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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进退两难 ...

  •   嘉庆满脸疲惫之色,一走进来便摆手命宫人退下,随即往软榻上一倒,以手覆额。
      如钥默默走过去为他脱靴,良久,室内寂静无声。
      嘉庆忽然翻了个身,喃喃道:“如钥,还是你好。只有你这里最安静……”
      如钥微微一笑:“皇上这是敷衍如钥呢,皇后娘娘那里也很安静呀。”
      嘉庆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闷:“别跟朕提她。”
      如钥抬眼向烛火望去,眉宇间一丝冷笑隐隐约约。无论如何,死去的人是活不转来了,做这副样子却又给谁看呢?
      嘉庆忽然探手拥住她:“如钥,再给朕生个阿哥吧。”
      如钥脸上一红,转头嗔道:“皇上说什么呢,都已经有三个阿哥了……”
      嘉庆不以为然道:“三个,和圣祖爷比起来差远了……”
      如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按住他作怪的手:“嗳,嗳,皇上就跟圣祖爷比这个?”
      嘉庆一阵闷笑,身子便覆了上去。

      流云在门口停下,掸掸袖子,扯直了衣角,又抬手去理发髻。福晋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又很看重规矩,对身边近身服侍的人要求更严,不喜欢看到一点不整齐不严谨的样子。流云服侍了她这些年,对她这脾气十分了解,情愿耽误回差事的时辰,也不能给她一丁点挑错的地方。
      流云又再次看了一下,确定一切都很符合规矩之后,才掀了帘子进去。
      霜华穿了件家常袍子,半倚在榻上,见她进来,立刻坐正了身子,问道:“爷那里怎么说?”
      流云先恭敬地请安,才回道:“没见着爷,爷身边的小福子说,爷今儿带回来的公事多,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完不了。请福晋先用晚膳就是了。”
      霜华听了,半垂下眼睛,懒懒道:“那传膳吧。”
      丈夫绵宁受皇上器重,派的差事多,本是好事。可是绵宁每日里忙于公事,冷落了府里的妻妾,就不见得是好事了。
      一想起日里进宫请安,诚贵妃对她说的话,还有当时的眼神,霜华就心烦意乱,简直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绵宁除了她这么一个嫡福晋之外,府里只有两三个上不得台盘的小妾。前年其中一个倒是曾生过一个女儿,可惜夭折了。
      前不久绵宁又才拒绝了皇上给他指的侧福晋,所以在诚贵妃眼里看来,好象绵宁至今无子都是她的罪过,自己生不出来,又不许他另娶。
      可是,天晓得。头几年她也是热切期望自己能给绵宁生个嫡长子,后来肚子一直没动静,她也就慢慢死了这条心,开始盼着其他人能有个一子半女。没有后嗣,不仅绵宁脸上无光,于她也是极没有体面的一件事,更不要提还会影响到绵宁的前程。
      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绵宁于房事上越发淡了,大部分时间都独宿在书房里。她毕竟年轻,面子薄,有些话也不好意思直说。只是这个样子,想要孩子岂不是难上加难?
      可是诚贵妃却把她特为叫去,旁敲侧击地提醒她不要做妒妇。贵妃娘娘既没有明说,她自也不好分辩,只得一句句都受着。即便回来见了绵宁,满腔的委屈却连倾诉的地方都没有。
      帘子又一掀,流云引着一众人等进房布桌子摆膳。知道霜华心情不好,流云便也不多话,比手划脚地指挥众人做事,几乎没有多费一句言语。
      霜华坐在一边冷眼打量,见流云穿了件豆绿色底白碎花的袍子,衬得肌肤如雪,眼波流转之间,隐有妩媚之姿。
      不知不觉之间,流云竟也长开了……当初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是个瘦小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原想着过两年给她找个良人,也不枉了主仆一场,又总舍不得这么得用的贴心人,一拖再拖,如今……
      霜华手抚着额头,遮住一脸的烦恼:不管怎样,早点让府里添丁吧,也免了让皇后和贵妃隔三岔五地把她叫进宫去训话。

      小福子向流云抬了抬下巴:“你在这儿等着。”
      他转身进房,轻手轻脚地为绵宁换了一盏热茶,见绵宁的眼神并没有落在公文上,仿佛发呆的样子,鼓起勇气道:“爷,福晋那边方才又打发人来问了……”
      绵宁神色茫然地自远方某处收回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转,才好象刚反应过来似的,脸色一冷:“跟她说我今儿就在书房歇下了,叫她自己安置了吧。”
      小福子领命而去,书房里,又只剩绵宁一人。
      绵宁把公文往桌上一丢,合眼揉了揉眉间。
      他知道霜华为何今天左一次右一次差人来请,无非是进宫又被贵妃说了一顿。他自嘉庆元年同霜华成亲,至今已经八年多,膝下却并无一子半女,诚贵妃向来视他如同己出,着急是自然的。
      霜华想为他纳妾,皇阿玛想给他指侧福晋,都被他回绝,甚至连府里的女人,他都不怎么沾,并不是想刻意为那个人做什么,只是一看到脸不是那张脸,人不是那个人,他就马上兴致全无。
      想到那个人……绵宁的视线投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箱子。自她四月封妃以来,似乎在宫里有了一点自己的势力,居然躲过皇后的耳目把这箱东西送出来,却是把他从前送的一样不落地退了回来。
      自己被厌恶得真是彻底啊……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放弃呢?明明是望不到尽头望不到出口,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一条路,为什么就象中了邪一样一心只想走下去呢?
      不想放弃,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

      如钥斜倚在窗前,拿扇子遮住一脸的不耐烦,抑制住想把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叉出去的冲动,温声道:“晋了嫔,皇上赏宫独住是应该的,也是喜事,哪有推辞另挑的道理,不是扫皇上的面子么?”
      荣嫔是嘉庆六年选进来的,服侍嘉庆不过两年多就晋嫔,算是后宫里的新贵,年纪又轻,根本不懂得看脸色,只顾自己在那里牢骚:“可是娘娘,景仁宫是故世的婉妃住的……”
      一提到婉妃,如钥脸色不禁一沉,好在她始终面向窗外,倒也没有被荣嫔看到。如钥定了定神,才道:“那又怎么样?这后宫哪年不死人,难道我们还都不住了不成?”
      她转头看着荣嫔,脸上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莫非你还真怕鬼?婉妃就是真变了鬼,找的也不是你,怕什么!”
      荣嫔身子一颤,不敢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可是又实在心有不甘。她倒并不是真的嫌弃那是死人住过的,就象如钥说的,紫禁城哪年不死人?她嫌弃景仁宫还有更深一点的想法,婉儿当初失宠,跌而复起,就是靠的嘉庆同荣嫔,当时的荣贵人游园子时她躲在角落里唱的那一支小曲。
      眼睁睁看着嘉庆把自己丢在一边抚慰那个狐媚子,而且她是嫔,自己是贵人,还得给她请安,心里那份憋屈就别提了。
      等到婉儿复宠的由来在宫里传开,并没有人对她施舍过一星半点的同情,有的只是对婉儿手段的佩服,对她究竟收买了谁的兴趣,以及对荣贵人的嘲笑。
      一想到景仁宫是这个让她沦为笑柄的女人住过的地方,她就觉着恶心,觉着憋气。何况她还是死得不明不白……
      如钥看着荣嫔的脸色,心里大约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叹一口气,劝道:“再说,就是真想换宫,你也应该跟皇后娘娘去说才是,尽在我这里混什么呢……”
      荣嫔道:“娘娘您还谦虚什么呀,皇上下旨封妃的时候不是给了您协理后宫之权么,这点子小事还用得着惊动皇后娘娘,您说了算不就是了。”
      她和如钥同时晋位,那道令她荣耀的圣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简直倒背如流,这会想也不想张口便说出来了。倒不是她趋炎附势,是琴和平日里端庄高贵,不怒自威,她一个新晋的嫔,自然觉得如妃好亲近些,有事也情愿来求如妃了。
      她不提还好,提到这道圣旨,如钥更觉头痛。不知道嘉庆怎么想的,晋她为妃也就算了,居然还给了她协理后宫之权。嘉庆对琴和大概是已经恨到骨子里了,连她仅存这一点皇后的威权,也硬要抢一半来分给别人。
      如果不是还有个新晋的嫔分散注意力,琴和会怎样看待如钥?
      如钥想起琴和那日益冰冷的眼神,就忍不住一阵发寒。
      就连一贯温和不理世事的诚贵妃,如今看见如钥也有点爱搭不理的。且不说琴和身体并无违和,就算真的虚弱到了需要有人从旁协助才能管理后宫的地步,照规矩也轮不到如钥。论身份论资历,怎么看这协理六宫之事都应该是交给诚贵妃才对。
      在诚贵妃看来,越过她而把这权力交给如钥,就等于当众削她的面子。她可以只管念佛不问事,却不可以被人这样忽视,当作是可有可无的摆设。
      但是这样的怒气却不能向嘉庆发,也不能向琴和说,如钥,自然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荣嫔再是懵懂,也看出如钥此刻脸色不好,不敢再说下去,只得起身告辞。
      如钥也不留她,只推说身子不爽,叫宝蝉送她出去。

      琴和放下茶盏,用丝帕轻轻按按嘴角,方道:“明年又是选秀的日子了,虽说还有好几个月,可有些事还是得提前办起来。”
      琴和将手按在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上:“这是内务府造的名册,你回去先看着。”
      如钥连忙站起来,推辞道:“这……这种事,如钥怎么担待得起,还是请皇后娘娘……”
      诚贵妃轻轻一笑,摇着扇子道:“担得起,皇上都说你担得起,你自然是担得起的。”
      琴和向诚贵妃淡淡瞥了一眼,诚贵妃又是一笑,转开脸去。
      琴和不再理她,向如钥温言道:“既是皇上让你协理六宫,自然对你有所期待。你可不能让皇上失望啊。”
      如钥惶恐道:“如钥全无经验,这样重大的事情,皇后娘娘……”
      琴和摇摇手:“谁从一开始就是有经验的呢?总要学的。我如今身子也确实不好,是需要有个帮手,你就不要再推了。”
      如钥无法,只得低头应是。
      “听说那个新封的荣嫔到你那里哭诉,说想换个宫住住?”诚贵妃忽然又插进来说。
      刚坐下的如钥赶紧又站起来恭谨道:“是。如钥回说此事应该请皇后娘娘示下才是,将她打发走了。难道她不曾来过?”
      诚贵妃不屑道:“才不过晋了嫔,就诸多要求。都象她这样难缠,大家都别过日子了。”
      琴和微微一笑:“以后这样的小事,你自己做主便可。不用事事向我请示。荣嫔既然分了宫,以后新进的贵人也可以多拨两个随她一起住。”
      此外又交代了一些琐碎事情,琴和细细叮嘱,自始至终温和亲切,不曾有半点不耐烦,更没有流露一丝一毫怨恨之色。
      等到如钥好不容易踏出储秀宫,被风一吹,居然连打几个冷颤。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后背已经细细密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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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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