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没睡醒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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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清晨颠簸到半夜。三伏天，狭小的旅馆热得让人犯恶心。清晨时分隔壁的工匠居然已经勤奋地开始上班。铁锤，榔头粗鲁地敲打木板，回声在房间里冲撞，极具环场效果。五分钟之后，感觉墙壁都要震塌。
G在闷热的半梦半醒间被这些响声吵得心烦意乱。他翻了个身，仰面对着天花板，感觉五脏六腑都因为昨夜的马车和今早的噪声污染而快要从身体里被吐出来。看一眼天色，再迷迷糊糊地从枕头下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继而爆出一句含混不清的粗口。
锯子的噪音此时滑稽地拐了一个弯儿，之后变本加厉。G听见兰宝拍打着正在装修的房间的门愤怒地提醒里面的人在这种时间工作简直是缺德，工匠们充耳不闻不知是不是都戴着耳塞。他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开。
这种噩梦般的情景G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曾经历过无数遍。那时候自己在一家印刷店里当学徒，晚上睡在楼梯下面的杂物室。与老板夫妇的房间只隔一块木板。每当深夜自己结束工作去睡觉的时候，老板在木板后早已进入发财梦乡。高亢富有韵律的鼾声绕梁整晚。成功地让G在三天之内眼圈乌黑一片。
相比之下跟他一起进店的那个家伙显然运气好。睡在走廊最尽头，噪音传不过去，每夜高枕无忧。G每次看见那家伙白得出奇的眼角皮肤没有任何黑色素堆积的情况就忍不住在心里把老板和这个好运气的家伙诅咒一万倍。
“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在工作时间G打出第三个哈欠之后，好运气的家伙突然看着他冒了一句。
“你能管？”
“你妈要我们互相关照。”
“跟那打鼾的老家伙说去。”
“……我睡走廊尽头。你知道的吧？”
“是啊你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要是觉得太吵，过来睡吧。”
要是觉得太吵，过来睡吧。
这可是你说的，阿诺德。
不管是直起身还是双脚着地都用了全身的力气，快被颠得散架的骨头走起路来跌跌撞撞。G就这么突然起床，踉跄着走出卧室，走出房间，半闭着眼睛摇摇晃晃。门外气得无比清醒的兰宝看见左手边的门突然打开，然后一个连衬衫和西裤都没换下的男人喝醉了一般走出来，不时抬手扶墙稳住自己的身体。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乱糟糟的鸟窝头背影朝着走廊尽头挪动脚步，玫瑰红的发色绝无仅有，辨认毫不费力。
“……厕所在走廊另一边，G。”
一片迷糊间听到貌似有人在叫自己。G没有做出应有的回应。他双眼酸痛得眼皮不停打着架。小旅馆昏暗破旧的走廊与十二三岁时印刷店的记忆相似得惊人。
“我睡走廊尽头。要是觉得太吵，过来睡吧。”
G此刻的脑海里似乎只剩下了这句话。还有走廊尽头，那个虽然简陋，却没有任何可恶噪音的小房间。两者是他唯一清楚的概念。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清醒还是混沌，是正常行走还是在梦游。快到了，自己一次次拖着快要瘫软成泥的身躯所依恋的目的地，就快要到了。
他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变小。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G站在褐色的木门前，没有任何犹豫地伸出手叩响。声音不大，因为他害怕吵醒老板夫妇。
过了很久，在他快要抵着门框睡着的时候，门才被打开。
握着门把手的男人同样穿着衬衣西裤眼神没有焦距地眯起，微歪着脑袋看着门口鸟窝头的半梦游敲门人，嘴角咧了咧似乎是想嘲笑他的造型。但最终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发型与他如出一辙而没有笑出来。
他把因为双眼刺痛而流出来的眼泪擦干净。G没看见他这个动作，而是径直走进内室倒在他方才安眠的床上。
“我跟你睡，阿诺德。”
被唤名字的人关上门，静悄悄地来到床边躺下，把枕头从G的脑袋下面扯过一点枕上，侧过身，再次进入梦乡。
终于听不见那些惹人心烦的响声。
“你的运气还是这么好啊，阿诺德。”
Fin.
后记：
“咳咳，G五点多跑到阿诺德房间里去了还没出来，要不要去叫一下啊Giotto？”
“还是算了吧兰宝。那两个人在没睡醒的时候的判断力和智商是个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在没睡醒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