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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除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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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过久,也许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十分钟,钟小漫终于别离了黑暗,重新见到光明,但是对她来说,哪怕是一秒钟的等待,也仿佛度日如年一般。
机舱一打开,钟小漫就迫不及待地钻出来,揪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急匆匆地问道:“这里是哪里?是不是灰雀号?”
被揪住的救援组青年有些回不过神,“当,当然是灰雀号……”
听到了答案,钟小漫立刻往舰桥的方向赶去,她不仅仅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更重要的是,那种寒入五脏的心痛至今萦绕在心头,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在她一路赶去的过程中,这种不祥的感觉愈加强烈,让她心慌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
终于到达了舰桥,她发现门口竟然被围得水泄不通,天风正站在门口,表情凄然,恍然一抬头看见钟小漫,神情顿时有几分闪烁。
“天风……”钟小漫呢喃了一声,看到同伴平安无事固然欣喜,想必他会出现在这儿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但是那凄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天风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神情更加的悲伤。
钟小漫愣了愣,只觉得那种心痛感又袭上来,几乎让她失神,步履踉跄地一步步往前走,但是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痛得更厉害。
“别,别进去了,小漫……别进去了……”天风拉住钟小漫的胳膊,但是感受得到,他自己也是在颤抖的。
钟小漫失神地挣脱开他,依旧慢慢地往前走,就算是知道前面可能是绝望的峭壁,也仍然停止不住自己的脚步。
舰桥里站满了人,但是却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机甲组幸存的战友全站在这里。
克洛齐僵直地站立昂着头,垂在身体两侧的双臂却不停地颤抖;飞廉已经红了眼圈,开始小声抽泣;哈诺因少校头上挂了彩,伤势骇人,却只是眼含愧疚地握紧了双拳。
然后钟小漫看见了邱永志,躺在地上,一片血泊中,死不瞑目的邱永志。
一瞬间,心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理智上虽然知道,邱永志已经死了,但是在心里,让她如何相信,那个在不久前还笑着和他说话的邱永志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起来啊,你不是说要成为帝国最好的运输舰驾驶员吗?你不是说要继续追随我的脚步吗?是你说我一定会找到我的目标的,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你怎么可以先死?
你怎么会死在这里?
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而且还死不瞑目!
钟小漫蹲下来,颤抖着伸出双手,慢慢阖上他的眼睛。
“是谁?”她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是谁干的?”
站在一旁的菲特副班长压抑着悲伤,哽咽着道:“米尔斯暗算了哈诺因少校,他为了自己逃命,命令我们返航,班长知道那会使你们全军覆没,所以跟他据理力争,拒不返航,谁知道米尔斯丧心病狂,竟然……”
钟小漫僵硬地转了下头,看见了那个缩在指挥椅旁边窝囊颤抖的肥硕身影,又看了眼和自己一同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机甲组成员,竟然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嘴角,有些癫狂地笑起来。
“太可笑了,我们三十九个人出舰应战,只回来了十四个,这样的拼命与牺牲,就是为了这个卑鄙无耻,不仅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置我们安危于不顾,还动手开枪打死自己人的败类吗?真是太可笑了,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还不如干脆给我——去死!”
话音刚一落,钟小漫便抽出背后的匕首,疾风一般冲到那个身影面前,扬起匕首。
“小漫!”克洛齐和天风飞快地反应过来,一人一边及时制止住她,但是她的力气实在大得离谱,他们二人使出了全力也不过暂时阻挡了匕首往下刺。
米尔斯吓得脸色煞白,直接尿裤子了,脸上的横肉不停地颤抖,却一下也动不了。
“冷静一点,小漫,冷静一点!这家伙固然该死,但没必要脏了你的手。”克洛齐在她的耳边大喊。
“邱的死,我和你一样痛心,但这家伙毕竟也是名义上的中校,你一刀下去便是谋杀上级,为这种人坐牢不值得的!”天风也在一旁规劝道。
但是钟小漫红着眼,纵然两个人在她的耳边大喊,也没有半分进入脑海,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人怎么还能活着?
他必须死,必须要为邱永志偿命,为那些牺牲的战友们偿命。
眼看克洛齐和天风都制止不住她,眼看那刀尖就要刺进米尔斯的喉咙,飞廉突然扑过来,从背后紧紧抱住钟小漫,声泪俱下。
“停手吧小漫,就算你杀了他,邱永志也不会回来,但是请你想一想我吧,如果你因为杀了这个家伙而坐牢,我怎么办?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过好日子吗?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求你想一想我吧,哪怕只有一点点,求你看在我的份上……”
钟小漫的身影顿时僵硬了起来,暴怒的眼神中有了一丝清明,然后慢慢地弥漫出大片的哀伤,握着匕首的手不住地颤抖,最终,匕首慢慢地从那人的颈上收回。
她是真的想杀了这个人,但是她不能,因为这份不能,钟小漫在内心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这个不能为战友和知己报仇的自己,于是她狠狠地把匕首扎进了自己的手臂,顿时鲜血如注,飞溅开来。
“救,救护班!救护班!”
哈诺因反应过来,高声呼喊。
克洛齐和天风也有些傻眼,立刻给她采取了紧急止血。
米尔斯知道自己是捡回一命,性命之忧解除后,先前被恐吓的屈辱感就上来了,试图捡回一点儿贵族的自尊,虚张声势地吼道。
“无礼的女人!居然敢如此恐吓上级,我是凯特家的长子,我是苍穹军团的中校,你敢动我一下试试!谅你也不敢!居然敢拿刀对着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瞧!你这个下贱的……”
所有的人眼中都流露出深深的鄙视,克洛齐和天风强忍着愤怒,故意让自己无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钟小漫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那张肮脏的嘴巴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最肮脏的话语,她挥挥胳膊,制止了克洛齐继续为她止血,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那个肥硕的身影。
“看,看什么看?”米尔斯的气焰顿时下降了,“你敢杀我试试!杀了我你也得坐牢,谅你也没那个胆子,你这个……”
他更肮脏的话还没有说完,钟小漫便挥着那条尚在流血的胳膊,一拳狠狠地捣在他的脸上。
“人渣!”
钟小漫冷冷地啐了一下,拖着那条鲜血如注的手臂,离开了舰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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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突然遭受袭击,原本预定的演习也被不定期地向后拖延,全员暂时返回欧隆星。
敌方的身份依旧不明,但可以确定的是,帝国对于他们情报完全是一片空白,而且对方的军事实力非常强,如果不是星宿的军舰刚好就在附近的星域巡逻,他们这次多半是有去无回。
介于这次的演习属于秘密行动,所以整个事件的经过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调查,而钟小漫也因为殴打上级被关进了军事地牢。
传言中军事地牢就是人间地狱,进去的是人,出来的是鬼,就算还活着,也定是脱了层皮,没了人形。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是地牢条件之苛刻也确实难以想象,阴冷潮湿,寒气逼人,却只发单薄的囚服,一日只有一餐,也通常肮脏地难以下咽。
但是钟小漫的待遇明显要好很多,安排在相对温暖的牢房,提供棉被,三餐准时,供应丰盛,而且还有军医每日对她的伤臂治疗换药。
钟小漫知道,她是受了人的庇护,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当然也有可能是狱卒仰慕她帝国王牌机师的名号,对她格外关照,但这种可能性比起第一种来,就实在是微乎其微了。
在住进地牢后的第六天,终于有人来探监了。
“当初执行任务的时候吓得杀个人都发抖,这会儿却差点儿杀了你的上级,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狠啊。”
希娜点了一根烟,烟雾袅袅,在地牢里幽暗的光线下,映得她另半边脸颊愈发狰狞。
“最近要应付太多事情,一时没顾上来看你,但是现在看来,你也没吃什么亏,看样子背后有几座靠山罩着你,不然对你的处分也没这么快就下来。”
“处分?”钟小漫抬起头。
“嗯,从即日起,革除你少校军衔,降为准校,并扣除三个月俸禄。说起来还是你赚了,毕竟凯特家的那位大少爷可是被你一拳揍成了植物人,至今还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呢。”
钟小漫有点儿恍惚,“他怎么不直接去死呢……”
希娜看了她一眼,轻轻吐了烟圈。
“受处分的不该是我一个人吧,那个肥猪临阵脱逃,枪击下属,对他的处分是什么?”钟小漫问道。
“还在调查中,你知道的,毕竟事关凯特家的长子,就算是事实确凿,大贵族的脸面还是要卖几分的,不过最后的结果估计仍然很够呛吧,凯特家现在急成一锅粥,不然以他们的一贯作风,也不会让你这么快就出狱。”
钟小漫愣了一下,“我可以出去了?”
“对,你恢复自由身,可以出来了。”希娜弹了弹烟灰,“走吧,我来就是带你出去的。”
钟小漫本来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早就被放出来,看到眼前的希娜军团长,突然想到,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想必身为她的顶头上司,军团长也遭受了不少压力。
“这一次连累军团长了。”钟小漫道歉。
希娜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钟小漫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犯过错的人是没有资格继续呆在御的,所以你被御除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