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斋异闻录》青罗幽兰

10、第九章

　　白色的女人就趴在工头的背上，苍白的脸，眼眶里翻着同样苍白的眼珠，脸颊正贴在工头的耳后，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工头，白色的头发黏糊糊得扒着工头的脑袋，好像长满触手的章鱼，一张嘴还不停得对着工头的脸吐青色的气，而工头似乎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似得，只是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你们……怎么了？”工头一边说一边走上一步。
　　三个人飞快得后退一大步。
　　面对三个人的反应和脸色，工头的脸上掠过一丝恐惧的神色，嘴角牵了牵，颤颤巍巍得说道：“是不是我身后……有什么？”
　　三个人点头跟捣蒜一样。
　　这下，工头简直都要哭出来了，一下上前两步就想去抓三个人的手，谁料到三个人跑得更快，一下退了好几步。
　　“我……我怎么办啊……”工头的眼里泛着泪花，原本一张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此时更是挤得好像一只干瘪的橘子一样。
　　一瞬间，芮曦觉得工头好可怜，无辜得被牵连来到这里，现在又被女鬼附身，看着工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芮曦心一软，手下意识得朝工头伸了出去，也就在一瞬间，工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芮曦的手腕，力气之大，芮曦几乎以为自己的手腕会被掰断！抬头朝工头看了一眼，几乎连魂都要吓出来了！
　　只见工头一张脸铁青铁青的，嘴角狞笑着，两颗长长的獠牙几乎伸到了嘴唇外面，一双眼睛赤红一片，瞳孔变得狭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芮曦，随后嘿嘿一笑：“我终于抓到你了！！”
　　女人的声音从工头粗糙的喉咙里传来，带着一种尖锐的笑，就连工头的手也变成了贴青色，手上还覆盖着一层青色的细鳞，密密麻麻的，指甲一下窜了出来，弯曲着刺入芮曦的手腕，血一下就涌了出来，吃不住疼的芮曦一下就叫了起来，身边的两人方才反应过来，肖雅丽一把抓住工头的手腕，却怎么也掰不动，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郑爽所幸捡起路边一个铁皮桶对着工头的脸一下砸了上去！
　　只见“哐”的一声，铁皮桶闪着寒光不偏不倚得砸在工头的脸上，半个桶身几乎凹了下去，可工头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直到那半个铁皮桶从他的脸上滑下去，一路滑一路发出金属被摩擦的刺耳的声音，跟着，郑爽发现不单单是工头的手，此时连他的脸上也布满了青色的细鳞，随着铁皮桶掉在地上，凹陷下去的部分布满了被细鳞刮勒出的白色的划痕。
　　“什么鬼东西啊！！”郑爽一声惊呼，一旁的肖雅丽更是惊呆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工头大手一挥一下把肖雅丽撂了出去摔在后面的橱窗上，一下就把钢化玻璃给震得粉碎。
　　“肖雅丽！！”芮曦一声惊呼想要跑过去，却被工头一把给拎了回来，工头手掌里的细鳞一下就刮掉了芮曦手上一层皮，吃痛的芮曦一下就跪在地上，温润的感觉顺着手腕流淌到芮曦的手臂上，此时，郑爽大吼一声，从后一把死死勒住工头的脖子，工头反手一把抓住郑爽的衣领，用力一拉，郑爽整个人越过工头的肩膀重重摔在地上！
　　“郑爽！！”
　　看着郑爽就摔在自己身边，自己却无能为力，想要伸手都无法触碰到他，而肖雅丽更是不省人事，眼泪一下从芮曦的眼里涌了出来，鲜红的血一滴滴滴落到地上，在落地的一瞬间兹兹得冒出一股白色的烟。
　　此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工头头顶，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微笑着看着芮曦，宽大的紫色袍子随风飞舞，那张好看得几乎没有一点瑕疵的脸上一双同样紫色的瞳微微眯着，像是在欣赏什么似得，开口说道：“果然没错，封魔师的血……你是解开封印最后的关键。”
　　“你只是要我的血吗……”芮曦艰难得抬头看着阿晶，“那让他们两个走……”
　　“真伟大，想牺牲自己吗？”阿晶扬起嘴角冷冷一笑，“可惜我不能答应你呢，弱者没有交易的权利，这两个人一个是自愿进来的，一个是来代替我的……”
　　“难道你是要肖雅丽……”芮曦瞪大了眼睛看着阿晶。
　　“在她选择我的时候已经将她自己和我联系在了一起，不然，她如果选择了那些玉牌下场会更悲惨呢……”阿晶眯起眼睛笑着，一伸脚缓缓落地，跟着弯下腰，扶起芮曦的下巴，仔仔细细得看着她的脸，“你跟那个人真的很像呢，我还以为千年之后那个人的血缘会变淡，没有足够的力量打开封印，不过好像我的担心有点多余呢。”
　　看着阿晶的眼睛，芮曦清楚得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却是另外一身打扮，白衣白袍，系着火红色缎带，在一片冰凌中遥望着嵌在冰冻湖心的那面镜子，镜子闪耀着寒光犹如射灯下的宝石，令人无法直视，在一片飞雪中，镜面慢慢耀出一丝紫色的光……
　　“你……你就是云外镜！！你是镜灵！！”话冲口而出的时候，芮曦感觉到阿晶原本托着自己下巴的手一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你还记得我？”
　　阿晶收敛了笑容，紫色的眸子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气，手指一下卡在芮曦的气管上，只要稍一用力，阿晶的手指就可以切开芮曦的气管。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把我独自留在这里封印着那些东西，你知道这千年的时光我是怎么过的？就因为妖怪的寿命很长所以你就可以丢下我是吗？”
　　一边说，阿晶的手指就越用力，无法说话的芮曦只觉得一股甜甜的铁锈味把喉咙整个堵住，几乎已经无法呼吸，只靠着肺里最后一丝气息苟延残喘。
　　就在芮曦觉得自己的神智要消失的时候，阿晶突然放开了手，一下涌入喉咙里的空气瞬间就充满了整个肺，冰冷的，带着一丝铁锈味。
　　“我在做什么？你……你不是她……”阿晶看着几乎要断气的芮曦，努力收敛了怒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着芮曦说道：“人类的生命很短暂，对妖怪来说不过就是眨眼一瞬而已，所以，不如把你的命留在这里，就当是补偿我这千年来所受的苦，好不好？”
　　“我可以……说不好吗？”芮曦勉强抬起头来，被工头握着那只手几乎像断了似得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呵呵，这一次决定权不在你。”阿晶笑得很得意，然后他直起身子，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牌，握在手心里，跟着伸出手，锋利的直接对准芮曦的咽喉，“当你的血浸满玉牌，封印就会解除，那时我就自由了……呵呵，我等待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到这一天了……”
　　说着，阿晶抡起手刀正要砍下，突然脚下一阵地动山摇，附近的建筑都变得扭曲起来，只见不远处的黑光一下大盛，一下子绵延出好几里地，瞬间就已经吞掉了半条街道，断裂的马路如同遭遇了大地震，连风声都变成了沙场的嘶吼声，黑风肆意得穿梭在空气中，带着浓重的焦灼味和血腥味。
　　乘着阿晶没有站稳的空挡，郑爽一下从地上翻了起来，捡起手边一根铁棒，一下扑向阿晶，顺势将铁棒尖锐的一头一下刺入玉牌，两人顺势滚到黑光的边缘，阿晶的衣服一下碰到黑光，如同燃烧一般瞬间变成焦炭，他赶忙推开郑爽跑到一边，而此时，玉牌应声落在地上，一下碎成了一片片碎块。
　　“混蛋！！你知道你做了什么！！”阿晶见玉牌碎裂了，恼羞成怒得怒骂道。
　　“我只知道这样你就无法用玉牌吸芮曦的血了……”郑爽扬起嘴角，满是擦伤的脸上挤出一丝得意的笑。
　　“笨蛋！！这玉牌跟我是相互呼应的封印！用血唤醒玉牌可以打开封印的门，但一旦有玉牌碎裂，封印就会形成缺口，到时候封印在古墓底下的东西就全都会逃走了！封魔师用我的力量加上五块玉牌才可以把那些东西封印在地下，你倒好，放出那些东西你知道人间会变成什么？！”
　　“什……什么？”郑爽牵了牵嘴角，“你……你不是被封印的妖怪吗？”
　　“笨蛋！！我才是封印！！”阿晶气的一下冲到郑爽面前狠狠得K了郑爽的头，“现在封印破了，你就亲眼看着地狱来临吧！！”
　　阿晶的话刚一说完，黑色的光突然一下全陷入地里，整个世界变得安静一片，连风声擦过地面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漆黑的人影从远处一点一点得走来，影子一阵一阵扭曲着，如同被地面升腾的高温炙烤一般，跟着，只见那人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圆圆的三围很远就让郑爽睁大了眼睛，直到那人也看到了郑爽，显然也吃惊不小。
　　“阿爽？”满脸黑灰的郑满福看着儿子郑爽，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现实。
　　“老……老爸！！”郑爽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得扑向郑满福，可还没走几步，脚底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这一次比前一次要猛烈得多，只见地面一下龟裂开来，一道道黑烟从地下冒了出来，跟着一只只白骨的手带着黑烟一下伸出来狠狠抓在地面上，空气中迅速弥漫起一股浓重的焦糊味，一片骨骼摩擦的声音突破地面上一块块石头，一具具穿着黑色铠甲的骷髅嚎叫着从地底爬了上来！！
　　“你看到了吗？这才是地狱的开始。”阿晶一边说一边退得远远的，“这些被封印在地底千年的怨灵一旦获得自由很快就会把人间变成地狱……”
　　“古兵怨灵……”郑爽和芮曦同时被眼前不断从地底爬出的黑色骷髅所震撼。
　　“我只是要你一个人的命，”阿晶瞥眼看了看芮曦，“可是这些东西，会要了所有人的命……”
　　“啊……阿爽！”见此情形，郑满福一下腿软得跪在地上，除了喊叫什么也做不了。
　　“老爸！！”顾不得自己害怕，郑爽一下爬了起来便向郑满福冲过去。
　　“不行！！危险！！”芮曦想叫，郑爽却完全听不见了。
　　眼见郑爽踏着骷髅和黑烟冲入了古兵怨灵的中间，此时一只突然从地底伸出来的手骨一把抓住郑爽的脚裸，郑爽一下狠狠摔在地上，跟着有伸出两只手一把抓住郑爽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逼得跪在地上，动弹不得，一旁一只已经完全从地底钻出来的骷髅一脚深一脚浅得走向郑爽，慢慢抡起手里的一把黑色大刀，对着郑爽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不要啊！！——”芮曦想要阻止却什么也做不到，就在这个时候，芮曦突然感觉到自己被钳制的手腕突然一松，耳边响起一声嘶鸣，回头一看，只见一道白影一下从工头身上冲了出来，一下冲向郑爽身后的骷髅，只听见一声脆响，骷髅一下便散在地上，见同伴被打散了形体，附近的几只骷髅一下转过头来，举起手中的武器嚎叫着冲向郑爽，那道白光在冲破一只骷髅后一下一飞冲天，跟着又一头冲了下来，打着圈将最先冲到郑爽面前的几只骷髅给撞得粉碎，跟着白光将郑爽盘旋在中间，头高高得昂起，一条巨大的，通体白色的巨蛇吐着红色的信子傲视着黑色的骷髅群。
　　“这……这是……”芮曦被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白蛇……报恩吗？”阿晶的脸上露出微笑，“原来他就是那个放你出来的人，难怪你三番四次不愿意伤害他……”
　　“她也是妖怪？”芮曦看着不断击破骷髅保护着郑爽的白蛇。
　　“是啊，你不是已经看到她的原型了？千年前也是她为了保护一个男人犯下滔天大罪，被封妖师封在天王像下，如今，却要为了保护另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当年的罪孽，真是因果轮回……”
　　“你说你……也是封印？”芮曦回过头看着阿晶说道。
　　“没错，我也是封印，封印着古墓里千具被白蛇所杀的古兵怨灵，这些隋朝遗兵死时带着极重的怨气，恐怕是那个人当初设下那计划前也没有想到的，到头来要布下这么强力的结界，可惜终究还是让人给破了……”
　　话刚说完，头顶便传来一声声的闷雷，芮曦抬头一看，只见天空也裂了开来，将天空中的日与月从中劈成两半，青紫色裂缝里划过一道道闪电，随着天空的碎片不断跌落，天空中不满了如同人肌肉纹理般的裂纹，转瞬间，地上冒出了越来越多的黑烟和骷髅，而那些之前被白蛇击破的骷髅们，在倒地之后又迅速合在一起，越来越多的骷髅围聚在白色的四周，黑色的刀刃枪剑一下下看在白蛇的身上，黑色的气迅速顺着伤口钻进白色的身体，只见白蛇仰头嘶叫，眼看着便要支持不住了。
　　“郑爽！！”芮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跑出一步就一下摔了下去，回头一看，只见一副黑色的胸骨正一点一点得从地底冒出来，芮曦连滚带爬得爬到一边去抓还在昏迷的肖雅丽，谁想到才刚爬到她身边，自己的四周迅速爬出数只骷髅，嚎叫着举着手里的武器一点一点围了上来。
　　“阿晶！！阿晶！！”芮曦已经退到了墙角，看着不远处悬在半空中的阿晶，芮曦已经没有可以求了。
　　“封印被破坏了，我也就不需要你来帮我开门了，只要门完全打开，我就可以自由了，抱歉呢，我的力量也无法封印这些古兵怨灵积蓄了千年的怨气，而且我现在只想自由而已，你们也是无法从这里逃脱的，不如看开一点吧。”说着，阿晶一边笑着，一边仰头，期待得看着天空越来越大的裂痕。

　　而在破庙里，圆照大师紧张得看着云外镜，整个镜面浮动着紫红色的光，不断有好像伤口被撕裂一般的痕迹出现在镜面上，一股股的黑气不停得从这些伤口向外涌来，凡是被黑气碰到的地方都如同是被火烧烤过一般迅速变成了黑色，神案旁的几株杂草早已化成一片黑炭，圆照大师一个踉跄退到门边险些被门槛绊倒，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白光擦着他的脸一下冲进云外镜，迸发出一道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的光。
　　“门……就要开了！！”阿晶兴奋得抬头看着越来越大的裂缝，满脸的兴奋和期待，就在此时，一道白光突然从天空的裂缝中冲了进来，巨大的白光停留在阿晶的面前，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白光中传来，语气带着一种不可违背的命令。
　　“云外镜，关闭封印！！”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阿晶愣了愣，呆呆得看着白光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居然是你？！”
　　“云外镜！关闭封印！！”白光里的声音再一次命令道。
　　“不……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可以自由的！我绝不能失去这个机会！！”阿晶几乎是扯着嗓子对着白光吼道。
　　“云外镜！你忘记主人的命令了吗？”随着白光一点一点散去，那人的声音也清晰起来，只见一个白发少年悬空伏在阿晶的面前，身上一身白色的武衣，青色的缎带，脸上带着白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阿晶。
　　“我没忘！！可是已经千年了，整整千年了，难道还不够吗？我要守着这些丑陋的东西到什么时候？你知道被困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是怎样一种感觉吗？你知道一个人过千年是怎样一种感觉吗？！你和那个人将我留在这里的时候为我考虑过吗？！”
　　“云外镜！！你该知道主人的命令既是全部！即使千年，万年，只要主人的命令还在，我们都不可以忤逆主人！我们为此立下的誓言难道你都忘记了？！”白发少年指着阿晶质问道。
　　“我……我没忘……”阿晶垂下头，紫色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看着地上的芮曦，此时，已经被黑色骷髅们团团围住的芮曦已经无路可逃，而另一边，白蛇也快要支持不住了。
　　“哇！！——”眼见黑色的刀刃从自己的头顶削过，芮曦尖叫着把脖子一缩，来不及逃开的头发一下就被削掉了，被黑色的风一烧，一下便变成灰烬四下飘散，眼看着另一刀对着自己的咽喉砍来，已经无路可逃的芮曦只能尖叫着闭上眼睛，等着那致命的一刀看在自己脖子上，却在此时听到“当”的一声巨响，睁眼一看，只见白发少年只身当在自己的身前，手中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将黑色的巨刃架住，跟着一声怒吼，反手将长剑扫过，银光一闪，数只黑色的骷髅应声倒地，跟着少年一把将芮曦和肖雅丽从地上拉了起来，所幸此时肖雅丽已经醒了，正被眼前的一切可吓出了魂，芮曦赶紧拉着肖雅丽从白发少年杀出的血路一路跑了出去。
　　白蛇也迅速游移起来，巨大的尾巴一扫，将数只骷髅撂倒，带着郑爽和郑满福向着芮曦这边跑来，白发少年加上白蛇的力量，那些骷髅们竟一时无法近身！
　　此时又一道闷雷从天空轰隆隆滚过，天空的碎片如同下雨一般落下，阿晶抬头一看，不禁喜上眉梢，封印的门开了！！跟着，阿晶浑身散出紫色的光，整个人化成紫色的光球一下冲入裂缝，白发少年抬头一看，浑身迅速发出白光，飞身而起，追着紫光出了裂缝！
　　破庙里，圆照大师还在疑惑着刚才的白光是什么，正想凑近了云外镜看个清楚，谁想到脸刚靠近，一道紫光唰得擦着他的鼻子飞了出去，跟着又是一道白光追着紫光飞出破庙，一紫一白两道光一前一后飞快得飞到城市的上空，跟着紫光迅速滑到一条无人的小巷里，当紫光暗去，阿晶高兴得在巷子里跑出来。
　　“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阿晶快乐得已经不能仅仅用高兴来形容了，他肆意得在人群里跑着，看着每一个人的脸，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看过人间了？太久了，久得足够他忘记人间原来的样子，久得足以让他用自己的命来交换这难能可贵的自由。
　　白光缓缓落在路灯上，白发少年用他那双金色的眸子看着在大街上兴高采烈的阿晶，却什么话也不说。
　　“我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啊！这熟悉的味道，看看这些人，千年来只有服装和楼房变了，可这些人却依旧都没有变！哈哈，真是太好了！太有趣了！”阿晶像个孩子似得在街上跑着跳着，手舞足蹈。
　　白衣少年依旧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阿晶回过头看着高处的白发少年，脸上还洋溢着收敛不住的笑容，“看到我自由了你不高兴吗？也对，你一直都留在这里守着主人的誓言，但是我跟你不同，我不想再墨守成规了，我想要自由，想要做个人。”
　　站在路灯上的白发少年依旧一言不发，一双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面罩下的脸看不到表情，他的身材高挑而挺拔，站在那样的高处犹如一尊完美的雕塑，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似乎都没有看到他，各自走着各自的路，说着各自的话。
　　“算了，你不会明白的，现在我已经自由了，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你就继续守着你的誓言留在这里吧。”说完，阿晶摆了摆手，一转身却发现身后走来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阿晶想要闪开却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啊！！抱歉！！……”眼见女人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阿晶想要闪身却还是慢了一拍，婴儿车与阿晶的身体擦身而过，而那个女人却径直撞了上来，阿晶一闭眼以为自己会摔倒，等了一会却没有任何感觉，赶忙睁开眼，面前却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一转身才发现，女人已经推着婴儿车离去了。
　　“怎么……怎么回事！！”阿晶看着离开的女人，再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撒开腿跑出去，对着迎面走来的男人就撞了上去。
　　然后，毫无意外的，阿晶从那男人的身体一下穿了过去。
　　毫无任何阻碍，也不知道该说男人的身体是空气，还是阿晶是空气……
　　阿晶惊呆了……
　　然后发了疯得去抓身边的人，却每每伸手一把抓空，他扯破嗓子大喊大叫，却没有一个人对他做出一点反应，看着一个一个从自己的身体上穿过的人，阿晶张着嘴，喉咙里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没有人看得到，没有人听到，没有人感觉得到……
　　阿晶的身子一软，一下跪在地上，冷汗一颗颗从他的额头滑下，滴落在地上留下淡淡一片水渍，阿晶一愣，一下高兴得抬起头，却发现天空阴沉沉的，一道道银丝划破天际如流星般落下，迅速穿过阿晶的身体落到地上，随着地面越来越多的灰色水渍，街道上的人也加快了脚步，很快，街道上就只剩下阿晶和白发少年。
　　“你还没明白吗？”白发少年缓缓得开口，雨水打湿了他的白发，有顺着他的面颊滴落下来，“背叛了誓言，又抛弃了实体的妖怪，跟游魂是一样的，不，甚至比游魂更可怜，至少游魂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可以去，但妖怪……只能消失……”
　　“消失……”
　　阿晶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神色突然一敛，猛的抬起自己的手，只见自己的手慢慢变得越来越透明，几乎可以透过自己的手心看到地面上的雨渍！
　　“怎么会这样？！”阿晶一下咆哮起来，脸上满是恐惧，“我不是已经让那女孩做了我的替身了吗？为什么我还会消失？！”
　　“因为你才是云外镜的镜灵，舍去了本体的灵没有了依附又怎么可能继续存在？那女孩……即使与你相合也做不了你的替身……”白发少年淡淡得说道。
　　阿晶一下瘫坐在地上，仰着一张惨白的脸看着白发少年，一双紫色的眸子黯淡得如同濒临死亡的星星，最后一丝光在他的瞳孔中黯淡下去。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云外镜。”少年飘然落到阿晶面前，湿透的白发贴着他消瘦的面颊，掩藏在面罩下的脸看不到一丝表情，只一双金色的眸子闪耀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光……