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麻酱宽粉

5、分歧

　　林晓回到车上，准备给徐卫东打个电话，可拿起手机才发现，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卢雅南的号码。他这才想起来，距离上一次通话已经差不多过去一个月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最近身体怎么样。

　　他很快就照着那个号码回拨过去，但是没人接，打了三四通一直忙音，他心里开始点慌，挂掉电话，手忙脚乱的发了个信息过去。这时候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徐卫东。

　　徐卫东很少在这种时间叫他去自己家里，除非是有什么要紧事。果然，才刚进门，林晓就看到了徐思洋，小青年坐在沙发里，一脸冷峻。看到林晓，他也只是轻轻的把眼皮挑了挑，完全一副轻蔑至极的姿态。

　　他这样林晓也懒得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径自朝一旁的徐卫东走过去，说：“你找我？”

　　徐卫东没说话，看了他一眼表情复杂，隔了好久才问：“跟鸿达谈得怎么样了？”

　　林晓说：“不怎么样，不过他们约了下周一过来谈合同。”

　　话音刚落，徐卫东的脸微妙的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一旁的徐思洋发出了几声怪笑，他说：“哥，你看我怎么说的？”

　　林晓把视线向下一垂，看到茶几上摆了一沓照片，照片中是他和一个男人相对而坐，双方各自伸出手，中间一个牛皮信封一递一接。

　　这场面太过熟悉了，不就是他晚上刚去过的那家咖啡馆么。徐淮安托他去朋友那里取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被人别有用心的拿出来了。

　　想想这位在晚上缺席的徐叔叔，再看看面野心勃勃的徐家弟弟，不难猜出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又准备干什么，只是这种幼稚的手段让林晓感觉很滑稽。

　　淡淡的瞟了徐思洋一眼，他冷笑道：“你跟踪我？”

　　徐思洋理直气壮，站起来针锋相对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林晓很轻蔑，说：“这句话该送给你跟你那位大有作为的叔叔。”

　　徐思洋虽然也会骂人，但在徐卫东面前，他从来只维持好弟弟的形象，不好撕破脸皮，他就自动的转向虚弱一方，恶狠狠的瞪了林晓一眼，他眼睛里几乎快闪起泪花来：“哥，我早说过他不会承认的！你看看，这都是计划好的！先是笼络住老头子，然后又偷着贿赂专利局的人，让他们故意扣着我们不过审，现在时机成熟了，吃里扒外的勾结了鸿达来对我们低价收购！这不是恶毒是什么？”

　　徐思洋尖叫似的，不停的发出各种控诉，而被他作为证据的各种照片和文件也源源不断的甩出来，一样样的拍在徐卫东面前。

　　证据多到一定程度，茶几上摆不下，乱七八糟的撒到地上去，徐思洋的声音也带了哭腔。

　　“哥！你怎么还不信？他跟鸿达那个私生子老早就认识！我早就派人查过了，他们在蓝江的时候就是同学！上次我惹到乔二是不是他摆平的？乔二这么难搞的人，凭什么就对他网开一面？这次融资的事情也是，之前我们跑了这么多趟，鸿达那边什么态度？为什么偏偏他一去就成了？这不是早就勾搭上了是什么？”

　　徐思洋说个不停，林晓也不辩驳，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徐卫东。

　　徐卫东的眉头越锁越深，终于徐思洋说完了。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

　　林晓摸了摸左手上落单的戒指，平静的叫了一声：“徐卫东。”

　　他在等他开口做出选择。

　　徐思洋的恶人先告状虽然处心积虑，可林晓也完全有信心能够把他反驳的体无完肤。

　　只是他还不想这么做，他想赌一把，他的心还没有冷，他不信这个刚刚才说我爱你的徐卫东也会怀疑他。

　　徐卫东说：“我问过你。”

　　“我问过你见没见过乔烨。”

　　林晓坦然道：“是见过，可是那天我根本没认出他。”

　　“没认出他？”一旁的徐思洋不肯罢休，嗤的从鼻子里发了一声冷笑，挑衅道，“你会不知道乔二在被认回去之前叫沈叶？那他那个做小三的妈是跳楼死的你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

　　不知道是揭人疮疤让他别有快感，还是忍不住暴露了自己内心里丑陋的一面，徐思洋的脸看起来有点扭曲。

　　林晓忍不住喝断他：“你闭嘴！”

　　这是他跟徐卫东的事情，和沈叶乔烨根本没有关系，跟没有徐思洋说话的份。

　　他只想知道自己在徐卫东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八年的时间，八年里任劳任怨的为他付出，没有感情也应该有感激。就算徐卫东不爱他，是块石头，捂了这么多年也该被他捂热了。

　　他说：“徐卫东，你自己说，你信不信我。”

　　还是沉默。

　　林晓摸在戒指上的手指越擦越用力。

　　屋里有人开始哭了，是徐思洋，哭得悉悉索索，像个恼人的发声器。

　　徐卫东站起来，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乱。”说着，他开始弯下腰去收拾那些散在桌上地上的照片文件，林晓向前一步，站到他面前，两个眼睛都红了。

　　他说：“徐卫东，我不会一直等你。我等不住了。”

　　徐卫东看看他，又转头看了看旁边哭得不成人形的徐思洋，似乎也有一点挣扎，但林晓早就从他眼神里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果然，片刻之后，那句话又来了，徐卫东说：“思洋年纪轻，做事情难免欠缺考虑……”

　　不等他说完，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徐卫东眨了一下眼睛，看到地板上滚过一个银白的小环。不转弯的滚到杂乱的证据中间，沉默无声的躺下了。

　　林晓说：“还给你。”接着又走回门边取了自己的公文包，打开来倒了个干干净净：策划案，合同初稿，还有他亲手制作的合作资料，全都倒出来。他把空了的包向地上一甩，好像甩开一个蒙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噩梦。

　　他心灰意冷的说：“……都还给你们，我不要了。”

　　林晓用力的睁着眼睛，想他进门之前怎么还会有那样的傻念头。他想抱着徐卫东，亲吻他的嘴唇，然后告诉他鸿达同意帮助他们的好消息。

　　可徐卫东是怎么对他的？他只说徐思洋。

　　怔了几秒，林晓忽然笑起来。笑自己过于愚蠢，简直蠢到家了。徐卫东不爱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怎么会到现在还弄不清楚。

　　当晚林晓走的时候，徐卫东并没有提出挽留，他忙着照顾他那个哭得去活来的弟弟，好像弟弟的眼泪就是眼泪，而林晓的心却不是心。也可能是他过度自信，他觉得林晓不可能离开自己。他只是用很忍耐的表情说，我们需要分开一下，各自冷静的思考一段时间，然后再讨论后续问题。

　　但是林晓已经对未来毫无兴趣，更不想花时间去思考所谓的后续。思考是无用的，他在这个死胡同里摸了这么久，撞得头破血流，要是思考有用，他早就回头了。而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再去想徐卫东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要是有感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外面的小雨还没停，周恒的车等在楼下，可林晓刻意的没有搭，他一个人沿着一排低矮的小树慢慢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躲在树荫里给卢雅南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一接起来，那边传来他小姨卢美娟的声音。

　　她说：“阿晓嘛，是阿晓嘛？”

　　不知道是因为下雨的关系还是什么，卢美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林晓一听，心就立刻软了，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个时候有了释放的出口，他忍着喉咙里的哽咽说：“小姨，我妈呢？”

　　没想到卢美娟哇的一声，直接就在电话那边哭起来。

　　她说：“阿晓啊你快回来吧，你妈她……她病了。”

　　林晓听得头皮发紧，顿时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他颤抖着抽了两口气，问道：“我妈怎么了？”

　　卢美娟说：“她记不住人脸了，刚开始还只是不记事，出门忘记带钥匙，可是最近越来越厉害了，住了十多年的老邻居不认识了，就连居委会里常来看她的老阿姨也不认识了。我带她去医院看了一两次，她回来就记不得自己刚去了哪里……

　　“她最近总是拿着你的照片到处给人家看，说这是我儿子。我想她可能是知道了，知道自己有病了，怕哪天忘着忘着，就把你也给忘了……”

　　卢美娟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完全变成低声的哭泣，而林晓也跟被人抽了一半魂魄似的，六神无主的失去了方向。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外面打架打输了回家找卢雅南哭诉的时候，他早就习惯了用几滴眼泪换来一番温柔的抚慰。就像刚才他给卢雅南打电话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他觉得卢雅南会给他安慰，会对他说几句好话。

　　但是他怎么配？

　　抓着手机的手往下垂，他慢慢的在一块阴影地里蹲下来，然后抱着脑袋，开始了无声无息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