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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掌 怨念化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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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透过琼窗,拂起波波珠帘,连带着槕前那人衣袍下摆微微向上卷,隐约可见衣角之间的云头靴。
紧致的白色里衣微衬青年修长的身子,外披青纱衫,一手轻提箭袖,一手执笔,在宣纸缓缓的勾勒着。
如云烟似的墨发束好,细碎的长发覆盖光洁的额头,俩鬓略出薄汗,一些碎发紧紧的贴着,微红的薄唇轻噙几分笑意,眉眼之间略含暖意,连带着眉梢都染上几分笑意,弦月眉下的温眸静静的凝视槕上的画。
微启薄唇,轻轻的吹着,小心翼翼的将画吹干。
白净的手轻轻拂过画,画中的白衣男子静静的站着,不会言语。手触上那空白的脸,顿了顿,闭上眼,缓缓的触摸着,临摹着,就如同百年前一般。那时,手触碰过的肌肤比画还凉上几分,只有那精致的五官叙述着那是一张脸。
时光稍纵即逝,百年时光不过弹指间,当初的嫩娃娃已褪去稚嫩的外皮脱落成一翩翩佳公子。
揣摩了会,毫不眷恋的将画扔进香鼎里,慢慢燃烧起的火让不语晃了眼。
这些年来,这画他画了不少,每次观完便烧了,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习惯,戒、戒不了,就如同魔怔一般。
——日子愈久,执念愈深。
似乎也渐渐明白了自己对那人的不是敬慕二字那么简单,然而喜欢二字却有点受不住,来往不多就先喜欢了?或许只是对那人看上眼罢了,这世间能让自己看上眼了不过寥寥,论身份能与自己一同的没多少人。
千年万年过去了,尘世间的洗炼未曾将不语的傲气磨平,虽内敛不少,可那生来的孤傲还是附在骨子里的。
永存于世间的寂寞不是那么好承受,寻一个能够陪伴一生的人共同分担着孤苦是不语想的。
人的灵魂是没有性别的,不语的本体也是没有性别的,对于他来说,他等待的是一个相携一生的人。
若是有缘再遇到那人,若是一切都如人意的话,便。。。再说罢。
却不知执念早深埋,魔种已扎根。
“轻寒有危险。”玉佩之中传出穷奇的声音。
笑意褪去,眉梢染上几分霜色,星眸凝上一层薄冰,冷冷的反光,拿起一直静静伏在棹上的獠牙面具套上,消失在原地。
终究是来晚了,一直较为刚强的女子,如今竟柔顺的靠在朱红柱边,全身上下泛着透明的白,她的元神快要散了。
蹲下身子,轻轻握着轻寒的手,唤了声,“姨母。”
却不想,简单的俩字竟让这位固执的女子哭了,一淌清泪落在不语的手上,很烫。
轻寒颤抖着反握不语的手,惨白的唇张了张艰难的发出声,“好孩子。。。”竟哽在这里说不下去了。
轻寒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备受宠爱,后来家人都渡劫死了,只余她与二姐,大哥还有姑母四人,后来,她大哥不仅渡过劫,更甚当了天帝,她们也因此沾光。
轻寒与凝寒都不认同那天帝的所作所为,三人也生出了间隙,姑母则夹在中间为难,凝寒对轻寒是极好的,而在轻寒心里只有凝寒一个亲人,于是俩人便离开天界,逍遥于凡间,倒也是十分的称意。
好景不长,魔界与妖界同时向仙界提亲,大乱刚平,天帝便打算送女人和亲。
嫁过去是好是坏对早就懂事的凝寒来说再清楚不过,自然舍不得轻寒去吃苦,哄骗好轻寒,将轻寒藏在安全的地方,不等仙兵来捉便自己上了仙界,与那薄情哥哥打起商量。
自然,那天帝怎么可能妥协,劝、商量都无用了,直接拿手指着那尊贵无比的人,“你若让我嫁过去,我便乖乖的嫁了去,随你当棋子,但,若你敢动轻寒一分,那我姐妹俩便在大婚上毁了你天界的邦交。”
鱼死网破大家都不愿意,各退一步都有了好处,天帝也只得妥协。
纵使凝寒心再细,总是觉得‘大哥’会顾念几分血缘之情,却不想这层层里面究竟夹了什么。
待轻寒通透明白的时候,凝寒早作他人妇,怨恨之极,差点就奋不顾身冲上九重天讨个明白了,许是凝寒不在了,轻寒也终于晓得要懂事明事理了。
硬深深的镇定下来,托着几个可信任的小仙引了她姑母来找她。
她姑母此时已封了圣后娘娘,由着贴身的仙娥扶着,一身的金贵,相比之下,轻寒就一活脱脱小落难的。圣后拉着她的手喊了几声,“我苦命的孩子。”泪便落了下来。
轻寒没有像往常一般扑倒圣后怀里哭诉,凉凉的问道,“为何要姐姐嫁到那食人的地方,我竟该死的什么都不知道。”
圣后对这个孩子也是疼极了,比对亲女儿还亲上几分,见她如此便将不经意听见的秘密都告了轻寒。
原来不单单是和亲那么简单,俩界联姻却只允了一界,这祸端当然埋下,然而那天帝野心也不小,准备利用凝寒挑起魔界与妖界的战事,而凝寒的下场不想可知。
待话说出口时圣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哄着轻寒让她不要冲动,轻寒哪听得她的话早就冲去魔界了。
凝寒修行不低,想尽办法进了那魔界魔宫,看到的却是那魔主掐着婴孩满脸狰狞的说道,“凝寒,孤对你还不好吗?你个贱人害我魔族,勾结妖族不说,还勾搭上妖王,说不定这孩子就是那妖狐狸的野种。”
轻寒全身颤抖的看着那躺在地上,惨白几近透明的人,唯一的亲人,瞬间,化为尘埃,如絮散去,怨恨的盯着那魔主。
那魔主也认出她来了,俩姐妹多少有点像,渐渐的轻寒也冷静下来了,现如今保住姐姐唯一的孩子才最要紧。
掌心集起浓厚的绿光向魔主击去,魔主运起魔力迎下轻寒一掌。
自然轻寒是打不过魔主的,但以命相搏总是有几分胜算的,正要分出胜负之际,紫光乍现把魔主弄了个重伤。
这紫光出自婴孩脖子上的一个玉佩,魔主忌惮他们,但让他们走是不可能的,轻寒也不想引来仙界的人,于是乎俩人打起了商量,魔主不让他们走,轻寒答应了,留在魔界,但孩子要她一手带大魔主不能过问半分。
不语这些年未曾受过半点娘亲的疼爱,也不闹着要见父亲,男孩子总是渴望父亲的赞赏的。
太乖,乖得让人心疼,轻寒教他什么,他就学什么,从不多问。
琴棋书画是轻寒每天教的,却不曾教过不语半分法术。
“孩子,魔界不能待了,你去人界吧,魔族中人虽长寿但如若无半分修为不曾历劫总是会到生命尽头的,就当个普通人,平平凡凡开开心心的过一生,结束这短暂而苦命的生命罢,别让仙界的人找着,姨母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说罢,轻寒从怀中拿出了支晶莹剔透的玉箫,萧尾斜斜挂着旒穗流苏。“这是你母亲无意间在仙界拾到的,当年你母亲给了我,如今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不语愣了几分,这萧名为碧霄,是他本体幻化而成,当年离开仙界之时失了,却又被他这生母亲拾了,这许就是缘。
“高人,我不知高人的目的为何,当年救了不语,现在我恳求您在大婚之夜魔界结界大开之时带不语离开这,轻寒感激不尽。”话说完,轻寒似乎要魂散了,留恋般的摸上萧旁的流苏,“这是姐姐一手编织,她说,里面藏了祝福,究竟藏了什么呢?”声音无限温柔。
淡淡的绿光拂过旒穗流苏,出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温温和和的,“愿吾妹一生无忧。”
轻寒张大眼望着天,眼泪还是从眼角淌出,轻轻的念了声,“真好。”
风轻轻的吹过,带走了尘埃。
“姐姐,人死了会再入轮回,那我们呢?”
“嗯……化为尘埃,飘散在天涯海角。”
“嗄!那不是和人一样也要经历生离死别,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怎么会,尘埃的我们已经化为一体了啊。”
“如果姐姐不在了,我化作的尘埃一定跟随姐姐,融为一体,不离不弃。那时,换我保护姐姐,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