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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变扭鬼 ...

  •   【1】

      “张医生!”年轻的小护士都没来得及敲门,直接夺门而入,“特殊情况,麻烦你现在赶快去一下!”

      办公室里的年轻男人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了,又被喊着加班,是个人都要不耐烦。

      而这一边,小护士虽然表现出一点怯场的样子,却仍然没有没有改变态度,强硬地看着他。

      男人只得把松开的白大褂的扣子又一颗颗扣回去。

      “刚接到一个出车祸的,五分钟后到,杜医生……就你懂的,只得喊你过去了。”
      张楚听后,想把姓杜的给他从医院厕所里拉出来。
      这人除了长得白,还胖,还有个坏毛病就是每到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一定要去蹲厕所,没有半小时出不来。

      急救车按时赶到,几个人推着担架跑来,还有若干个清一色穿黑色西装,戴黑色墨镜的板寸头高大男人跟在后面跑。即便带着墨镜,那一个个脸都跟非洲难民一样。
      小护士刚上岗三个月,对此一切毫不知情,只是当她看向张医生的时候,那个男人像是面临什么巨大灾难的表情。
      ……看上去像是吃瘪了一样。

      “张……医生?”
      小护士以为他是因为杜医生的事情生气。

      面对着几个熟悉,也陌生的血气方刚的男人,张楚面无表情地走到担架旁,看到了一个脸色惨白的人。
      女生穿着校服,还是个学生的模样,她的面部聚集了不少血液,还有擦伤,鼻骨有轻微骨折的痕迹,左手臂一处明显肿胀,出现了严重的皮下淤血,青紫。

      抬担架的其中一个,抬起脸望向张楚,面如菜色,张楚估计他八成是被那些保镖吓到的。

      “所以,又是车祸?”张楚“平静”地问。

      “……对。”几个人不太明白他的“又”是指什么,但还是有人心惊胆战的回头说,“大马路追猫,被公交车撞了……大概是……卷到了车盘底下。”
      张楚的眉心狠狠一抽。

      那受伤的部分,估计远不止看上去这样了。

      “知道了!”
      没等保镖们动手催促,张楚立刻指挥他们行动。

      兵荒马乱的检查、一番手术之后,少女带着新的传奇隆重住院。

      ——再一次。

      光荣入院。

      “听说随家的小小姐又住院了。”

      与此同时,这些都成为了护士们的茶后话题。

      “是啊是啊,据说这次又是车祸。”

      “我的天哪,不至于吧?我记得她不是两个月前才被车撞过,那个时候好像是……右手、吧?粉碎性骨折?”

      “那是你才刚来一年!你不知道,妙姐在这里都呆上快十年了,她说这随……小姐,每年至少要因为车祸住个一两次院!”

      “不是吧?这个随小姐不会……”

      “哪有的事!我有个亲戚的儿子,家里也挺有钱的,勉强和她念一个学校,说这小姑娘学校去的不多,成绩啊,各种奖拿的却不少,你说,会是……嗯吗?”

      几个人把脑袋凑在一块,其中最年长的低声和她们说悄悄话:“这事啊,我也是听来的……这随小姐好像患有先天性无痛症……这下子你们都明白了吧?家里特别有钱,给她雇的是保镖!而且啊,我们副院长是她爹的老朋友,每个月都亲自给她做定期检查……副院长没空,就找王主任,李主任,各个主任……”

      ……

      确认的确没有生命危险,随小姐终于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

      张楚正准备着固定的查房工作。

      其中一个行程画了重重的红圈,那是某位姓随的人的。
      果真是姓随,真够随意的。

      去年年初的时候,张楚“转入”这上海市最好的医院担当骨伤科的副主任,第一场来诊就是随七九,只和小轿车有摩擦导致小腿扭伤,他却在一群黑衣人保镖无声的视线中第一次感到压力。
      这倒是没什么。
      不过隔了三个月没有,又一群黑衣人把随七九围起来,护送到医院。

      偏偏撞的还是张楚。

      被三轮车撞致另一条小腿扭伤,起因是她突然想买学校附近的小馄饨吃,于是从轿车上跑下去,没等黑衣人做好防护准备,她被“高速”驶过的三轮车给碰了。

      第二次见到随七九,是另一批黑衣人。

      等第三次复诊,又换了一批。

      就这样每次出事,都要换一批,结果照样因为一点点的不小心,出事,最后再换。

      新一年的第一天,将近午时十一点,她在一群黑衣人的包围下,慢悠悠骑着自行车,因为没留意下坡,瞬间脱离了黑衣人的保护圈,期间与另一辆电瓶车擦身而过,导致了自己的翻车,于是右手小臂粉碎性骨折。

      到了今天,也就是距离年初的不过短短两个月,她又光荣回归。
      而且这次还有些严重,是被公交车撞了。
      据上门道歉的公交车司机表示,当时小姑娘突然跑出来,他也没留意,公交车刚起步,结果把人给撞了,下车再一看,人都跑到车底下,还冲司机眨眼微笑。
      当时小姑娘十分淡定,自个儿往迅速奔来的黑衣人喊:救命,我被公交车撞了!

      不等黑衣人打电话,她自己先拿出了屏幕都碎裂的手机,拨了个120。

      张楚更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病历上写着18岁,算算都是个高中生,能活十八年真是不容易。

      毕竟无痛症其实是一件非常,可以说是残酷的事情。本人感受不到痛苦,但是一个人失去痛苦,才是最可怕的。
      疼痛是最好的征兆,可以及时发现身体器官大大小小的毛病,失去痛苦才称得上痛苦。

      得亏随七九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能频繁定期做检查,身体上若是出现什么毛病,依现在的科技水平都能及时发现。
      而且还有这么多人保护……貌似没起什么卵/用。

      等他到随七九的病房,外面站着俩新面孔的保镖,看样子当晚就光速换了一批。

      与张楚一起的还有骨伤科的大主任,两个进修医生,一个实习生,还有两个护士。

      当他进入VIP病房的时候,这里面已经站了一圈的新任保镖,各个戴着墨镜,嘴角紧绷,肌肉线条撑起了西装,不过个个倒是比之前的那几批脸都要白一点。
      新人们被医生们赶了出去,临走前“依依不舍”地看着大小姐,恨不得能有一身功夫能够趴在天花板上时刻看护她。

      随七九对医生护士们都已经不陌生,她半躺在病床上,脸上好几个纱布包着,一只手是重伤,另一只还没好透的手被牵连进去,所以两只手目前都处于不能动弹的状态。最后还检查出尾椎骨轻微骨折,因为不是很严重,也就避免了手术。
      可惜她肯定是有一段时间又不能自由活动了。

      随七九是个长相还算清秀的人,皮肤白眼睛大,鼻梁挺,头发柔顺……虽然现在看不出来。

      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次次遭受这种事情,做父母的肯定受不了。

      随七九的父母几乎和医院里大大小小的人都熟悉了,包括张楚。

      前天的全院(针对随大小姐)的会议,带上了她的父母。
      不过因为她父母身在国外,抽不开身,只能与院方视频,视频里两个几十岁的人抱头痛哭,感叹自家孩儿的命运坎坷,恳请医生们好好看护她,好让她尽快地痊愈。

      张楚还有一些给她开过刀的医生都知道,这孩子身上的伤疤应该是不少的。
      不过她父母有钱,外露的肌肤,都用了最好的药,请了一些最好的医生给她处理掉了。
      可惜从片子来看,她身上从骨头到器官,多多少少,都曾有过伤创的迹象。

      主任及医师们对她各个地方进行了检查,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带领大部队离开。

      ……

      “七仔!”

      随不沉怒气冲冲又满心责备的来到病房,一个黑衣人正在喂她吃饭。

      “啊,哥!”

      哥哥随不沉还穿着西装,匆忙间从公司赶过来的。

      翻个白眼,他一屁股坐到黑衣人摆好的椅子上,“还知道喊我哥,我就怕我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作为一个老油条,随七九如旧嬉皮笑脸,带着伤的面孔对着随不沉,话语黏糊:“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对了,猫猫有乖乖吃饭吗?”
      随不沉听后,又翻了个大白眼。
      他差点没把那只臭猫丢到油锅里给煎了,要不是看在它是妹妹最喜欢的小猫咪份上,早就喊人扔掉了。

      “猫猫好的很,好的很,吃香的喝辣的。”

      “诶?猫猫会吃辣的东西吗?”

      “……我意思是,她活得很滋润。”

      随七九终于笑了出来,“这样哦!那就好,那我就放心啦!”

      小妹因为无痛症的缘故,经常会受伤,尽管他保护的再好,尽管找多少保镖来,都没办法让她不受到一丝伤害。

      ……纯粹是因为这个死丫头!比猿猴还要皮!!

      明明那么聪明,脑子偏偏是猪脑子!

      不对!猪都比她聪明!猪大概都知道不要乱穿马路!

      随不沉真的是一个眼神都不敢从她身上移开,有时候只要一秒钟不看着她,她就有可能从你面前消失得一干二净,转眼扭着屁股跑到了别的地方。
      他跟父母最怕的,就是她一跑,好死不死跑到天堂去。
      那样的话,即使有再多钱都换不回一个随七九啊。

      【2】

      随不沉先生想等着她吃好饭再说,而黑衣人们始终毕恭毕敬地原地站好。

      “……”看了眼她缠满了绷带的双手,最后只能亲自喂她。

      边喂边忍不住开启唠叨模式。

      “七仔啊,你这次受伤不算轻,爸妈都很担心,知不知道?”

      “你每次都说,没有下次了!结果还是受伤,我们都给你换了多少保镖了?”

      “你说你,你就算是去学坏了吃喝嫖赌我们都替你担!你这老是自己出问题我们又不能替你受啊!”

      随七九把嘴巴里嚼的米饭和菜吞下去,义正严辞打断他:“哥哥!你怎么可以让我去嫖……还赌……呢!还有还有,我不用你们帮我受,我不疼的!”
      随不沉当然知道她的回答都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然而他内心亦不好受。

      自己的妹妹患有这种疾病,他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嗝……我觉得应该吃的差不多了。”随七九望了望饭盒里剩下的,似乎又想起什么,“是喂猫猫吃的猫粮吗?”

      “当然是了!”随不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默念道:应该是吧。

      奈何时间短暂,随不沉知道时间快到了,他还得回公司处理公事。

      让保镖们拼死保护好随小朋友之后,这才离开。

      随七九百般无聊的躺在病床上,手机手机玩不了,只好托保镖们从家里拿了几个碟,硬是用移动盘连到医院的大电视机里,观赏一些电影。

      第一部上来选了个悲情片,看到最后主角双双分离,不由得鼻涕水眼泪水哗哗直流,播完后还在无法自拔。顿时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嗷嗷大哭的声音,保镖们没一个敢吱声。
      哭完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擦眼泪和鼻涕。

      “黑衣人,麻烦帮……”

      她向其中一个黑衣……不是,保镖的方向扭头,恰好是门的方向,就看到张医生进门。
      张楚看到她那张脸,顿时感到生无可恋。

      她应该被严格规定要控制自己的感官宣泄,尤其是鼻腔,由于鼻骨的轻微骨折,要避免使劲用力的行为,可她倒好,还在那里吸鼻涕,吸得津津有味。

      “张医生好,又、又见面了。”

      随七九张着一口尽数哭腔的嗝,和张楚打招呼。

      他感觉一点都不好。

      保镖为难的想了想大小姐的命令,又看了眼医生,果断决定把纸塞到张楚手里,他忍住想把纸巾扔到保镖脸上,对着他喊“你当我是奶妈吗?你们大脑里只有肌肉不会打铃找护士吗?”的冲动,故作淡定地接过纸巾,然后走到随七九的病床旁。
      张楚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对病人说过那么多的注意事项……除了他实习,因为他不得不在导师面前表现一个作为医生的和蔼可亲的光辉形象。

      “小朋友。”嗯,在快三十的人看来,十八九岁的人就是个小孩子,“根据你的状况判断,请一个月内避免像这样让你的鼻子用劲,你的鼻骨有点骨折,忍着点,否则鼻子变形了会不好看的。”

      随七九瞪大眼睛,说:“那我万一感冒了怎么办,我还不能自己擦鼻涕。”

      “……正常来说,不会那么巧就感冒。”
      虽然随七九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也不要找保镖,他们也许不能很好地掌握力道。”

      你自己看看那些保镖,一个个手臂都比女孩子的大腿要粗了,这要是下手还了得,她估计得再次送到ICU去。

      张楚指了指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才露出冰山一角的经验丰富的某

      护士说:“这是鹿护士,有事打……让保镖打铃,她就会来帮你,知道吗?”

      随小朋友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张医生。”

      张楚把鹿护士喊到跟前,让她给随同学用湿纸巾小心地擦了把脸。

      “护士姐姐,我想……洗头……”随七九小朋友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头发是什么德行,可是双手一动不能动,屁股也岌岌可危,她实在没办法抽身,不知道求助有没有用。

      鹿护士温柔的看着她,在她渴求的目光下终于点头。

      张楚受不了保镖们的视线,主动退场。

      然后随小朋友发现,原来病床是可以自由移动的!鹿护士叫来了一个帮手,两个人把床推进容量大的惊人的卫生间,准备着手给她洗头。

      “总感觉……最近几次上医院,总能碰到张医生。”随小朋友眯着眼,鹿护士不知从哪里掏出了花型的头套,给她戴上,然后用某婴儿洗发水给她洗头。
      当然卫生间门口,有两位保镖站岗着。

      鹿护士嗓音清澈好听,她回答道:“张医生是去年刚来我们院的,也是第一次来,就碰到你了。”

      随小朋友:“呼呼,好巧?但我总觉得,我每次碰到他事情貌似都变得很严重诶。”

      护士手里差点一抖,揪下她的长发。

      “呵呵呵呵……有吗?倒是你啊,年纪轻轻,一定要多注意点,父母工作忙,都没时间来看望你,内心也会着急的。”

      “不要紧,我理解。”

      说完随小朋友粲然一笑。

      “……”

      洗吹了足足近一个小时,才忙完。

      “对了。”鹿护士看到保镖之后,突然想起来,“你的保镖怎么都是男的,会不方便吧?”

      随七九想抬起手摸摸头发,低头看见两个大榔头,遂放弃。

      “……对,我怎么没想到。”她抬头,对着一个保镖说,“嘿!一号!帮我给哥哥打个电话。”

      “……”不知名黑衣人默默点头,飞快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位的号码。

      “喂?”

      保镖开着免提,把话筒放到随七九嘴前。

      “怎么了,七仔?”

      “哥哥,能给我一个黑衣人小姐吗?性别是女的,护士姐姐说,都是男的会不方便。”

      鹿护士:对,是我说的。

      “没问题。”

      三秒钟后,传来敲门声。

      “我早就想到了。”

      然后,一个穿低跟鞋,走路却无声无息,黑色西装,黑色墨镜,的女性保镖踏着标准的步伐走了进来。

      “大小姐,您喊我。”

      鹿护士目瞪口呆。

      “哇!零号!”

      女人点头。

      “你旅游回来啦?”

      “是的。”

      “好玩吗?”

      “不在大小姐身边的一分一秒,都没意思。”

      鹿护士:……??主仆情深。

      随七九笑了,她轻轻摇着脑袋,说:“可是你一直都呆在我身边,不给你放假显得我很无情嘛!”
      零号同学恨不得土下座,不顾形象狼嚎。
      最后还是压抑住,回答道:“我不在您身边,您就会受伤,我真的不敢再离开您了!”

      她是最早成为随七九保镖中的一人,也是唯一一个一直陪到现在的。
      自从大小姐养成一套稍微完整正确的世界观后,意识到不应该让保镖姐姐时刻陪伴自己,那样是浪费青春。但对她而言,大小姐的一切才是她的青春,是她的生命。

      当大小姐七八岁大的时候,就学会用各种办法支开她。
      像是一种习惯,她总是轻信大小姐的话,离开她,最后得到她受伤的消息,还要看着大小姐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不会痛。

      痛彻心扉,痛在他人之心啊!

      “……哎。”随七九望着天花板,“我本来是想让你见识见识,即使没有你们的保护我也可以很安全……又失败了。”

      “对不起。”

      小姑娘说着说着,感到了委屈,保镖们心头要碎了。

      在一旁看着的鹿护士也快眼泪汪汪。

      原来随小姐也是好意,没想到自己有个……如此霉运的体质。

      真是作孽啊。

      等张楚忍不住回房查看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在抹眼泪……保镖们齐齐摘掉墨镜。

      随小朋友默默含泪,含鼻涕,沉浸在“张医生说,不可以流鼻涕,不可以流鼻涕,不可以流鼻涕……”的咒语中,不可自拔。

      “大小姐!”

      张楚不认识的一位陌生女黑衣人轻声念了第一句后,众保镖跟着念了一句。

      鹿护士:“大小姐!”

      张楚内心:窝槽这他妈护士长都中毒了,开颅手术也救不回来了!

      “天哪张医生?难道是我念太多次,都把真人召唤过来了吗?”

      “……”张楚内心妈卖批,脸上只能处变不惊。

      ……他是医生!是大夫!不能!

      于是他“温和”走到随七九身边,弯下腰,和她平视,说:“随同学,不要讲话了,我要给你做下检查。”

      鹿护士吃惊的看他。

      张医生什么时候对病人和颜悦色过??

      【3】

      “喂,爸。”

      “哦!是不沉啊,我们的宝贝七九怎么样了?”

      随不沉将通话筒换了个位置,这才说:“勉强还行……有那么多医生和护士看护应该是没问题。我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随爸这时候躺在老人椅上,享受着适宜的阳光普照,冷不防听到儿子用这么消沉的语气,失声大喊,“难不成?我家宝贝喜欢上张医生了??”
      他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个。

      女儿每次出事都要碰上这个医生。张医生长相自然说得过去,工作成绩出色,普通的女人根本抵挡不住这男人的魅力,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张医生再优秀,性格太冷,捉摸不定,要当上门女婿实在没这个资本。

      “爸?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随不沉也禁不住用大音量喊回去,“七仔怎么可能会喜欢那样的男人,再说,张医生只是尽医生的责任而已。”

      “我担心的是……”

      “她经过这次会不会意识到什么,毕竟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太不寻常了,正常人都会怀疑的吧。”

      “不沉。”电话里传来了一位女性的声音,“她可是你妹妹,相信她吧。”

      信任和依赖,到底差在哪里呢?
      随不沉也说不清楚。

      不过,在哥哥遥远的担心下的随小朋友,在看护医师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挪到了轮椅上,由零号推着,三个保镖在前,左右和后方各有四位,如此浩大的队伍下推到外面散步。
      刚好是午饭过后的一段时间,散步的人数明显很多。随七九双手缠绕绷带,根本行动不了,由于尾椎骨轻微的损伤,也不能私自行动。

      她转着头,“我怎么感觉林园里加了新品种,零号!我想过去看看!”

      “好的,大小姐!”
      说着,零号抬了一下下巴,几个黑衣人跟心电感应似的,嗖的一下跑向林园入口处,站出一条宽有五米有余的道路。

      一些有经验的护士早就推着病人们离开,瞬时间林园及附近人烟荒芜,只剩下随七九和乌压压一片黑衣人。

      以及路过的张楚。

      “哇咿!张医生!”

      转身拿着咖啡想走的张楚:……

      他看到随七九想挥手,但是动不了。三个保镖心领神会,气势汹汹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请。”
      有生之年,他终于听到肌肉男开口了。
      虽然张口就更有一种能随时拍死他的感觉。

      “张医生。”随小朋友仰着头,“你怎么脸色不太好?难道还没吃饭吗?”

      张楚尽最大的努力,想给她一个微笑,发现嘴角僵硬,怎么都拗不出温柔善良可亲的造型,只得板着脸回答:“我吃过了。”

      随小朋友乐呵呵道:“是吗?我还以为医生你忙得吃不上饭呢!”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忙得吃不上饭也不要碰到她。

      “哇!张医生,你快看,这是什么?”

      “……蝴蝶花。”

      “蝴蝶花?原来蝴蝶花有这么多样子!好厉害啊!而且好好看!”

      张楚不语。

      “大小姐,喜欢的话,我立刻命人……”

      “喜欢啊!它们像这样能供大家一起看就够了哦,我最喜欢这样了!”随七九颇有一副老年人模样地点头,“医院这么单调的地方,只要有它们就还有希望,对吧?”

      的确。
      医院给人的印象总是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入眼大把大把的雪白色,说不好听的也是一个牵连着死亡的地方。
      医院让人带来希望,也能使人痛苦和绝望,正因为如此,让人又爱又恨。

      他们做医生的早已见惯生老病死,任何人在医生面前,只有健康与不健康,救治与扶助。

      “话说,张医生。”

      “啊?”他习惯性回复人都是一种不耐烦的口气,不自觉地回应随七九的时候用了这种语气,一大群保镖的视线压了过来。
      无声的压力差点让他冒冷汗。

      “万一我想打喷嚏的话,可以吗?我的鼻子会不会变形?”

      “……”

      张楚内心腹诽,恳请大小姐你手下留情点就好,万一走形了,只要他再捏回去就是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哪家的孩子好巧不巧踢足球,一颗有随七九脑门大的足球飞了过来。
      结果当然是保镖拦下,不过当两个小孩跑来捡球,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在看到粗壮大汉们一抖一抖的肌肉中化为虚无,眼看要哭出来。

      零号刚想说什么,大小姐抬着头看她,零号即刻明白她眼神中的含义,推着轮椅来到小屁孩们面前,保镖们散开。

      “你们这样可是不对的哦!万一这颗球砸到别的病人怎么办?”

      小屁孩们还没有坐在轮椅上的随七九高。

      “抱歉啊,姐姐现在没办法给你们捡球。”

      两个男孩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她:“姐姐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张楚很想代替随七九回复:因为她不是一般人。

      随七九咧开嘴超小男孩们笑:“因为有人嫉妒我!”

      “是谁啊?”

      “为什么要嫉妒你?”

      “因为姐姐是美少女,美少女是不怕痛的!”

      “呕……姐姐你好自恋。”

      她笑笑没说话,让零号把球递给他们,换了个话题,“你们怎么在医院踢球呢?”

      “妈妈住院了!爸爸说要等很长时间……我们太无聊了,只好踢球。”

      随七九没有多问,而是再三嘱咐他们在医院一定要当心点,不要误伤他人也不要伤到自己。
      两个小孩子也是个懂事的人,拿着球道谢离开。

      零号默默的推着她,差不多要回到病房做按摩等等一系列工作。

      张楚拿捏着休息时间差不多,打算打个招呼离开。

      可以说他从认识这人以来,就没见过她露出这么受伤的一面。
      那个表情孤独又遗憾。

      “你看,零号。有人因为病痛在挣扎,在斗争,或者因为金钱的匮乏而难堪的时候,我明明和他们是一样的,却比他们要开心很多。所以会有人嫉妒我呀,嫉妒我,嫉妒给我这一切的家人,还有不存在的希望。”

      “我倒是希望这些能分点给别人就好了。”

      零号的神情松垮了些许,说:“你这是什么话啊,大小姐!你已经够不幸的了,所以才会有希望。我们都是你的希望。”

      她的眼神像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喃喃自问:“我……真的有资格,给别人希望吗?”

      张楚觉得她该被嫉妒,也不该。

      只能说她也足够幸运,她能够活到现在,不是因为家里的财富,是因为爱。
      有些时候,财富也不过是爱在物质上的体现罢了。

      他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听到了也代表不了什么,便默默离开了。

      ……

      “张医生,这些是13A区到D区的报告。”
      一个人拿着一叠单子来到他办公室。张楚刚下一台手术,加上这场今天已经处理了两台较为复杂的手术,显得疲惫。

      没什么心情回复,哼都不想哼一下。

      男医生不太习惯和他相处,飞快逃离。

      把资料整理完,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从电梯下来,要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没有异常,请放心。不过,您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了解。”

      零号挂断电话,瞥见张楚的身影从面前经过。

      “……是吗。”
      零号其实有抽烟的习惯,很长一段时间为了大小姐戒掉了。
      医院是个禁烟的地方,她更不可能去抽烟。
      她知道随家这么做的打算是什么。

      可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到底是残酷还是正确,她都不敢轻易尝试,宁愿选择吃力不讨好的方式。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随七九还熟睡着。鼻部的伤,让她的呼吸有点困难,保持着不能动弹的姿势睡觉真的是很辛苦。
      零号看她把腿伸到了被子外,弯下腰轻轻地把她的脚塞回被子里去。

      这才是住院的头两个星期,因为感受不到疼痛,她少了很多罪过。不过大小姐的内心并不再如小时候那样无知,她懂得远比你想多。
      小小孩子内心再也不是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幼稚孩童。

      三天之后,上海迎来了一场雨,几乎是突然而至,阴霾笼罩了整片天空,雨点拍打在窗户上,淅淅沥沥。

      “我也不讨厌下雨!”随七九躺在床头,紧闭着双眼,抄袭着哪个剧本里的台词,两只榔头一样的手臂被吊着,若不是还无法使劲,说不准她可以挥舞手臂,“哼哼哼!但是我还需要阳光!啊!我恳求太阳的光芒!!来吧——听从我的召唤,急急如律令!”

      “大小姐,该吃饭了。”

      随七九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说:“哦……我知道了。帮我把床摇起来吧。”

      “昨天,您说想吃砂锅面。”零号说着,拆开外卖盒的盖子,“但是受伤期间,还是多吃医生建议的营养套餐,保证……”

      “别担心嘛!就吃一次没什么的!”随七九咽了一口口水,“快、喂我!闻到这个味,我感觉我能飞!”

      “……”不,大小姐,您连走都不行呢。

      但看在大小姐那高兴的面庞上,零号也不忍心多唠叨。

      吃饱喝足的随七九打了一个饱嗝,因为自己揉不了肚皮,零号打铃喊了个护士过来,帮她做按摩。

      “零号,你说我还要多久能出院?”随七九享受精致按摩,“不会又要找家教老师过来吧?”

      “大小姐,不看到能蹦能跳的您,大概是不会让您出院的了。”

      “……哦,我以后再也不敢乱出车祸了。”

      “……是,那也请您真的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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