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独孤长恨

2、第 2 章

　　做饭，她并没有多大意见。
　　眼前的家伙凶归凶，但是眼巴巴看着她烹肉的模样挺可爱的，到底是多少年没有吃东西，才会看到三足陶镬里肉，口水都滴到地上来。

　　等等，为什么口水滴到地上，会滋滋的冒着黑色的烟？
　　人皇弟子愣了愣，蹲在地上研究了一小会儿，神农弟子心虚的抬头望天。
　　等她发现神农帝徒弟的口水之毒胜过虺蛇之涎，她也只是把炊具拿的稍远了一点免得炊具弄坏，同时给了一整根带肉的骨头让神农弟子先啃着解馋。

　　“等一下会有好吃的，能坚持一会儿吗？”她道。

　　神农弟子啃着肉骨头，明亮清澈一如山间清泉的大眼睛坚定的看着她，回答了一个字：“汪！”

　　至于汪是什么意思，从小就“游历”三界的人皇弟子隐约想起，黄帝部族有一种看家护主的小动物会发出这种声音。
　　神农弟子这样说，是在表达她一定会乖乖等她做好饭的意思吧！
　　本来被人拉壮丁她多半会在那人饭菜里加点毒草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神农弟子这么乖，她就把毒草收了起来。虽然口水都胜得过虺蛇之毒，给这家伙吃什么毒药都纯属浪费是其中一个原因。
　　她就是忽然觉得这个家伙也许意外的好相处也说不定，不会像外面那些人，初见她，惊艳无比，奉若神明。但一看到她杀人打劫，就吓到逃得远远的。这次，她说不定真的能像出门前娘交待的那样，带一个朋友回去！

　　已经打消毒死这个花脸小姑娘的主意，人皇弟子的笑脸自然就更加的真诚。虽然家里无人，杀了这小姑娘，把神农帝所有的药草洗劫一空，顺便拿走神农百草经也没有人知道是她干的。但是看了一眼蹲在墙角啃骨头的神农弟子一眼，啧啧，连啃块骨头都啃得很幸福的模样，真的应该很好相处啊！
　　有可能带着回去见娘的人啊！
　　娘一高兴就会告诉她很多秘密，知道那些秘密，她可以随意要挟上至九天下到黄泉任何一人！呵呵，这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

　　木屋在午后的阳光中格外安静，几缕阳光透过空窗洒到忙碌着的人皇弟子身上，衬得这个清灵女孩更加秀美温和！

　　至于她内心是不是和表面一样美好，嗅得到恶意的神农弟子悄悄收起自己的獠牙――刚才有杀气，现在没有了，这货有古怪，先看她做的饭好吃不，不然就把她给吃了。师傅问起来，就说没有人来过。

　　一个啃着骨头，一个笑容可掬的在厨房里寻找食材。

　　美好又平常的一个下午。

　　某人发现神农帝家中的地窖里居然有不少的肉，虎身牛尾食人凶兽――彘，雕身牛角食人凶兽――蛊雕，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凤凰，状如羊而马尾――羬羊……她看了一眼神农弟子，且不说这些全部是异兽，其中凶狠者连文弱神族都能噬食之。

　　这些凶兽都像普通家禽似的堆在神农帝家的地窖里，真的没有关系吗？

　　花脸小姑娘继续啃着肉骨头蹲在墙角数蚂蚁，没有开口解释一下的打算。

　　她看了一会儿，两弯如月牙的眼里笑意更浓，脚踢了踢那些昔日凶猛的珍禽。

　　瞬时，所背之剑已出鞘。

　　青衣飘然间，剑气纵横，金戈乍破声不止，声声震耳！

　　“瘦肉上剑”

　　“胸肉横剑”

　　“腹肉纵剑”

　　“肩肉斜剑”

　　“颊肉挑剑”

　　“切肉春雨绵绵剑”

　　“腿肉重剑”

　　啊咧！
　　这样一片美艳异常，寒气逼人剑光里，曦和傻眼，她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画面好像停在那片片飘飞如雪花的肉片之中，那个青衣浅笑，长身玉立的女孩身上。

　　世界上最美的画面不过如此，眼前这家伙看起来这么帅的原因，一定是因为肉片雪太美了！！！

　　那家伙将满天肉雪，长剑一卷送入陶镬中，动作行云流水一般！

　　这，才刚刚开始准备做饭！

　　第一道菜。
　　彘肉肉片烫熟了之后。
　　将从山里摘来的野菜择叶去根，只留下梗，洗净后切成大小一致的小段。
　　肉上浇上徐行中从南海带来的用鲜贝做的汁，淹腌一会后，又将野菜拌入肉里。
　　红的透明发亮的彘肉肉片，青翠欲滴的嫩叶，有着美得让人想扑到碗里的咸香……

　　第二道菜。
　　羬羊生肉去皮切末。用刀背锺至肉松散，然后剁成细滑肉糜。
　　肉糜里加野菜末，九黎特产的辛香粉，沿一个方向搅至肉馅稠滑，有弹性，挤成圆形肉丸。
　　陶镬里加了菜籽榨出来油，放入肉丸。
　　炸得表面金黄酥脆，捞出沥油。
　　蘸着一种不知明的酸辣酱，味道弹滑，酸甜可口。

　　第三道菜
　　今天早上她从山里捡回来鸾鸟蛋两枚，山里长的野菜两把。模样像磨菇，据师傅说是肉灵芝，人族视若珍宝东东四个。
　　素菜全部切丝，蛋打到碗里又放入不知名的粉未搅匀，放在陶镬摊薄平煎至两面金黄。菜入镬加各种颜色香气扑鼻的调料小炒，熟后盛出。
　　用蛋皮卷好切块，上面再淋酱汁。
　　美！

　　第四道菜
　　凤凰肉洗净切块，锅里放水烧开后放姜块，将凤凰肉放进镬里焯水，滤去浮沫后捞出。
　　酸姜，酸辣椒。咸桔去核切丝。
　　小炒凤凰肉，爆香。
　　加少量山泉水加盖焖出香味。
　　咸桔最后放，煮水后清香扑鼻。

　　第五道
　　第六道
　　第七道
　　第八道
　　第九道
　　第十道
　　第十一道
　　第十二道
　　第十三道
　　第十四道
　　第十五道
　　第十六道
　　第十七道
　　第十八道
　　第十九道
　　第二十道
　　第二十一道
　　第二十二道
　　第二十三道
　　第二十四道
　　第二十五道
　　第二十六道
　　第二十七道
　　第二十八道……

　　人皇与神农帝回到家中，神农帝诧异看着自己的弟子用一根骨头在剔牙，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么轻又那么细的骨头，好像凤凰的骨头？？？

　　人皇冷眼看着那个在厨房里洗陶盆的清丽女孩，桌上是几道用时令的青菜瓜果做的菜肴，见他们回来了，那女孩神态温顺的笑着，道：“师傅，师娘，回来的正好，徒儿刚刚烹煮了几道新菜，请品尝！”

　　师娘？
　　清俊的药师神情微诧，那自称的行中女娃眸中带笑看着他，他竟一时无法开口，耳根却有些发烫起来，连自家徒儿拿凤凰骨剔牙也一时没有说教。

　　人皇脸色却一下缓和了许多，淡道：“既然来了，就先休息！”

　　等等，把师娘的事情跟小徒弟解释一下呀！大混蛋！

　　“晚上你同花儿一起睡。无事莫来打搅！”
　　人皇英俊的脸上没有笑容时，就像一尊冰冷孤高的神像。

　　“是，师傅！”对于人皇的态度，那人皇弟子完全不在意，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从桌边牵了他徒弟花儿的手。

　　他看到花儿不悦的一挣，原本以为那个叫行中的孩子会被花儿弄伤。
　　结果花儿只是挣开她的手忽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人皇面前，右手紧紧攥成拳……
　　花儿比人皇矮小太多，却用居高临下眼神盯着人皇。

　　人皇淡然的站在原地，他却从人皇身上感觉到冰冷的杀意。
　　他抚额，花儿性情悍勇，不可能因为人皇逼人气势而低头。

　　“你再敢欺负我师傅，我就做了你！”

　　果然！！！

　　“花儿，他没有欺负我！”忽略身边人皇眼里杀出的刀光剑影，他硬着头皮对眼神像会咬人的花儿道，这孩子太可爱了，会被人欺负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人皇会直接动手伤了花儿，他都准备和人皇动手，只要伏羲敢动花儿，他立刻会赶伏羲走。谁知等了半天没有任何人动手，忽听到伏羲的弟子道：“师傅，菜饭快凉了。”

　　说罢，那孩子笑吟吟看着花儿，轻声道：“我们回去，我给你做几道小点心。”

　　不知道这孩子有什么魔力，花儿居然这次乖乖的跟她出去。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刚才杀了那孩子，你是不是不会再理我。”转身，只见人皇神色古怪，正近距离逼视自己，一双凤目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冷意，“不，你现在不会不理我，你现在神力不足一成，却还是会拼劲全力护着那个孩子，就算她是蚩尤魔族，你也依然如此。”

　　人皇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恶狠狠道：“从来都是这样，为了别人，你完全不管我。人不敬神，我灭人族，你护人族。到头来又怎么样，落得一身伤病，还被人族放逐到荒远之地。”

　　他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苍牙，我饿了，要不我们先吃饭。”

　　居然这个时候叫他的别名，而且这般清朗好听！

　　用尽全力却打到棉花上，人皇真想吐血吐在神农大帝的面前。只是别说当着这位的面吐血，就算要人皇低头说一句软话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性子就是这么的别扭，高高在上惯了，怎么也无法抛掉这些，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别逼自己！”
　　说罢，他抬手抚摸人皇的脸，细瘦的手指沿着人皇脸颊的轮廓一遍遍勾画。

　　人皇眼中，爱人的那双眼眸一如千年扶桑树看到那样干净澄清，眼底是写眷恋的，舍不得他的，心疼他的，爱他的……

　　再大的火气也随之消散，他扶住他的腰，紧紧的搂着。搂着却还不够，生生把人抱起，抱回房内，按到柔软的床铺里，颠狂的疯吻。

　　进入时，药师一如平时般颤抖，环上高贵孤冷男人肩头手，从不曾松开。
　　爱他和爱三界众生其实并没有矛盾，他可以为三界众生牺牲一切，亦可以为他。

　　缠绵到极致，人皇是发了狠的，只怕明天又是起不床，采不了药。
　　他却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子夜，新月。

　　徐行中披了一件单袍起身，喂了曦和吃了安神的草药，霸着被子和大半床铺的女孩睡得极熟。她自然惬意的起了床，喝了口甘甜的泉水，才出得门去。

　　院中高大男人一身银袍，乃天女用云朵所织，如不是一身孤寒冷意，人皇伏羲会是一个非常迷人的男子……虽然现在也很迷人，但是惹恼既死，她又不花痴，自然不会自寻死路。

　　“师傅，召徒儿来到底有何要事？”她浅笑，温文。

　　“为什么没有杀了她？”人皇话语之冷硬几乎可以把石头给碾成粉末，“神农鼎就在厨房里，你杀了她就可以拿走。”

　　她微微笑了，道：“师傅，我找到娘亲要我找的人。”

　　人皇皱眉，“巫寂又要你做什么莫明其妙的事情？”

　　“不是莫明其妙的事，娘要我找一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她笑答。

　　人皇眉头皱得更深，目光扫向她全身如刀，忽的冷笑道：“你觉得你的朋友是那丫头。你巫之一族不为轩辕一族效力了吗？”

　　“呵！我娘从来不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她说我也不必做。虽然轩辕一族老想和娘扯上关系，但是娘好像并不想理他们，还说我也不必理他们。”她笑意更浓，道：“花儿是个极好的姑娘，我想带她去见我娘。”

　　人皇执掌天地人三界数千年，早就看透三界所有人，事，物。

　　他收此子为徒，传以轩辕剑。却没有教此子任何剑决剑法，此子筋骨异于三界所有生灵，连他都看不透。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单纯巫族后人，就算有通上古神灵之力，却只有百年人生。
　　她的人生对他而言，不过只是短短一眨眼的功夫。
　　如此渺小卑微生命，却有前天帝来求他，收为徒儿。

　　他真看不出她特殊在哪里？

　　除了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不留一点痕迹之外，这像极散仙与世无争的模样，也无法让他高看她一眼。因为他知道真正与世无争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他又为什么后来收她为徒？

　　――那日他要下界寻找那个负他千年的人，这孩子正好带着神农亲手摘的茶叶，送至归虚。
　　――他要重选天帝，次日帝俊登位，这孩子为他带来一坛昆仑西王母的桃酒。
　　――他要人族奉神，蚩尤便得刑天相助，取炎帝部落，逼得炎黄两部落联手向上苍祈求。这孩子又带回两部落的贡品无数来见他。

　　恰到好处时间，做恰到好处的事情。
　　一次也就罢了，偏偏次次如此。

　　察觉到屋内那个魔族之子并没有真正睡着，他唇角一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花儿确实是个好姑娘，行中，你莫要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