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洛囍

4、第四节

　　“我看他也舍不得，省得跟他啰嗦。”

　　雀儿抬起头看看我，把手中阿兰古的心递给我。这是雀儿第一次杀人，我想不到竟然是阿兰古。看着阿兰古还在轻微颤动的心，我没有伸手接过来，也不愿意再看，像被灼伤了眼一样转过头去看阿兰古的脸，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时间相顾无言。

　　“姐，试了这么多人了，哪一个不是口是心非的。”

　　雀儿的语气让我想到了江都城时我身边的丫鬟，语气里有着焦急的辩解，对混淆是非的怂恿和推卸。

　　“能自愿把心给姐姐的那个人，到底在哪儿呢？”

　　这如挑衅一般的语气同样让我恼火。

　　“你不是刚杀了一个吗，又何苦来问我？”

　　若非你这样杀了阿兰古，或许激情过后，我便可得到那心甘情愿的心。没有说出话的后半句。我心有不悦的回避着她的眼神，左顾右盼。

　　纵然胸有滔天怒火，又能怎么办？她是雀儿，陪了我三百年的雀儿，我能把她怎么办？或者是说，我能舍得把她怎么办呢？无话可说，起身走到窗前看看外面的太阳。想掀开帘子让阳光洒满阿兰古的身体，我不愿意承认这是阿兰古的尸体，

　　“日食之期就快到了。”

　　想到胸口残留的妖气会因被阳光晒到而变成浅浅的黑烟，我叹了口气，最终没有拉开布帘。放下手臂，也不愿回头看雀儿的脸。其实我又何尝不知她的心思。

　　“姐姐别担心，我这就召集所有伙伴一同去找。”

　　我懒得理她，懒得做出任何表情，侧了侧头表示不愿再听。雀儿或真是急切的想去帮我，或是心虚有愧，没有再说任何话，变成了彩雀之身落荒而逃。

　　又是一个人了。

　　我慢慢的转过身坐下，抚摸着阿兰古有些僵硬的手。雀儿临走前把阿兰古的心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阿兰古送给我的小动物木雕被从他心脏中渗出的血染红了。我把阿兰古已经不再炽热的心慢慢放回胸间，，血腥味随风而逝。外面的阳光还是通透炽热，一切照旧。

　　车厢不再摇晃，听不见雀儿的鸣叫声，可车外奴隶们的号子声，车轮和土地岩石的碰撞声还在继续。

　　那个说自己从未流过血的男人为我流干了身体里所能给予的所有血液。

　　我无法触摸太阳，可我能够享受太阳带来的光芒。

　　而如今我能够触摸你，却再不能享受你带来的光芒。

　　你的心不在我手里，我没有心，无法铭记你。对不起。

　　你存在时并不是唯一能够照亮我的光明，你的死也绝不是我的日食。

　　可因此而觉得，即使在太阳下也好冷。

　　我听着奴隶的声音。我想我是时候离开这里。离开这片无边无际的沙漠。得不到热的心，得不到你。

　　再见了，阿兰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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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离开了阿兰古的队伍，躲进了最近的绿洲。寒冰地狱依然在不断侵蚀，但沙漠毕竟是酷热之地，寒冰想困住我并不容易。半月后，雀儿回来了。据说此处已是沙漠边缘，再向南行进便开始有零星的小城，城外是一片阴森的山谷。山谷里有大量的响马土匪，民风彪悍，穷山恶水，很适合出手。

　　我仍旧对自己的白发心有不满，若这白发如旧，我这一身皮囊就还是不完美。半个月没有人心可吃，即使是在沙漠里也会体会到寒冷的滋味，于是我立刻动身。在自我和他人之间无需选择。

　　再见雀儿时我态度依然冷淡，我不认为我是为了阿兰古，只是为了让雀儿明白，忤逆是不行的，不论任何原因，即使是嫉妒。

　　许是离开雪山接触人类的这一段时间使雀儿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人，开始有了不同于过去的新念头。雀儿开始想占有我，想独占我。这种感觉在阿兰古出现以后日益明显，甚至开始对我不那么毕恭毕敬，连称呼都做出了改变。我不愿意在她面前强调自己的控制欲，索性对她置之不理。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雀儿了？姐姐是不是不想要雀儿了？姐姐，姐姐！”

　　人类的情绪于我而言实在遥远，但是雀儿竟已经知道嫉妒和占有了。甚至还明白了什么是紧张。其实我并不讨厌雀儿，甚至很喜欢。雀儿是个很好的孩子，可我不具有名为‘爱’的功能。雀儿对我的期待也仅是占有而已。把身心的独占欲放在狐妖身上，实在谈不上明智。

　　雀儿，我拥有的很少，法力已是我可予你最多的东西。可你竟何苦在我身旁为了你和我都不懂的情感而喋喋不休。

　　“大王英俊潇洒，武功卓绝，令小女子倾慕不已。不敢拒绝大王垂爱。只是不知，可是小唯想像大王讨一样东西……不知可否？”

　　“什么东西，只要你说来，我什么都给你。”

　　“……倒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想要大王的心罢了。”

　　“想证明你爱我？何不掏出心给我看？”

　　“这有何难！只要你想拿，尽管拿去！”

　　“要是你把心给了我，或许我会在你和二当家之间犹豫。”

　　“我的心早就给了你，你还有什么可犹豫？”

　　看，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愿的，没有人拒绝我索要他的心。甚至全都争先恐后的在我面前用生命大献殷勤。

　　自掏出了阿兰古的心后，不知道是因为发现了挖心的乐趣，还是因为持续的冷漠让她也开始觉得需要温暖，雀儿开始杀人了。雀儿杀了很多人，多到我已经不需要为了人心而故意诱惑别人，雀儿甚至擦红了指甲。减少清洁的麻烦。

　　被剥夺了杀人的必要，其实我倒无所谓，早在五百年前，小易的侍奉就已经让我对杀人并无好感，若不是如今体寒，杀人会觉得温暖，我才不会做这种恶心的事。一旦屠戮的不是自己的同类，有不包含什么愧疚感，杀人和杀猪又有什么区别？甚至对我来说猪至少同为畜生，人则完全不是同一个族类。

　　杀人听起来可怕。那杀猪呢？

　　对我而言，杀人好比自降身份成了个屠夫。

　　既然如今有人愿意代劳还乐在其中。那就让她去做吧。雀儿和小易一样，不喜欢用更多麻烦的手段，习惯干净利落的趁人不备动手了事，连正面攻击吓唬人的心情也欠奉。说起小易，忽然回忆起五百年前他对我说过的话，那次我引诱了一个身材和家产一样阔绰的员外，连续数月都享受着挥金如土的乐趣。小易对我颇为不满，甚至一度想不再帮我夺取人心。我记得他当时一脸愤慨的表情。

　　“其实你根本是喜欢和人……”

　　小易的这句话说了一半，关键的字眼在我的眼神下被咽进喉咙深处。

　　其实我明白他是想抱怨我的本性。

　　【其实你根本是喜欢和人做那种事吧！】

　　并不是这样的，但他这么想也并不完全没有道理。我不在乎人命，但人都是有故事的，我想接近他们，听他们的故事，使他们为我神魂颠倒，让他们为我一无所有，再得到他的心。与其说我是喜欢诱惑人，不如说我是喜欢捉弄和折磨人。我震惊凡人竟然会为了区区一张画皮而愿意抛弃自己珍视的一切，只有能够得到一张皮，宁散尽万贯家财，抛妻弃子，弑父杀母。这张皮，竟能无往不利。

　　雀儿和小易都不是狐妖，大概因为无法画皮骗人所以不想浪费时间吧。可是对于妖来说，时间是拿来修炼的，在不想勤学苦练的时候，时间若不拿来浪费，还能拿来做什么呢？

　　人总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又脆弱的令我震惊。

　　又过了半个月，我吃了这山中几乎所有土匪的心。我想山外山下的百姓们或许会很崇拜传说中的‘狐仙大人’。毕竟所有的土匪响马强盗歹徒都在这半个月时间里清剿一空，统统死相凄惨落魄。

　　我并不是善良的只杀恶人而已。而是只有这种人的死，不会被任何人在意，更不会有人愿意挽留他们的生命。甚至于被妖残忍的挖心而死，凡人仍会额手相庆。

　　我的头发终于回归了五百年前乌黑发亮，光可鉴人的样子了。可惜即使杀了这么多人，雀儿还没有像小易一样乖巧，知道把人心洗好了烹制成干干净净的薄片。像现在这样囫囵吞下，不论是我自己还是旁观者都实在觉得有些恶心。明明不过是吃了一颗心而已，却恶心的像是吃了一整个人。

　　“姐姐，雀儿知道错了，姐姐不要不理雀儿……”

　　雀儿来找我认错的时候，我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但是当她默默一步步走进，直到抱住我的时候，我发现事情的确超出了我揣测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