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舞倾君倾天下》西江楚月

7、劫后之劫

　　回到府中，父亲和大娘二娘都在正厅里，这么晚了大家居然都没有睡，看来今天是难逃一劫了。
　　刚想开口认错却被二娘那又尖又细的声音给压住了：“儿啊，你可回来了，担心死为娘了，要知道你可是这丞相府的独苗，你要出点什么事，娘可就不活了啊——”一声长呼，一边过去搂住阿卿，一边抽下腰间的手帕开始抽泣。
　　“没事就好，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大娘也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子卿，以后晚上不许出门！”父亲对着阿卿说话的语气虽然严厉，却掩不住话语中一丝关怀与担忧。
　　“哼，都怪你这青楼女子生得下贱胚子，害的我儿这么晚还跑出去，这要出点什么事……。老爷啊，我就不活了啊！”二娘前半句话还在拿眼神斜瞟我，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后半句就转身看向父亲，那哭声当真是凄惨无比足可以假乱真。
　　我紧紧的咬住嘴唇，没有说话，一股腥甜的味道涌入喉中，艰难的吞下，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掉下来，我不能哭，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哭。
　　所有人都在担心，却没有一个是为我。
　　“汐舞，回后院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走出大门半步！”同样都是父亲，同样都是子女，一转身对我说的话却只剩厌恶与凶狠，眼里没有半点慈爱之色，让我仿若掉入了万丈深渊般周身彻骨的寒冷。
　　“父亲，您怎能这样对待汐舞，她留在山上也是为了救人，谁知却被大胆的盗贼掳去，幸好妹妹机灵偷跑出来撞到了我…。
　　“啊——什么？！你们还碰上了盗贼，子卿啊，快让娘好好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啊？！阿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二娘打断，一边说着一边浑身上下仔细打量检查着子卿身上有没有受伤。
　　“娘——我没事！”子卿连忙说道，口气里全是无奈，头疼地看着自己这一惊一乍的娘亲。
　　“蕙娘，还等什么，还不把汐舞给我带下去。”父亲不耐烦的催促道，厌恶之色愈加明显。
　　我苦笑着随着蕙娘下去了。
　　“汐舞—”阿卿叫着我欲言又止。
　　我没有回头，任由蕙娘把我带下去了。

　　夜凉如水，残月孤凝。
　　回到我和娘亲住的后院，坐在床上，泪水盈盈的蕴在眼眶中。
　　“蕙娘，你先出去…。”我哽咽道，不想让别人看到我流泪。
　　“小姐…夫人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是我没用，让小姐受苦了。”蕙娘心疼的检查着我的全身，老泪纵横。
　　终是还有一个关心我的人，足够了。
　　“蕙娘，别这么说，都是汐儿不好，让您担心了！”我扑进蕙娘的怀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初时的哽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失声痛哭，将娘亲去世的痛苦，将劫后余生的恐惧，在府中所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出来，本就偏僻的后院，在我的痛哭中显得愈发的清冷寂寥。
　　哭了许久，许是累了，终是开始昏昏欲睡了。半睡半醒中，还能感觉到蕙娘小心翼翼的将我放在床上，为我盖上被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的退出去了。
　　这一夜，昏昏沉沉的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这是哪？四周漆黑混沌无比，周遭冰冷，明明不过是秋初时节，天气冰冷的却仿若严冬，呼出的一口哈气都能在空中迅速结冰，甚至可以听见哈气结冰而又被重新冻裂的声响，让我格外的恐惧。瑟瑟的缩着身子却还是无法抵御这彻骨的寒冷，环顾四周，前面隐隐的出现了一丝光亮。
　　下意识的顺着光亮的方向走去，可是走了许久许久，还是不能接近那抹光亮，反而离我愈来愈远。双腿已经被冻的没有知觉，在这冰冷的黑夜中机械的行走着，如同行尸走肉。
　　突然，空中出现了一抹白光，娘亲在混沌无比的空间中漂浮在半空中，身影若隐若现，翦水秋瞳般的眼眸中莹着一汪春水，晶莹剔透的仿若一个水晶玻璃人，不得不承认，娘亲真的是极美的，可怜红颜薄命。
　　娘亲冲我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一股和煦的春风吹走了蹙在我眉头的阴霾，也吹散了些许周遭的冰寒。我大呼着“娘亲”，满怀希望的扑上去，想让她带我离开这。可待我上前，却发现前面空空如也，哪里有娘亲的半分影子。
　　我顿时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尾，彻骨的寒冷由身上散发出来，咬的牙齿“咯咯”作响。
　　一直走，可是这路却仿佛没有尽头，偶见一个路口，拐进去，居然是现代的家人，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孩子，看样子是她们给我添的弟弟，围坐在桌子旁吃着晚饭，橘黄的灯光晕出一片橙黄的暖色调，爸爸妈妈时而给弟弟夹着菜，时而相视一笑，整个屋子都被幸福和甜蜜笼罩着。我尝试张口叫着他们，可是我无论如何喊叫，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我是空气一般透明，恐怕已经忘了我的存在了。
　　是啊，我来这里都已经八年年了，恍若隔世一般。
　　绝望，恐惧、无助、悲凉所有不安的情绪一股脑儿都涌了上来，由心脏开始向身体四周无边的蔓延…继续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狼狈前行，还是一样的路，一样的岔口，阿卿练剑的身影、阿七深沉俊朗的模样、少枫澄净明亮的笑容，所有的人影走马观花似的不断交替却又迅速的消失不见。
　　在我以为就要被这彻骨的绝望吞噬的时候，回眸间，但见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幽幽地冲我招手，那声音隐隐的钻入我耳中，却模糊只听到了后半句：“…反受其累。”我疑惑的向前待要听清，只在刚近得他身的煞那，便被他（她）死命的掐住了喉咙，手越来越紧，稀薄的空气让我窒息，意识渐渐远去，终于陷入了彻底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