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犹是昔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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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犹是昔人
狭长的墓道里，青石板上传来了几人清晰的脚步声。似乎空气里还是湿乎乎的，带着很深的潮气。吴邪定定心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他就回了头，看到了身后的胖子，看到了胖子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黑糊糊的。
“鬼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张起灵转过身就看见，吴邪手忙脚乱的往他的怀里钻，看样子收到了不小的惊吓。
吴邪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显然连张起灵都感觉到了。他轻轻的捂住了吴邪的嘴巴，又轻声问道：“在哪儿？”
胖子看见两人的神情，一愣，不动了。他似乎也知道背后有什么脏东西。
忽然漫天的头发就涌了出来，胖子就被卷了进去。是禁婆，吴邪有些无奈。
吴邪只看到张起灵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顺走他裤兜里的打火机，随机抽刀，追了上去。吴邪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几秒钟才跟了上去。
他看见张起灵利落的砍掉了禁婆的头，随机就从大把大把的头发里拽出了胖子。禁婆的头滚到了一边，吴邪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胖子用力的咳嗽了几声，咳出来一团头发，“呸”了一声，忽然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挺香的。”
然后就吴邪就看见张起灵直直的倒了下去。
“小哥——”吴邪惊呼一声，扶住了张起灵，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什么也没有。
吴邪急了，再去探脉搏，还好，只是很微弱。也不管什么了，吴邪背着张起灵就要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香有问题，吴邪断定。奇怪的是张起灵背起来居然一点也不沉。
实在是太古怪了。
什么地方有点乱。吴邪飞快的走着，一边思索。
突然他就听见背后有个冷漠的声音：“你是谁？”他回头，发现张起灵居然就站在他的身后。咦？他什么时候醒的？那他刚才——
不对，张起灵怎么会不认得他呢？
靠，不是倒霉失魂症在这个时发作了吧。在这种时候给爷玩失忆。
吴邪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小哥，我是吴邪啊。”
然后他就看见张起灵忽然捂住了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张起灵看着他，张嘴说了什么，却没有声音。吴邪心下疑惑，但还是伸出来手，想要帮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一点一点的变透明，什么都碰不到，只是空空的在张起灵脸上扫来扫去。
吴邪转头看向胖子，胖子似乎在辨认张起灵的口型，嘟囔了一句：“吴邪是谁？”
吴邪急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却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消失。
直到涣散干净。
眼前是熟悉的雾气，宛如终极。
吴邪醒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天花板，然后他就坐了起来，没有开灯。四周黑漆漆的，很安静，就像刚才在墓道一样。
夜里有点凉，吴邪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没人可以陪他取暖。
十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床伴。
一个人捂暖被子，一个人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
独自一个人，活着。或许这样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他不会老，也不想看着恋人一点点老去，最后离他而去。
所以，只好一个人。
猛然想起，还有这样的一个人。不老的容颜，仅仅能够维持十年的记忆，一个人寻找过去，背负着旁人无法理解的使命。
同样也是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他现在在哪里呢？
吴邪呆呆的坐了一会，只是觉得冷。一种怅然若失，有点酸楚却又无法言明的情感。
明明梦里才见到过。
只是一句“你是谁？”，便叫他一下冷了手脚。
觉得难受，但是不该难受。
纠结的吴邪无法安眠。
一直坐到天明，倦意才再次涌来。
吴邪沾上枕头，再次进入梦乡。
梦里很安静，只是一片白茫茫，谁都没有再出现。
再次醒来，已经临近中午了。
吴邪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想了想，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他五年前偶然认识的怪物。嗯，怪物，长生不老的怪物。
“小三爷，你扰民。”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你不知道我有双日夜观星象的习惯么？大白天的扰民！”
“·······大白天，你也知道。”
“·······”“你又做有关你那个让人操心的朋友的梦了？”
“嗯，梦里，他失忆，我消失了。”
然后，吴邪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摆弄东西的声音和轻微的嘟囔声。忽然，电话那头缄默了一会，他听见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很严肃的说：“这个问题严重了。”
“洗耳恭听。”吴邪知道这个人的卜术了得，很有当年齐铁嘴的架势。
可是，好像很明显不是。他听见那人强忍着笑意说道：
“小三爷，你——害相思了。”
害谁？相思是谁？害相思？——相思！“你他娘的害相思！你全家都害相思！”
那头低声笑起来：“真心不骗你。”
觉得受到调戏的小三爷果断挂掉了电话。
那人却打了回来：“诶，你听好了，坎为水，为心病，为血卦。你要小心了。变初爻为兑，秋冬不利。秋为湛露，凋害万物，施毒害人，你要注意饮食了，谨防小人投毒，还有暗中有人会诽谤你，不过无大碍。另，无色黑为水，凡是穿黑衣服的人都要小心。再有就是，你真的害相思了——诶，别挂，别——”
吴邪果断挂掉了电话。
扯淡！什么人啊这是！小三爷愤愤不平。
相思？去他娘的！
下午王盟打来电话，说是一个姓叶的中年人要来投靠三爷，还带了两个人。这个姓叶的当年也参与了去蛇沼的那次活动，后来就被吴邪送回老家了。
现在缺钱，想跟着三爷继续干，还说给三爷带来了一个好东西，却又不肯明说。
吴邪“嗯”了一声，便挂断了。
不安分的胖子又闲不住了，嚷嚷着说要找油斗。说来也奇怪，似乎胖子因为年轻时受过一个什么精绝古城的诅咒，老的有些慢，现在看上去还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精神的不得了，这不，他老人家能从咱大天朝的北部找到了一个据说很了不得的人物的斗。
吴邪特别想知道，天朝那么多的历史学家都没找到，胖子是怎么就这么肯定呢？
那个赫赫有名的辽乾陵。
日子似乎一下子就闲下来了，吴邪其实是不打算去的，可看着胖子那么兴致勃勃的样子，再加上本来就旺盛的好奇心。话虽如此，可——披着吴三省的皮倒斗，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三爷他得学像了。
总觉得装成三叔就像小时候考试作弊一样，生怕被发现端倪，却惴惴不安，觉得被发现了心里才能踏实。不过，纸包不住火，他迟早得用吴邪的名义去管理吴家。
不知道怎么回事，吴邪就是不想让“吴邪”得一个像三叔那样的名声。
一声“三爷”，有骄傲，也有辛酸。
但“吴邪”终归有不再“无邪”的那天。
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立冬了，窗外一地的落叶，秋天已经到尾巴了。秋风萧瑟，却未见洪波涌起，但谁瞧不见现在长沙地头暗潮涌动。
消失十年的哑巴张重现人间。
刚刚起床的吴邪对着镜子眨了眨眼，小花手下的伙计口风不严啊，真不像小花的风格。
“小哥。”吴邪看见镜中的自己开口唤了一句，嗓子有点哑，声音有些干涩，。
吴邪扯扯嘴角，镜中人也同样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一样的容颜，可是哪里还有一点天真无邪的样子？
吴邪叹息一声，拿起吴三省面皮的面具，转转眼珠，露出了一个狠戾的表情。
果然有些面具带上去就摘不下来了。
做到铺子里，见了个昨天通报姓名前来投靠的老伙计。姓叶的带来了两个人，就站在很后面的地方，远远的看着吴邪。
姓叶的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咽了口唾沫，奉承几句，吴邪也客套几句，然后他就招呼两个人来让三爷认识认识。
两人站在那里挺久的了，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低着头，只是一味的沉默，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脸，穿着件黑色的长风衣，笔直地站着。吴邪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猛然想到前一日那人的叮嘱“小心穿黑衣服的人”。矮的那个倒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好奇的打量着吴邪的铺子。
听到招呼，高的抬起头，看过来。吴邪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一如既往的闷式面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吴邪却觉得心里一怔，许多种不同的情感忽然翻涌上来。
有欣喜，有酸楚，有激动，有茫然。
那句话就卡在喉咙里，讲也不是，咽也不是。积蓄多年的情感仿佛要在那一刹那倾泻干净。突然之间就感到委屈。
五年的时间说长其实也倒不长，能让人学到不少的东西，丢掉不少东西，明白不少事情。回过身来，以前的岁月仿佛都已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了。阴谋也好，宿命也好，以前的那些嬉笑怒骂，那些强烈的情感忽然就让人感到不真实。
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吴邪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能开口，否则那满满的情感非溢出来不可。
看到他旁边那个好奇打量的目光，和当时的自己如出一辙。吴邪朝叶清文和蔼一笑，心里却莫名的不好受起来。暗暗在心里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护的不过是无邪，而非“吴邪”。
现在他已不再天真。
他也有了新的无邪。
于是，那句话——“小哥，我是吴邪啊。”彻底消失不见，也没有了出现的必要。
就让那个的无邪的“吴邪”消失好了，只存在那天真的那几年。
你消失的我会发现，但我消失了呢？
你大概早已忘记我了。
乔装询问一番，张起灵决定去找吴三省。他觉得这个吴三省很有问题。是解连环么？难道他跟着陈文锦一起进了陨玉？
恰好这个姓叶的中年人参与了当年去蛇沼的倒斗活动。
更恰好的是，他现在要去投奔吴三省。
听了那个中年人神神秘秘的介绍，张起灵在心里轻蔑的笑了。发丘中郎将的后人在这行真的这么吃香吗？
张起灵对摸金校尉这一行，其实是非常看不起的。这么损阴德的行当。
抬头，却看见吴三省时愣住了。
刹那间，那双眼睛在那里见过，异常熟悉。不过恍惚间又陌生了。那一眼的情感实在过于复杂，一时间倒使张起灵有些弄不清楚。
张起灵肯定自己见过吴三省，而且眼前的这个非常有可能是个冒牌货。
解连环么？不像，那只老狐狸绝对不会是这个反应，倒是原来跟自己很熟悉的一个人。本来信任的人就没几个。格盘以后更是谁都不会相信。
张起灵甚至觉得自己有些魔怔，只想找到吴邪，所以易容成各种人物的样子，大金牙，凉师爷，甚至黑瞎子……四处打听吴小三爷的下落，暗暗策划夹一次喇嘛，再去一次蛇沼鬼城。
直到他跟着姓叶的伙计到了杭州，找到了笔记里曾经提到过的兄弟——王胖子。
堂口里，站了几个伙计，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吴邪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下还在做垂死挣扎的伙计，静默了一会，慢慢的说道：“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然后，他抬脚，踩在伙计先前就有枪伤的肩旁，慢慢用力，果不其然的听见了伙计杀猪般的叫喊，和一个断断续续的名字。于是，他收了脚，看向旁边的王盟，淡淡的说：“查。”随后就扬长而去。
堂内又传来一阵哭喊声。
吴邪躺在太师椅上，似乎陷入了恍惚，仿佛就站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
他只是站着，看着车来车往，人群流向四面八方，心里空荡荡的。忽然人群中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瘦瘦，万年不变的蓝色连帽衫。于是他就看着这个身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直直的走到了他的前面，几秒之后就成了一个虚渺的背影，无法触及。
张起灵走在大街上，身边的叶清文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不悦的冷了表情，忽然觉得刚刚好像错过了什么，于是他做了一件他觉得多余的事情——他停下了脚步，回了头。之所以觉得多余，是因为不由自主，无法抑制，抢在意识之前。
张起灵忽然就愣住了，失去了语言能力。
吴邪隔着几米的距离微笑着，就像一缕执着在人间的亡魂。隔着吴邪有些透明的身体，张起灵甚至能看见他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眶一下子就涩了，张起灵觉得看不大真切。他数步就冲上前，却诡异的发现，吴邪向他伸出手，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他的手就放在张起灵的肩上，张起灵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他仔细辨认着吴邪的唇形，手指空拂过吴邪的脸颊，居然在颤抖着。
吴邪说：“小哥，我带你回家。可是这世间已经没有吴邪了。”
然后，张起灵就看见吴邪变得越来越透明，就像一场空梦，全身由内到外都冷了起来。
“还好，没有形同陌路。”他看见吴邪这样笑着朝他说。
天下雷行，物与无妄。终过千帆，海枯石烂。
犹是昔人，亡魂千万。
不过妄念。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犹是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