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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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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年少可当歌
【一】
所到之处,必有美女万千。
月初还记得当时宋颜良问她他是个什么样的男子的时候,自己是这样描述的。听完这句话的宋颜良倒是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依旧仔细地看着手中的报表。月初就站在他的身侧,微微颔首。不知过了多久,宋颜良抬起头轻声道,辛苦你了,先回去吧。
公司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黎月初是宋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只知道公司成立之时,黎月初就已然是宋颜良最信任的助手,纵然之后的他身边的助理换了一任又一任,事无巨细,总还是要参照一下她的意见。
但,所有人都清楚,黎月初不会是宋颜良的女人。正如她描述的一般,他所到之处,必有美女万千。黎月初已然三十有三,青春不返,容颜不再。宋颜良的身边虽说没有出现过其他女子,但套用别人的话说,若是想下手,早就下手了。
月初,便也是这样想的。她记不清自己喜欢宋颜良多久了,她只知道,二十二岁就随着他四处打拼,如今也有十余年。家人不是没有催促过她的婚事,可她却还是偏执地拒绝了所有门当户对的男子。当年月初遇见宋颜良的那会儿,宋家被商界鳌头韩家吞并,他霎时间成为无处可去的可怜虫,她曾是宋家公司里的一名员工,当所有人都挤破头皮往韩家去的时候,只有她留了下来。而后她第一次正式和他打了照面,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
“宋总?”她试探性地问。
那时宋颜良即使穷途末路也依旧掩饰不住眉宇间的气魄,他淡然道:“你是?”
“宋总会东山再起么?”他陡然一愣,似是觉得面前女子的言语过于直接。
“若是我想呢?”
她笑了,“那我就随宋总打一片天下。”
之后宋颜良才发现,她是被宋家埋没的一枚金子。但是金子总会发光,她跟了他十年多,最穷的时候甚至一起在十平米的公寓下吃硬邦邦的泡面,可他最终还是凯旋而归。当他以N市龙头企业再次在媒体前锋芒毕露的时候,月初就站在他身边宛然一笑。
宋颜良曾问过她为什么十年来一直跟着自己从未抱怨过一句,月初只是笑说,我要报恩。恩?什么恩?月初并不觉得十几年前的一份工作就值得她如此付出,大抵原因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从她在电视上看到宋颜良的第一眼起,她就喜欢上了他。
而这样的喜欢,早在经过了十几年的风雨洗礼之后,就变成了坚不可摧的爱。
【二】
宋颜良参加了一场婚礼,她按例在他身边入席。台上的新娘笑靥如花,她在台下鼓着掌,却忍不住的心酸。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月初只是淡淡地笑说,真好。婚礼结束他送她回家,在回去的途中他轻声说:“你跟我打拼了这么久,我都差点忘了,你也是要嫁人的了。”
月初就嗯了一声,并不答话。宋颜良又说:“有喜欢的就告诉我,做个媒还是一句话的事。”她握住包的手突然就加大了力度,随后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她本就不该惦念,所谓的十年,也只不过换来一句摆脱。
那晚月初辗转难眠,忽又接到了一通来电。母亲病危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硬生生地将她的人生撕扯地一片狼藉,她套上外套就慌忙奔出了公寓,慌张地向宋颜良请了个假,就直奔车站。凌晨两点钟,街上一片死寂,只有她仓皇的脚步声,随后她又拨通了宋颜良的电话,几欲哭出来:“我妈妈病危了,能不能……”
“你在哪里?”
“车站。”宋颜良的模样很疲惫,约莫是还没有休息好就被她叫了过来,在车上,她捏住包细细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的语气倒还是那样轻描淡写。
“这么晚了。”
宋颜良转了个弯,道:“以前你也这样陪过我,所以谢谢这类话还是免了。”宋颜良口中的以前是公司筹备之初,整日整夜为了资金问题烦忧,他喝酒,然后抱着她哭。隔天醒来的时候,她给他做好了早饭,附带了一张字条——一切都会好的。
虽然之后依旧还是波澜重重,资金却还是勉强凑齐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真的好起来了。宋颜良车开得很快,到她曾经生活了二十年的小村子,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月初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家,病危的母亲正靠在床上。
“妈,你怎么不去医院?怎么生病了也不告诉我?”月初走过去握住了母亲苍白的手。
“几十年的老毛病了,这不,以后就不用麻烦了。”
“妈……”
“妈走之前,想看看女婿。”
她的嘴唇张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的脑海中在那一刻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而那个人此时正站在她家的门口,用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说:“伯母,我会娶她的。”月初承认,纵然她知道这句话仅是因为情急,可她转过身,还是嘴唇上扬微微一笑。
她的母亲是在那天晚上走了的,走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微笑。月初躲在屋子里哭,抽泣着,门就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只觉得心口一暖就这样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用仅有的力气嚎啕大哭起来,宋颜良拍拍她的背,等她缓过来,他才开口道:“早上说的话……”
她如梦初醒,赶忙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逞强地一笑:“我知道,我不会当真的。”
宋颜良轻轻嗯了一声,淡淡的,像是丝毫没有掺杂一点情愫。“给你放半个月的假,好好休息。之后,我想见到从前的黎月初。”她抬起头微微一愣,随后点点头不再说话。宋颜良为她掖好被角转过身拉开门走出去。乡村的月光像是稀释的银粉,洒在她的眼窝里她就蓦地想哭。
原来爱一个人爱得那么久,爱到最后连奢望都不该有。
隔天宋颜良驱车回公司,月初在家待了半个月,等把一切事宜都处理完毕之后,宋颜良竟又开车来接她。只是这次,他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顾盼神飞的女人。月初坐进车里没敢问他,只说了一句“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宋颜良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道:“这里打车不容易。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巴黎开会。”长此以往,这样的吩咐似乎都合情合理,根本就不需要征询她的意见的。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略带失望的表情,因此他问:“是还没有休息好吗?”
“不是。”她抬起头冲后视镜里的他一笑,“我休息好了,绝不会耽误工作的。”
宋颜良的眉头微微一动。
【三】
巴黎的合作方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月初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个男子不断地流转在她身上似乎是在暗示什么的目光。果然,会议结束,那个叫克劳泽的男子绅士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笑问她下午是否还有安排。
宋颜良的目光只是漠然瞥过,她礼貌性地摇摇头道:“实在抱歉,下午我还有事。”宋颜良又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次透露了些许舒心。
“那黎小姐明天可否赏脸和我一起吃个饭?”克劳泽似乎并不打算放弃。看着他锲而不舍的姿态,月初只是不无抱歉地摇摇头,“据我所知黎小姐并没有男朋友,难道是因为黎小姐有心上人了?”
她的目光柔顺地转了一个弯,但仅仅只是一秒钟的罅隙,她就笑着说:“克劳泽先生别见怪,是因为明天真的要和宋总办事。”宋颜良并没有给她过多解释的时间就拉开了车门,月初不无抱歉地一笑,刚坐上的士的后座,就只见克劳泽敲打着车窗玻璃。
月初摇下车窗,克劳泽冲着她玩味一笑:“既然没有心上人,那就意味着我可以追你吧黎小姐?”她哭笑不得,只好颔首表示默许。
一路上宋颜良都没有说话,快到宾馆的时候,他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喜欢克劳泽那种类型的?”对于他的问题,月初微微一愣。而后她蓦地一笑,“也还好吧。”宋颜良就没再说话,隔天晚上在回国的飞机上,他忽然侧过脸去轻声问:“还好,是什么意思?”月初疑惑,想了会儿还是没反应过来,又只听见他自言自语却不知是在嘀咕些什么。
事实证明,克劳泽那句“我可以追你吧”并不是心血来潮。克劳泽是在月初回国的一个星期后出现在她面前的,穿着白色的西装外加一束玫瑰花直勾勾地引起公司女同事的嫉妒,彼时月初正在公司食堂吃午餐,金发碧眼的法国男子着实吸引了不少眼球。
克劳泽坐到她面前,嬉皮笑脸:“没想到黎小姐还吃公司食堂啊?”
“嗯早上起得早,来不及做午餐。”
“既然如此,那以后黎小姐的午餐就交给我吧。”正说话的功夫,食堂里突然传出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顺着同事的目光,月初在食堂的门口望见了此时正踱步前走的宋颜良,还有他身边站着的娇小可人的女子。月初见过她,是在上次宋颜良的车里。
宋颜良很少来员工食堂,这一次来还带了个女人,着实让所有人都心生好奇。他似乎看到了克劳泽,因此宋颜良走过来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月初留意了他介绍时用的措辞,未婚妻,不是女朋友,亦或者是女同事。
月初的心突然就狠狠地揪成了一团。她不止一次庆幸地想过,纵然宋颜良不喜欢她,至少他身边不存在其他女人,那就证明,她还是有机会的。可当真相最终暴露在她眼前的时候,坚持了十多年之久的单恋,蓦然变得卑微和可笑起来。
以前也好,将来也罢,宋颜良身边的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她,黎月初。但,她却也没有资格去抱怨什么,十年前义无返顾决定跟随他的是自己,被现实逼迫到无处可退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别人。
而今他身边站着别的女人,她也无需再为这份单恋暗自痴迷,暗自心痛。
她想,她应该试着去看看别人,这世界上,也不仅仅只有一个宋颜良而已。
月初转过身去对克劳泽淡淡一笑:“其实,我明天中午想吃咖喱鸡丁的。”
【四】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首席总监黎月初有一个贴心的完美外国男朋友。每天中午都来送爱心便当不说,甚至不惜每星期在中法两国之间来回飞。月初并没有接受他,用克劳泽的话说,能把你征服的男人一定非常优秀。
那个男人确实非常优秀,穷途末路,重整旗鼓,如今依旧意气风发。
宋颜良接了笔纽约的生意,下班的时候他去找月初,似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明天和我去纽约。可话音还未落下,公司外突然想起车鸣声,克劳泽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道:“月初,上车。对了,明天你放假吧?”
“其实我明天……”
宋颜良忽而转过身轻描淡写说道:“我让婉儿陪我去就好。”
在车上,她一直心不在焉。月初知道自己是没资格去惋惜他身边带着的人是她亦或者是其他女人。可隔天飞机从她头顶飞过,她还是预料之中的叹息了声。彼时她正和克劳泽在一家西餐厅进餐,她本满腹心思,蓦地西餐厅里就响起了唯美的提琴曲。
月初倏忽一愣,随即她望见对面金发碧眼的男子不知何时从何处掏出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她已然闻到了玫瑰花馥郁的香味。他单膝跪下,双手捧着鲜花送到她面前:“和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尽管你一直都没有答应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但我还是想为了你去争取。黎月初小姐,我想,申请成为你后半生值得依靠的男人。”
餐厅里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大多都为之动容鼓起了掌,月初微怔,她并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一幕,可在她的预想里,面前的人不该是克劳泽。她淡淡地嗯了一声,从他掌心里接过那束花。克劳泽顺势站起身来俯下身,吻住了她的额角。
月初像是被电到一般。公司刚成立不久,宋颜良因为长期劳累患上了眼疾,必须随身携带眼药水,眼药水一向都是放在她身边,有一次去开会她忘了带,他在开完会之后就被送进了急救室。在急救室的那个晚上,他的眼睛上缠着绷带,医生说,如果眼睛再长时间得不到休息的话,很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任何色彩了。她自责地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在朦胧的月色下,她凑在病房的床边,轻轻地吻住了他的额角。
这不是月初第一次吻他,可每次吻他,都是趁他没有意识的时候。此后月初便有一个习惯,包里会放一只眼药水,身上会放一只,车里会放一只。宋颜良出差,她每次都是形影不离,月初知道宋颜良对她的依赖,他也许这次去纽约并没有带着眼药水。
想到这里,月初猛地站起身,放在膝盖上的玫瑰花掉落在地上,花瓣散了一地。她拎起包不无抱歉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走出餐厅就直奔机场。
美国,纽约。
宋颜良就靠在宾馆的落地窗前休息,他的未婚妻,林婉儿此时就坐在他的身侧。不一会儿,他放下手中的水杯淡淡地侧眉望了眼。“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去开会了,那些注意事项你都记得住?”
林婉儿俏皮地点点头:“记住了!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说嘛。”记忆中,他身边的女人从来都没有让他如此担心过。她冷静、大方、得体,能把所有的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总能想到一些他想不到的细节。可,她越是这样完美他就越不得不和她保持距离,她太强、太了解他,他害怕这样的了解最终会变成一种无形的阻力。
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其间他几次借用去洗手间的理由教她该用如何的语言和理由去抬价。直到第三次,他打开洗手间的门,砰地一声一拳打在她身后的墙上低吼道:“到底我要教你多少遍你才会懂?!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把老总惹毛,那公司会损失很大一笔财务。我是不知道我妈怎么让你来当我的未婚妻,但请你坐到这个位置,就做你应当做和必须做的事。我不管你是哪家财团的独生女,我只知道,总给我宋颜良添乱的女人,是没有资格进我宋家大门的!”
他说完,不无愠怒地看了眼手。宋颜良只觉得眼睛顿时有些酸涩,大抵是这场会议持续的时间略微有些长,他感觉面前的人和物开始模糊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洗手间。
当面前的纽约老总再一次说出一个让宋颜良无法接受的数字的时候,身边的女人竟气急败坏地站起来猛地拍了一声桌子怒声道:“这样的价格你们还想怎么样?我父亲也是开公司的,你明明知道这样的价格国内外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能接受,你这样不就是想把合约谈崩么?!”
纽约老总的脸色万分难堪,五指已经捏成了拳。
林婉儿却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最后,宋颜良站起身来,低低地说了句,够了。他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真是有够愚蠢怎么会让这个女人代替黎月初来参与这次会议。宋颜良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他同时又不无遗憾地发现,他太依靠她了,甚至一刻都离不开她了。
“够了?什么够了?”林婉儿毕竟是娇生惯养的财团千金,必然受不了在正式场合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挑挑眉,语气强硬。
【五】
“其实先生你明明知道,我们公司给你开的价格一点都不离谱。但大家都是生意人,谁不要赚钱?我们少赚点,先生多赚点。那下次势必先生少赚点,礼尚往来才是商人应该做到的不是吗?虽然我们公司是第一次和先生合作,但想必先生选中我们,必然是经过多番考虑和调查才最终敲定的。既然先生你如此信任我们,何不让这点信任再延伸一点?”说话的是正踩着水色高跟鞋缓缓走进来的女人。她下了飞机直奔他的宾馆,见没人这才狂奔而来,没想到见到的正是这一幕,“以我之见,既然大家都坐下来好好谈了,那就谈妥。先生现在去找别的公司肯定是不划算的,既然先生当初选择了我们,就一定相信我们有让你满意的能力。价钱并不是首要,相互之间合作的信任才是首要,您觉得呢?”
宋颜良没有想到她会出现,那颗悬着的心,最终还是缓缓落下了。
果然,黎月初,没有人能够代替她。
之后,生意谈拢,纽约老总握住黎月初的手,微微笑道:“要是有一天宋先生抛弃你了,我倒是很希望你到我身边办事啊。我肯定会比他器重你得多。”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宋颜良还是听出了她之于自己而言有多大的价值。月初只是微微颔首,莞尔道:“世界就这么大,我们总还是会用在一起工作的机会的。”
在回去的路上,他问:“你来纽约做什么?”
“明明眼睛就不舒服,还要撑那么久。忘记医生说了的吗?”她从包里掏出一只眼药水,“以后自己要记得带在身上。”
宋颜良道:“你在楼下等我一会。”说着就先把林婉儿送到了楼上,又急急忙忙地下来,“脚磨坏了吧?”
月初一愣,似是没想到他能看出来。
“去那边坐坐,我给你看看脚。”没有得到她的应允,他就把她扶到宾馆外的长椅上脱下她的高跟鞋,“你啊,走路的时候总是那么急,刚才看你进来满头大汗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又跑了吧?明明知道自己一跑就会起泡总还是这么不注意。”他说着,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语气有多暧昧,可月初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懵了。
宋颜良在她磨起泡的地方贴上了创可贴,抬起头才发现月初正含笑望着自己。他有些恼:“笑什么啊?”
“我还以为宋大总裁一直都是冷面无情一板一眼的,没想到啊,竟然还会关心人呢。”
“你在嘲笑我?”宋颜良恼羞起来。
“我哪敢啊。”她微微一笑,拉开和他之间过分亲密的距离,“你快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打车到机场可以的,你工作忙,就多陪陪她吧。”
他伸出手想扶住她:“其实婉儿她……”
“喂?克劳泽?我在纽约,马上就回来了。”接完电话她转过身来问,“其实什么?”
他只好摇摇头道:“其实我和婉儿她要结婚了。”
“这样啊。”她的心口突然被人狠狠地割出一道伤,月初想堵住伤口,可却发现,她根本就不知道伤在哪里。她仰起头,沉默了三秒后挤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那恭喜你了,三十五岁的人了都,也该成家了。”她只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痛意。也许,他以后会生下一儿一女,像他一样帅气,像林婉儿一样美丽。可是,这些悉数与她无关。
她只不过在他的漫漫人生路上走了一遭,十年而已,也不过如此草草收尾。
【六】
克劳泽对她说,假使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勉强。可要是宋颜良看不见你的好,我就在这儿一直等着你。月初就笑,你是一个好男人,可我毕竟比你大,不合适。
公司里的人都在猜测宋颜良的婚期,虽然他不曾开口说过,但从林婉儿来公司勤快的频率就可以看出,距离宋颜良的婚事是不久了。这天他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图纸,看得入神,突然只感觉身后一阵温热,俯身就闻到淡淡的茉莉香。
“婉儿,这是公司。”
“公司怎么了?他们都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林婉儿抱得更紧了些,眉头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不累吗?”
他的眉心微微打了一个褶皱,而后他道:“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早就有人看到了。”林婉儿无所谓地松开他,宋颜良心里莫名一惊,转过身果然看到月初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他一时间有些乱,赶忙走开两步和林婉儿保持了一米距离。他轻咳了声:“你在那里做什么?”
“伦敦老总发来的东西我帮你打印了。”她波澜不惊的眸子闪过一瞬间的阴郁,可宋颜良并没有注意到。月初踩着黑色的高跟鞋将材料放在他的桌子上,闷声道,“总裁,这里是公司。”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婉儿切了一声,“她是谁?”
“首席总监黎月初。”
“这么倨傲?”
他倏地将眼睛眯得狭长,似乎又忆起那段苦不堪言的回忆。而后宋颜良微微叹气,自言自语道:“恐怕再没有一个女人,像她一样把最美的青春奉献给一个不能给她将来的男人了。”
林婉儿找到她的时候,是在下班后月初抱着文件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林婉儿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而后她用鞋后跟重重在地上顿了两声:“黎月初?”
月初微微一愣,点头道:“嗯,我是。”
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林婉儿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瞥了一眼道:“十年并不能代表什么。这十年,只能让你让你和我毫无可比性,让你站在我面前,无地自容。”咄咄逼人的强调,月初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打算和她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月初仰着头,并没有看林婉儿,转过身刚想走,就被人拉住了手臂。林婉儿冷笑了声摆弄着自己的波浪卷发,眸子里似乎要烧出火来。“黎月初,你能陪颜良十年,我也能。我能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可你不能。”
良久,月初都只是淡淡地笑着。“既然你觉得我什么都比不上你,又何必出现在我面前?”她微微凑近林婉儿,“说白了,演这一出,只能充分表明你的不自信,搬石砸脚。”
“你!”
“我不打算和你抢。”月初朝后退了两步,“如果我想,你根本连站在我面前的机会都没有。”月初一向知道说话的分量,可她却还是虚伪了一次。无端想让自己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仅此而已。
啪的一声,林婉儿一耳光甩在月初的脸颊上。
她狠狠地叫嚣道:“黎月初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靠男人上位的下作东西!”
又是啪的一声,林婉儿只觉得脸颊上火辣的疼。转过身却发现男人气势汹汹地站在她身后。“法国的绅士教育让我二十八年来不曾对任何女人如此。林小姐,恭喜你,成为先例了。”
“你是谁!”林婉儿捂住自己的脸颊,眼眶足足红了一圈。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敢对她黎月初不客气的人,我也不会客气。”克劳泽说完走上前去,静静地将月初抱在怀里。林婉儿终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而宋颜良,又是在这个场合下出现的。
林婉儿一下子就扑倒宋颜良的怀里,梨花带雨道:“颜良……”
宋颜良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怀中女人的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相拥的男女。月初背对着她,因而他不知道此时她的表情。他淡然道:“走吧。”
“走?”林婉儿愣住,“这个男人他……”
“我让你走。”
“我不走!”她一把甩掉他的手,“我林婉儿这辈子没被这样对待过!宋颜良,你未婚妻被人欺负了,你让我走算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宋颜良,我喜欢你,我允许你斥责我,但这不代表别人也拥有这样的权利!今天你要是……”
他没有再给她说话的罅隙,就直接按住林婉儿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上去。身后顿时没了声音,月初蓦地回头,下一刻手指就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捏在了一起,指甲已然要嵌进肉里。她明明说好不痛的,可这一刻她的心,还是止不住地被人狠狠刺了千万刀,悄无声息。
宋颜良,我这里好痛。
宋颜良,我不想再爱你了。
【七】
公司里传出宋颜良确切婚期的时候,首席总监黎月初却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彼时月初整理好行囊踏上了去法国巴黎的飞机。陪在她身边的男子是克劳泽,她放下手上的包对他说,你没必要这样的,我只是散散心。
而后克劳泽终于苦笑了一声。“你可以回去找宋颜良,告诉他你爱他。”
月初先是一怔,随即侧过脸来微微一笑,巴黎的阳光正好,打在她的肩上暖暖的。“我爱他又如何,就像别人说的,他若是喜欢我,我早就是他的妻子了。他从来就不曾爱我,也许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儿。”
“更好的女孩儿?”克劳泽走到她面前用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还有比你更好的女孩儿?有哪个女人愿意陪在他身边十多年,不求名分,无论贫穷还是富裕?月初,我承认我很喜欢你,就算你比我大我也不在乎,我很想娶你。可你要想清楚,有的事,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后悔也没用了。今晚就是宋颜良的婚礼,就算我很想你成为我的妻子,可我不愿你不安地嫁给我,我不希望你身边站着的人是我,心里想的却是远在天边的人。”
克劳泽往前走了几步,走进别墅的门,转过身对她说:“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你想清楚,是要踏进门挽住我的手,还是转过身告诉宋颜良你爱他。一旦做了决定,就一辈子不要后悔。”他们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月初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他。
一旦做了决定,就一辈子不要后悔。
如果她挽住了克劳泽的手,那么她兴许一辈子都无法开口告诉宋颜良,她到底有多爱那个男人。过了今晚,他的身边就会有其他女人,与他缠绵,为他生儿育女。她默默陪伴了他十年,这十年,已然让她成为一个坚不可摧的女人,可这十年,却让她对他的爱慢慢熬成了伤。
她只是不敢开口告诉他,也许这层纸捅破,她就再也没有理由站在他身边,即使顶着首席总监的头衔。她等啊等,等到现在,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下一秒,月初往后退了一步,微微颔首,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对不起。”巴黎的街头车水马龙,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顶着烈日在路上跑着,身后的男人不无遗憾地扯了扯嘴角,双手插进口袋里,转身走进了别墅。
有些人,就算留在身边也不是自己的,与其这样,他宁愿放手。
“黎总监?”见到月初的保安显然有些惊讶,“您不是在度假吗?”
“颜良在哪里?我要见他。”
“宋总在休息室,总监您稍等,我去通知。”
“不用了!”她急切地道了声谢谢,转过身直奔休息室。
宋颜良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抽烟,以往抽烟的时候她总会笑着提醒他,经常抽烟不好。他爱上抽烟的那段日子是创业初始,那时资金紧缺,他整日整夜睡不着,月初就陪着他,宋颜良心里闷,就默默地站在窗户前抽烟。后来,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他也就戒了烟。如今抽烟的时候不会再用人轻轻说,对身体不好,宋颜良苦笑了声。
“你不是很早就戒烟了么?”说话的是额头上还冒着汗丝的女人,她熟稔地靠在沙发上,波澜不惊地说,“新婚快乐。”
他将烟熄灭。“这么说,你倒是很希望我结婚。”宋颜良的眼神没有定点,他又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克劳泽让我来的,我也不想让自己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
“我在你身边十年,有些话,我以为我不说,你早已了然于心。可到现在,我却突然不甘心起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为什么我辛辛苦苦等待了十年的男人最终没有陪伴在我身边,为什么我不说出喜欢你也就装作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好要放弃,可到了现在却还是放不下。”
宋颜良一愣,手中的茶杯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她转过身来,走近他,月初伸手拉住了宋颜良的衣角,“宋颜良,我喜欢你,我喜欢了你不止十年。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他陡然笑出声来。“我一直以为是我在自作多情。我以为,你太了解我,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在你眼中满是缺点的我。”
月初噗的一声,眼泪就顺着笑声溢出眼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宋颜良,我不想放开你的手,我不想你娶别人,我不想……”
他倏地俯下身来,堵住了她的嘴。
“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他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林婉儿……”
宋颜良凑在她耳边吹气:“跟我,逃婚吧?”
“逃婚?然后呢?”
“玩一个星期再回来,怎么样?”
“你怎么和林家交代?”
“你可真是坏人啊,扰乱了我的心又要我给林家一个交代?”宋颜良笑出声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我只想问,如果林家不愿意放过我,宋氏再次危机,你愿不愿意再陪我十年?”
人生能有多少十年,可是为了你,就算一生也无妨。他倨傲了一辈子,却想为面前的女人颠覆自己的城池。
月初微微一笑,靠在他怀里。“我愿意,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