古怪的男人答应帮他找到魔王，他才跟着他过来这里。
　　本来还以为这人答应帮忙是因为光明感召，善念未抿，但是跟着对方在这充满了罪恶诱惑的地方一住就是五天，艾伦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

　　正直的骑士试图拯救陆小凤被恶魔引诱的灵魂。
　　这五天来，他试过让对方服用圣水，对其施展净化之术，念诵希望祷文……但这些方法全部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陆小凤依然故我，该喝酒喝酒，该把妹把妹，入夜之后，还会搂着温软娇俏的妹子来一些有益身心的运动。

　　与他一墙之隔的清心寡欲的圣骑士，每晚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彻夜难眠泪流满面。
　　——伟大的光明之神，请原谅您的信徒的无能。不是他不够努力，实在是敌人太强大。

　　等足了五天没有任何关于魔王的消息，也拯救不了“堕落之徒”陆小凤的灵魂，艾伦决定离开这个罪恶的地方。

　　他去找陆小凤告辞。五天下来，已经对这个古怪少年的脾气有了一定了解的陆小凤，不慌不忙地让他多等一天。
　　傍晚时分，他带着艾伦下楼，来到了青楼的大厅。

　　大厅中，一桌桌宴席旁边，坐满了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

　　第一次下到一楼的艾伦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幅堕落的画卷。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痛心疾首：“伟大的光明神……请宽恕这些被恶魔诱惑的罪人……”

　　陆小凤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艾伦，将他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听着他嘴里念念有词。
　　他对这个能跟西门吹雪一拼剑术的少年很有兴趣。
　　这少年金发蓝眼，一看就知道是异域人士。西域传来的教派，陆小凤知道一个魔教，一个波斯教。
　　少年满口的光明之神，肯定不是魔教弟子。波斯教的教义崇拜圣火，与少年的信仰好似也不大相同。
　　五天下来，他发现这个叫做艾伦的少年品格端方……过于端方，喝口酒，搂个姑娘就叫堕落，那满大街岂不都是……呃……“蒙昧的堕落的罪人”？
　　这样都可以称为罪人，那么那个被称作“魔王”的小姑娘又犯了什么事？
　　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爱管闲事的老毛病好似又发作了。

　　不出他所料，见识过了那么多的“罪恶之人”，艾伦决定不走了，他要留下来，洗涤那些被污染的灵魂。

　　每天傍晚，陆小凤都能在青楼大厅，看到站在角落里，举着长剑，对着人群念念有词的艾伦。
　　因为艾伦是贵客陆小凤带来的，样貌又奇特，手里还有兵器，青楼里的人都不太敢管。反正他也就是在那里念念叨叨，久而久之，青楼的人也就干脆将其忽略了。
　　陆小凤每晚都去大厅转一圈，只见艾伦风雨无阻，每天都按时出现，直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去，才拖着疲惫的脚步上楼回屋睡觉。
　　擦肩而过，陆小凤目送艾伦回房，心中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前思后想，他忽然恍然大悟。
　　——刚刚见到的艾伦是不是比前几天矮了些？

　　回到房间，精疲力竭的艾伦一头栽倒在床上。发了个身，他举起一只手，看着自己的手腕。
　　他穿的一直是随身包裹里携带的自己的衣物，原本合身的衣服，短短一段时间之内已经变得宽松，袖子长了一大截。
　　这一段时间，艾伦每天在大厅向众人念诵希望祷文，施展净化之术。
　　他体内的光明之力通过祷文与净化之力释放，但是由于他本身并不擅长这类精神法术，况且这里毕竟不是莱德兰大陆，信仰与力量体系的不同，也影响了法术的效果，所以收效甚微，只是白白浪费力量。

　　莱德兰大陆的光明之力，来源于正直、自律、善良等等一系列美好的品质。
　　青楼这样的环境，充斥着堕落、欢愉、诱惑。
　　即使每天修炼，艾伦依然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入不敷出。
　　更令他担忧的是，力量的减弱引起的身体上的意外变化。

　　陆小凤的发现并不是错觉，艾伦自己也发现了，他的身体正随着力量的减弱而渐渐地向幼龄退化。
　　个子变矮，衣服不再合身。
　　这样下去，迟早他会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他想起了魔王爱兰那副童稚的容貌，如今他也懂了，是什么使得魔王变成了那副模样。
　　停止这种变化的最好办法就是停止施展净化之术。
　　但是就这样放弃被罪恶诱惑的民众，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圣骑士应有的行为。
　　心中默念着光明戒律，圣骑士艾伦盖尔，怀着对未来的迷惘，渐渐沉入梦乡。

　　***

　　花朵般美丽的女子们围绕着圆桌坐着。其中最年轻，最美貌，笑容最甜蜜的一个，捏了捏黑发蓝眼的女孩白嫩的脸颊。

　　“好可爱，这就是小妹妹吗，大姐？”

　　圆桌边的女子们打扮各异，有温柔的少妇，也有俏丽的少女，甚至还有名穿着僧袍的女尼。
　　但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的脚上都穿着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卖糖炒栗子的熊姥姥——公孙兰今日没有易容，雍容华贵地端坐于首位，听见少女的问话，点头微笑道：“八妹，各位妹妹，爱兰是我新认的义妹。这次聚会，就是让姐妹们见一面，日后好多亲近亲近。”

　　众名女子闻言，都朝爱兰露出了亲切的微笑。那捏了爱兰脸蛋的少女嘻嘻笑道：“我终于也是姐姐了。九妹九妹，我是你八姐上官飞燕。”

　　爱兰环顾众人，这些女子之中，倒是有几个令她一见便觉得美味可口。比如那位二姐，再比如眼前这位八姐。
　　跟着公孙兰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爱兰眼睛弯弯，甜甜地笑起来：“我很喜欢八姐呢~”
　　凶狠、贪婪、歹毒、欺骗……这个叫上官飞燕的少女身上，充满了令爱兰欲罢不能的甘美气息。

　　她看向首座上的公孙兰，微笑不语的女子的双眸深处闪过暗紫流光，开口道：“难得九妹与八妹如此投缘。飞燕，爱兰原是西域人士，无家可归，便麻烦你照顾她一段时间吧。”
　　上官飞燕点头答应，姐妹们互相之间聊天取乐，闹了一晚，天快亮时放散了。

　　临别之时，上官飞燕喊住欧阳情：“四姐，你等一等。不瞒四姐说，我手头最近有些事，大姐将九妹交给我照顾，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分不开身。众姐妹里，我与四姐最好，四姐你就帮我这一回，照看九妹三天。三天之后，我一定去你那接她。”

　　欧阳情不好拒绝，却也没有立刻答应：“八妹胡闹，我虽愿意帮忙，但是我那个地方，又岂是好人家的女儿该去的？”
　　上官飞燕噗一声笑了，指着欧阳情笑得直不起腰：“好四姐，你就答应我吧。莫说有你照看，没人敢把九妹怎样……大姐收的姐妹，哪有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小九妹，我问你，你可愿意去你四姐那住上几天吗？”

　　爱兰听着她俩对话，看看欧阳情，很快就从这位四姐周身缭绕的美味气息上，判断出了对方常常身处的环境。
　　男欢女爱对现在急需恢复力量的爱兰而言，不啻于美味甜点，虽然比不上上官飞燕身上的香味诱人，不过也将就了。
　　听见上官飞燕问她，爱兰很干脆地点了头。

　　欧阳情无法，只得带着小尾巴爱兰回到了青楼。

　　回到屋里，欧阳情十分诧异地发现，这几日一直住在她房中的男人不见了踪影。
　　她问侍女：“陆小凤呢？”
　　侍女好奇地瞅了爱兰一眼，答道：“与陆爷一起的那位少爷好像人不舒服，陆爷看望他去了。”
　　爱兰左顾右盼，此时忽然问道：“那个不舒服的人，他是不是就住在隔壁？”
　　侍女望着她，因为不知道她身份，不敢擅自多嘴。
　　欧阳情道：“这是我朋友的妹妹，在我这里住两天……没错，那人是住在隔壁，怎么？”
　　爱兰歪歪头：“金发蓝眼，还带着一把像这样的剑？”她伸手比出光明之剑的样子，欧阳情诧异地点点头，问道：“莫非是你的熟人？”
　　爱兰甜甜地笑起来：“算是吧。”

　　光明圣殿的圣骑士，严格自律的圣职者，居然会住在这种欲、望横流，充满诱惑的地方。
　　而且，如果不是她的错觉的话，从对方那边传来的光明之力，似乎比上一次见到他时淡薄了许多。
　　哎呀哎呀~还以为这位圣骑士有多么了不起~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看起来如此严肃正紧的圣骑士阁下，还不是栽在了美人柔情似水的怀抱之中~

　　一时之间，爱兰感觉到非常愉快。
　　只是，下一瞬，她又从这愉悦之中品尝到了一丝愤怒的滋味。
　　愤怒来自于她的内心。
　　——她，魔王爱兰芙朵，统治莱德兰大陆三分之二领域的高贵的魔王，曾经承认过的对手，圣骑士艾伦盖尔，原来也不过是这种货色！
　　真是瞎了她的眼！

　　这样复杂的心情下，爱兰走到了隔壁，敲一敲门，不等里面回答，便直接推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