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卡奇》明湖舟

1、第 1 章

　　黑鸟卡奇
　　风一天比一天烈起来，深秋的沼泽地一片萧瑟。到处都弥漫着迁徙前的骚动气氛。第一年迁徙的幼鸟们都无比兴奋，整个夏天都在练习飞翔的它们迫不及待地要飞上高空，飞赴父辈们描述的梦一般的南国啦。
　　黑鸟卡奇也很兴奋，但兴奋中总夹杂着一丝酸楚。别人都是一大家一块迁徙，幼鸟备受长辈的呵护，而他，只有孤零零一个。他来到这个世界才六十天，就在第三十天时，他失去了母亲，而父亲他则从未见过。没有兄弟姐妹，没有让别的幼鸟们不耐烦的长辈的唠叨，第一次迁徙的卡奇很茫然，不过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有一个朋友陪他一块走，跟在别人的大家庭后面总会到达那个水草丰茂的地方的，卡奇想。
　　卡奇唯一的朋友是一只叫托托的白鸟。卡奇觉得托托长得很有趣，他浑身雪白，而脖子上却有一圈黑毛，“噢，像带了一个项圈。”卡奇第一次见到托托时说。他们的相见很有趣，那是在卡奇失去母亲后不久，他一个人刻苦地练习飞行。刚飞上有两棵最高的芦苇那么高，他就突然失去平衡，斜摔在水面上。虽然他早就学会了游水，而这样失去重心地摔下去，他还是被呛着了。他剧烈地咳嗽，眼睛里噙着泪，还没忘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别的鸟看到他这样子，他会很窘的。但不幸的是，就在他斜后方五米的地方，有一只小白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当然是托托喽。
　　“我教你飞吧，”托托很友好地说，“你的翅膀还不够有力，所以在空中转弯时不要那么陡。还有，看着要摔下来的时候，就快速地扇翅膀，这样降下来时就不会呛水啦。”托托的声音很诚恳，卡奇听得很温暖，很舒服。他照着托托说的做，果然一上午进步了很多。中间休息时，他俩愉快地聊起来，卡奇知道，托托有一个好大的家庭，他的家庭在这块草泽的最西南角。今天托托是练飞行飞得最远的一次。卡奇好羡慕他的大家庭，还有他的飞行技巧。
　　“你好好练，也会飞得很好的，你没有大家庭，可以和我一块走，白露的前一天你就在这棵最高的芦苇前等我。”
　　卡奇高兴极了，他每天早起晚睡练习飞行，他真的飞得越来越好了。甚至都有老鸟夸他：
　　“哎，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小飞得这么棒！”
　　这时，卡奇总会特别高兴，他盼着白露早点到来，盼着见到托托，和托托一块飞行。
　　离白露还有几天，一批又一批的鸟儿们飞走了。沼泽地越来越冷清。卡奇不着急，他总是笑笑地目送那些高空中的鸟儿们飞走。我也要飞走了，和托托的大家庭一起。他骄傲地想。
　　白露的前一天，剩下的鸟儿很少了。卡奇吃得饱饱的，早早来到那棵最高的芦苇前。早晨过去了，中午过去了，晚上来临了，托托没来找他。“他的家人太多了，可能今天没有准备好。明天肯定可以走。”第二天，白露来临，天气陡然冷起来。一批鸟儿飞过，其中有一只大鸟冲着卡奇叫到：“小家伙，还不走，再不走就冻死了！”“哦，我在等托托，一个有黑脖子的白鸟，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大鸟唰的飞远了，没听到他的问话。又有几批鸟儿飞过，每次卡奇都问他们有没有见到托托。“赶快走吧，小家伙。”他们都这么劝他。托托会来的，他说过会来的。
　　沼泽地上的最后一批鸟在白露第四天的晚上提前飞走了，因为有经验的鸟儿知道，明天整个沼泽地要结冰了。而当他们从卡奇上面的天空掠过的时候，卡奇正沉在甜甜的梦里。
　　一觉醒来，卡奇发现孤身一人在天寒地冻的沼泽里。他突然害怕起来，就像失去妈妈时那么害怕。他飞起来，四处张望，周围一片死寂，他只看到自己掉下的羽毛在空中翻飞。风越来越大，卡奇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咦，风中的水没了涟漪，水不动了，水那么硬，那么冷。这就是大家都要逃避的冬天吗？寒冷与饥饿让他忘了托托。他有点惶恐，寂静的沼-泽地像一头恶魔在注视着他。严寒没有停息它冰冷的脚步，卡奇的翅膀与脚失去了知觉，然后，他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草窝里，有温柔的灯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被救了。他想站起来，可左脚与右翅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尖叫。
　　“他醒了！”一个小男孩兴奋的声音。
　　一个男人走过来，小心地把卡奇捧在温暖的手里，“他的翅膀与脚各冻坏一个，恐怕没法再飞了。”这个男人说。
　　“一个不能再飞的小鸟多可怜啊。爸爸，给他好好治治吧。”小男孩焦急地说。
　　“嗯。”爸爸答道。
　　卡奇的心好冷，比在沼泽地上冻僵的身体还冷。他再也不能飞了吗，真的吗？
　　卡奇的冻伤慢慢愈合，但他的翅膀与脚真的各坏了一个。他还可以飞，只是飞的又累又低又难看。小男孩对他很好，陪他飞，还让他在家度过了严寒的冬天。
　　卡奇整天都在想托托，托托为什么不去找他，托托在迁徙前就死掉了吗？他开始怀疑那只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一个如此美好，温暖，自己都不愿相信是梦的梦。他盼着春天赶快到来，他要到沼泽地去问每一只鸟儿，看是不是真的有托托。
　　在温暖中冬天其实过得很快，卡奇长大了不少，只是坏掉的翅膀再也长不出来。
　　春天就到了，寂静的沼泽地开始喧嚣起来。卡奇又回来了，他对这片沼泽地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看到早回的鸟儿在收拾冬天废弃的家。他开始逐个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一只黑脖子的白鸟，叫托托。很快，所有的鸟儿都知道了这块沼泽地有一只坏掉了脚与翅膀的黑鸟，是只疯鸟。
　　卡奇相信关于托托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而温暖，水草丰茂的南国就更是一场梦了。
　　当沼泽地上最后一块冰融化的时候，鸟儿们发现了那个黑鸟的尸体。可这在广阔的沼泽地又算得了什么，沼泽地依然喧嚣，依然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