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九里香》樨木

1、第一章 缘起

　　‘传闻，魔王有一子，居于外世，以面具示人。’
　　最边角两个花色衣着的男子悄悄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声音微乎其微，但在场的哪个是凡夫俗子？这话早响透大殿，在场无一人不变了脸色，有难堪的，有吓煞的，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心态。
　　今日的主角可是魔界之主，魔主隔百年的寿诞定是要宴请各方的大人物。
　　然而，那两玄衣男子坐着的姿势怪异偏野便罢了，可那一身妖里妖气的狐臊味儿无疑证明着他们是妖界中人，凭这股隐不去的狐臊便可断定道行不高，这妖王可是什么意思，呵！这番有趣了。
　　妖魔两界一直不合，除了间或的小动作，倒也相安无事，直至十年前身怀六甲的魔后遭受妖的迫害，失去性命，魔界终于爆发了。十年之间战争不断，不分胜负，却生灵涂炭。近来传闻妖界突现神气，霎那间，灵光冲天，闻是得了件上古遗物，传言说是不必再战便可知胜负了，魔界人心惶惶。
　　此次寿诞万不可能邀妖界，可妖界却预先派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这么多大人物看着，自然不能把这俩打着妖王名头的妖挡在外边，反之好好招待，可妖王竟派如此小妖精来，更何况刚才的话语，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意为之，对于魔主来说都是天大的屈辱。
　　那魔后死前留下一子，不过却一直不得见，神神秘秘，有人碰上次把却见他带着獠牙面具，故笑称居于外世，以面具示人。这是有嘲笑的意味。
　　倏忽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侍女倒酒的泠泠声，他们都没打破这尴尬的时分，或者说不敢，除了他。
　　“座上皆非等闲之辈，论人家事可叫羞，然，上古遗物却是各界重事，此次下界，一来是为魔主祝寿，二来便是询问着妖王的神器何来之？”这话虽是在例行公事，但在那些人的眼里可就是在袒护魔界。
　　风掠过，凉意绕过心头，那声音就如这风一般，似幻似真。
　　不语就有这种感觉，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好像还在回味那转瞬即逝的声音，似乎还记得那声音，似乎又全然忘却。
　　回过神，寻着那声音，顺着那一层高过一层的丹墀慢慢的仰起头，那一刻，他凝住了呼吸，似乎一切都在此刻凝滞了。衣袂飘飘，白袍分明安分的垂落于地上却给人这种感觉，青丝墨染，染成一片墨画，蜿蜒在雪白的衣袍上染开，几根月牙簪在后绾着，鬓角发丝肆意掠起，明明是轻狂的样子却带着说不出的宁静，雅人深致。
　　额间一抹银白雪莲印记，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嘴角斜酌三分笑意，墨黑的眼睛绝美无疑，却像幽潭，似乎闪烁着冷光。
　　夜雨染成天水碧，有些人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
　　静静的望着那人，入了神，或许他笑得亲和，但不知为何，不语似乎能看懂那人眼里闪烁的东西，他不在笑，因为那笑习惯如同义务。
　　许是眼神太过专注终是引起了那人的注意，那人只是轻轻的督了他一眼便侧过头继续乜斜望着酒杯里的佳酿，可那种孤傲，那种漠视一切，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不语觉得在那人眼里他只是一介蝼蚁。
　　不愧是上古凶兽，小小障眼法便可瞒过殿中人，唯独那人。。。喧闹之中，他悄悄的走了，唯独那人知道他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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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客皆用矮桌，坐席垫，行跪坐礼，以表示对上位者宴请的尊重，而那人是个例外。
　　若是客人身份尊贵，一般坐于主人右下或左下，表示身份的不同，而那人竟同于魔主坐于高台上，坐高椅，更甚，魔主将自己的位置更偏摆于前方。
　　宴会的话题由那人轻轻的一句便有‘魔子’引到妖界，那些所谓的有威望的人因那人淡淡的一句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对着那俩小妖进行询问妖界‘密宗’，更甚讥讽。
　　如果没有那个人，他今日必受妖界羞辱，魔主想，为何要站在他这边，或许有心结盟也不一定，心中多了几份心眼的感激。
　　轻握酒杯的手修长白净，节骨分明，微微酌上一分酒酿，回想起刚才那只躲在殿外偷看的小耗子，嘴角习惯性的向上挑，耳边那些虚伪奉承的话，还有那些丑恶的嘴脸都渐渐远去模糊了，尽管如此，眼睛里墨黑一片，看不出什么，只有那直达眼底的清冷。
　　宴会散场，本该回仙界，可那魔主却说有要事相商，在魔宫后苑等他，并命侍从领路。
　　眼帘微掀，这魔主的意思，他知。
　　不知绕了多少路，前面的侍从停了下来，对他行了个礼：“天尊，穿过这长曲廊，往右直走，绕过假山便到了，奴才只能送您到这了，望天尊恕罪。”
　　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魔界侍从见他并未说什么，说了声告退便走了。
　　待侍从消失后，如同冰冷玉器相碰的声音响起：“出来罢。”
　　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红色张扬的衣袍穿在小孩的身上显得臃肿，犹如粽子一般，粽叶将糯米裹得严严实实 ，只有小脑袋从粽角的边缘挤了出来 ，獠牙大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两个乌溜溜的黑眼珠显得灵动些，总有说不出的怪异。
　　小娃儿还不及他大腿高，却直挺挺的站着和个成年人般，说不出的滑稽，这娃儿就是宴会上窥探之人，不仅如此，若他没猜错的话，这娃儿是魔界的公子。
　　低下头望着他：“尘寰见会公子。”
　　尘寰不经意般督见不语脖上挂着纹着穷奇图案的玉佩，眼里闪着不一样的光。
　　小孩仰起头，微微偏着，望着低着头看他的人，动作无知而天真，只要无视了那可怖的面具。
　　良久，小孩开口了：“你蹲下。”声音稚嫩带着童音，却故作老成。不是商量的口吻，却也不强硬，就像在叙述一件事。
　　尘寰稍顿片刻，蹲下身子变得和小娃一样高，随即觉得脸上一热，不得不说此刻他呆了。
　　肉乎乎的小爪子临摹一般的触碰着尘寰的脸，从额头到下巴，缓慢似在记忆。
　　尘寰觉得整个脸都麻了，时不时传来炙热的体温，他的脸第一次被人碰。
　　良久，不语收手了，眼睛似弯成一轮月，泛着亮眼的水光，“终于摸到你了。”看不见他在笑，可从那话语中的愉悦可以看出，仿佛如偷了蜜的耗子，两只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
　　尘寰怔怔的看着这莫名的孩子，倒是那孩子眼中的水光让他有些灼伤了眼睛。
　　“尘寰天尊。”喑哑的女声从后方传来。
　　微微偏过身子，朝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轻轻的道：“轻寒公主。”
　　俩道眼神交汇在一起，一边是淡然，一边是沉着。
　　许久，轻寒倾着身子微行了个礼：“轻寒还有事就不与天尊寒暄了。”
　　说罢，从尘寰身边走过，拉着那个孩子走了。
　　孩子有些被动的拉着，小脚丫剌剌刺刺的跟着，一脚一脚的，迈的步伐有些大，歪歪扭扭快摔倒的样子，明显跟不上大人的脚步，踉跄的走着，还不忘转过头，看着尘寰。
　　清澈的眸子，乌溜溜的望着尘寰，说不出的固执，眼里闪烁着执着像个漩涡缓缓的绕着，一圈接着一圈，如同无底洞般。
　　那眼睛一直一直死死的盯着尘寰直至消失这走廊转角。
　　茫茫人海之间，唯独我与你的眼神相对、交汇，结下抹不去的孽缘。
　　执念一旦落了地，扎了根，尽管你是怎样的毁，它也只如那春草般疯长，越是压抑，越是疯狂，直至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